
Bella Hadid又上了新闻头条,不过这次跟她拍了什么时尚大片无关,而是因为她在看完纪录片《A Man Named Scott》后,写下超长小作文并放出多张暴哭自拍。
人们好奇得要命:这个叫Scott的男人究竟是谁?
Kid Cudi在2014年Coachella台上跳舞的片段曾是无数人的快乐源泉
Scott是说唱歌手Kid Cudi的本名。作为过去20年对说唱音乐影响最大的rapper之一,Kid Cudi的音乐一直以独特的内省性受到年轻人的追捧。很多人都说:“他的音乐救了我,给我生活的希望。”

Kid Cudi安慰哭泣的Ye
2016年,Kid Cudi在Facebook发出一封公开信,承认自己多年来一直受到抑郁症困扰。时隔五年,他在纪录片里敞开心扉,一点点剖析自己与抑郁共处的感受。
Rapper与抑郁症的组合越来越不稀奇了。近几年总能看到一些我们熟悉的说唱歌手因抑郁症登上新闻,他们的音乐创作也频繁与抑郁、悲伤、焦虑等情绪挂钩。为什么这么多说唱歌手都逃不开这个旋涡?说唱音乐与抑郁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说来唱去,它真的能帮到患有抑郁症的人吗?

Schoolboy Q
“在我生活的社区,人人都崇拜硬汉形象。我们从来不去触摸‘感觉’和‘情绪’。如果你感到沮丧和压抑,不要说出来,把它藏在心里,自己熬过去。”说唱歌手Schoolboy Q的这段话是大多数rapper早期生活的真实写照。诞生于动荡而混乱的街头,说唱注定是一种残酷又写实的艺术——它见证流离失所,目睹恩怨情仇,培养出了一群靠墨镜和大金链子掩盖真实情绪的人。

不能露出弱点。因为说唱音乐不仅仅是音乐,更是一个生存游戏,每个人都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任何事情都必须争个高下,比如你唱“我今天中了一枪”,我就要唱“老子可是中了五枪!”
Kid Cudi对公众袒露自己,没想到大家无尺度地挖掘他的隐私
根据世卫组织今年发布的数据,世界上大约有3.5亿人患有抑郁症。在我国,抑郁症患病率达2.1%,青少年抑郁检出率是24.6%。这种心理疾病不“小众”,只是不易被察觉。
2019年,数字音乐发行联盟Record Union对近1500名独立音乐人做了心理调查。超过七成的音乐人受到过抑郁症的困扰,而触发抑郁的关键原因里,“害怕失败”高居榜首,随后是“成功后的压力”、“公众舆论”,当然还有亲密关系、自我怀疑、创作焦虑、种族境遇、社会问题……几乎最有影响力的那一批说唱歌手,都没有逃过抑郁症的漩涡。Eminem与抑郁症斗争长达十多年,Lil Wayne在职业巅峰期患病,Ye在2016年被诊断患有双相抑郁症且病情一直反复。近几年国内的Rapper里,蛋堡、鬼卞、Subs、小精灵,都曾公开表明自己受到抑郁困扰。一些Rapper甚至因为抑郁症,年纪轻轻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比如Juice WRLD,在自己21岁生日的后一周因服药过量逝世。他在单曲《Legends》里唱的一句歌词一语成谶:“什么是27岁俱乐部?我们之中没几个熬得过21。”

Kanye West《808s & Heartbreak》
有人想在音乐里聊聊自己的痛苦,但他们知道,乐迷很难接受顶着硬汉人设的rapper暴露过多私人情感。再加上心理健康问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污名化,歌手们不想被指指点点,选择用“在边缘徘徊”或“与内心的恶魔战斗”这样的措辞隐喻抑郁症。
但开始有人想把自己的情绪唱出来,直接一点的那种。

我总是想到别人家庭美满
而我只身一人
我该学着接受现实
但我做不到
Kanye West feat. Kid Cudi
在遭遇母亲过世、与女友分手双重感情冲击之下,Ye在2008年发行了《808s & Heartbreak》。原来那种复杂华丽的制作手法不见了,全碟采用808鼓和Auto-Tune合成器,用一种矛盾而简约的方式把他的脆弱、痛苦、心碎统统装了进去。
这张专辑毁誉参半,但不可否认它所传达的信息是颠覆性的。和摇滚乐、流行乐相比,嘻哈从不在意心理健康问题,甚至有嘲笑和曲解抑郁症的倾向。当它突然开始用自我反思代替自我美化,音乐的力量被成倍放大。
Rapper们的音乐都变得越来越直接。Jay-Z《Smile》、J.Cole《FRIENDS》、Lil Uzi Vert《XO Tour Llif3》、Kendrick Lamar《U》……他们探索各式各样的音乐风格,来帮自己表达:我很难过、我很压抑、我受到了伤害。
不被理解是常态。但对歌手本人来说,“被理解”不是主要诉求,“说出来”才是。就像Kendrick Lamar说的:“关键在于把你情绪的变化和你接受它的过程表现出来。”
许多人深受这些作品影响,比如Kid Cudi的头号粉丝甜茶Timothée Chalamet,也在《A Man Named Scott》友情出镜。“说唱音乐总在谈论牢不可破,但那些超越自我的艺术家,居然是最不在意自己的金链子有多粗、自己的节奏有多强劲的人。他只是在唱:嘿,我是人。开心也好难过也好,这就是我的真实人生。”

我人生的原声带

大家都处于人生的起步阶段,有好多烦恼和痛苦不知道怎么纾解。现在突然有一群名人用一种特别酷的方式,自在地讨论丧、压抑、焦虑、消极,这让他们产生了强烈的认同感。“歌里写的好像是我”、“这就是我的真实感受”,“它让我觉得我并不孤独”。一名网易云网友在XXXTENTACION的《Everybody Dies In Their Nightmares》下评论:“你能听懂他每个韵脚透露出来的绝望吗?我以为他是个疯子,后来才发现他是面镜子。”
1998年生的XXXTENTACION的首张专辑《17》,全长不到22分钟,击中了无数悲伤的同龄人
心理痛点被精准击中。通过音乐平台和社交网络,这些被统称为emo rap(或sad rap)的歌像病毒一样扩散了出去。传播范围和接受度越广,关于心理疾病的刻板印象就越少。这是一件大好事,因为我们都开始默认:抑郁症不是羞耻的,展示脆弱是可以的,毕竟连那些tough guys都会受到情绪病困扰!
Ye在《A Man Named Scott》片中突然失语
1998年,只有大概32%的流行歌曲会提及心理健康问题。20年后,这个数字翻倍了。社会舆论对说唱褒奖有加,主流媒体纷纷报道:《说唱破除了抑郁症的刻板印象》、《说唱可以改善你的心理问题》、《沉默是可耻的,音乐人需要持续发声》……甚至有学者提出了一种叫Hip Hop Therapy的音乐疗法,也就是用说唱歌曲辅助抑郁治疗,往往能取得不错的成效。

由于歌词内容涉及失恋、抑郁、自杀、百忧解、可卡因等题材,旋律和音色也带有颓废色彩,一些尚无判断力的青少年很容易因为这些因素在抑郁情绪里陷得更深,严重的甚至还会走极端。“Emo Rap Needs to End”的呼声越来越高。不少rapper发现了这个问题,开始有意正向引导。Lil Xan在演唱会上高喊“远离百忧解!”J.Cole在歌里一遍遍重复“Meditate, don’t Medicate”。Logic《1-800-273-8255》MV包含了校园霸凌、同性婚姻、家庭关系等等议题

Logic以美国国家自杀预防生命线号码为标题写了《1-800-273-8255》,告诉身患抑郁或有自杀念头的人们不要放弃生的希望,学会及时求助。Kid Cudi用轻快的旋律去唱了无比黑暗的《Pursuit of Happiness》。“我想用音乐唤起破碎和失落的人。我想让他们知道,抬头挺胸面对自己,才是你真正的藏身之所。”Ye在公开采访中表示:“别把抑郁症当残缺,它是超能力。”
《Ye》的专辑封面写着:“我讨厌躁郁症,它太棒了”
国内为抑郁症发声的rapper也越来越多。说唱歌手陈近南为抑郁症患者写下《来自世界的恶意》,说唱组合RoseDoggy为纪念患抑郁症去世的好友瑟奇唱出《当他消失的那天》。很难说这些歌能否真的起到什么实际作用,但总会有人从中受益。比如看过那部纪录片的Bella Hadid,她也饱受抑郁和焦虑煎熬多年。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你好好面对自己的情绪,总有一天能和它们和平共处。接受不安全感、接受快乐、接受悲伤,用最漂亮最自然的方式接受一切。”
嘻哈精神一直都是表达真实的生活和情感,就算从大金链子唱到抑郁症,“Real Life”都没有出离其外,对“Difficult Life”的抗争也不会停止。而且我们都知道,不管表达抑郁的形式怎么变化,在心理疾病这个议题的讨论上,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