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欧洲再不独立‘建军’, 恐将毁于一场更大灾难”

2022-03-23 星期三
 导读:本文指出近年来欧洲国家官方大肆宣传俄罗斯入侵只是自欺欺人的“狼来了”而欧洲的安全和政治精英对此了然于胸从实际军事部署来看北约始终没有真正制定和落实应对俄罗斯入侵的方案但美国却借此实现了分化欧洲激怒俄罗斯并且转移欧洲战略注意力的目的。实则,欧洲的核心安全问题根本不在于“俄罗斯入侵”,而在于另外两个被长期忽略的“定时炸弹”。
    作者认为,巴尔干地区潜在的新战争和西非萨赫勒地区蔓延的危机是欧洲面临的两个更严重的威胁。如若巴尔干火药桶爆炸,欧洲将面临一场更残酷的种族冲突和战争。如若西非地区局势进一步恶化,欧洲将面临无法承载的难民冲击,从而令欧洲自由民主秩序完全崩溃。然而,欧洲在这两个地区的军事部署是孱弱和象征性的,并且高度依赖于美国。乌克兰危机警示欧洲,美国一厢情愿地依照自身战略目的制造紧张,却不曾为欧洲安全买单。倘若这两个欧洲关切的核心区域发生危机,缺乏充分军事部署和战略自主的欧洲有可能被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为此,作者呼吁欧洲需要认识到组建自主的“欧洲军队”是解决其长期的现实安全挑战的必经之路。与其继续在“能不能”的问题上“内卷”扯皮着手思考“怎么做”的战略方案才是正解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编译此文,供读者思考。文章原刊于Politique étrangère,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欧洲:正视真正的威胁

文|Anatol Lieven

翻译|慧诺

来源|Politique étrangère


▲ 据环球时报2021年11月16日报道,欧盟拟组建“欧洲军”,应对危机不再依赖美国,2025年实现目标。图源:互联网


“政治家或军队首领最重要的事务,就是判断其面对的战争”。

——卡尔·冯·克劳塞维茨,《战争论》


今天西欧的军事计划几乎处在一种超现实的荒诞状态。欧洲安全界的精英们,尤其是从北约(NATO)秘书处开始,对所谓“俄罗斯入侵威胁”的想法非常着迷。在现实中,俄罗斯唯一可能入侵的欧洲国家是乌克兰。拜登总统也已经明确表示,美国和北约不会为乌克兰卷入战争(就像在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和2008格鲁吉亚战争期间,美欧也没有派兵)虽然美国和北约仍在正式承诺乌克兰未来将加入北约,但事实上,他们既没有愿望也没有能力对乌克兰履行“第五条”的承诺(译者注:北约第五条规定了其“集体防御Collective defence”原则,即对联盟成员国的进攻意味着对整个联盟的进攻)


当北约和欧盟沉迷于其想象中的“俄罗斯威胁”时,欧洲的安全机构却忽视了,或者说尚未预见另外两个更真实、更严重的威胁。其中一个威胁可能会破坏欧洲的民主制度,其严重程度远超俄罗斯的影响。欧洲需要配置相应军队来应对这两种威胁,并且其军事行动需要得到经济等各方面的集中支持。


这个议题尤其适用于法军和英军——欧洲仅有的两支大型的、可以作战的部队。它们应该被配置成能在没有美军直接援助的情况下应对欧洲自身的安全挑战。在目前的地缘政治背景下,显然指望美军援助是无法保证的。欧洲的北约成员应该关注现实的最新安全目标:重建对欧洲安全并恢复两国都至关重要的法英关系。这也将减轻已过度紧张的美军负担。


如果对潜在敌人和可能的行动空间没有相对明确的概念,就不可能组织起严肃的军队。对于欧洲的特种部队来说,敌人应该是伊斯兰叛乱分子,而行动区域是萨赫勒地带(译者注:非洲北部撒哈拉沙漠和中部苏丹草原地区之间的一条长超过3,800千米的地带,从西部大西洋伸延到东部非洲之角)和西非地区。对于正规的地面部队,对手应该是塞尔维亚,也不排除为维持巴尔干地区的和平而与阿尔巴尼亚人或克罗地亚人作战。这些地面部队应该是有组织、有准备的,并在在即便俄罗斯军队不作为北约和欧盟首要威胁的情况下,被训练和协调成更大的军队。可效仿的模式(就其组织形态,而非意识形态或目的而言)是20世纪20年代的德国预备役制度:该军队受到《凡尔赛条约》的限制,但又具备能快速集结并配置到指定战场。


具体而言,欧洲第一个威胁是巴尔干地区的新战争,它源于波黑和科索沃此前被冻结但未化解的种族冲突。这样的战争不会挑战欧洲的核心安全或直接利益,但继1990年代南斯拉夫解体以及巴尔干战争之后,若西方又一次不能结束或遏制战争,这将是一次痛苦的屈辱。由于美国国内的反对肯定会阻止其对此进一步干预,如果再没有欧洲的行动,相关的战争可能会被延长,或将最终导致“塞尔维亚的全面胜利”。


第二个威胁也正在西方眼前酝酿,即萨赫勒地带和西非地区蔓延的危机。目前在西方世界中,只有法国在面临巨大困难和资源不足的情况下,仍在努力应对。该地区已具备各种不稳定危险因素的组合:软弱的国家、腐败、极端贫困、种族冲突、伊斯兰叛乱、快速的人口增长、环境恶化等。全球变暖可能会在未来几年大大加剧这些问题:萨赫勒和西非部分地区将比世界其他地区更早、更严重地受到气候变化的影响。


萨赫勒和西非局势恶化将通过其产生的移民潮对欧洲的民主构成直接威胁,对欧洲人口产生激进的影响。这在许多国家内已经很明显。西非国家崩溃导致的移民继续急剧增加,可能将欧洲推向新法西斯主义的道路,破坏西方民主在世界上的形象和地位,损害美国国内以及国际上其“自由世界”领导者的形象。


▲ 萨赫勒(阿拉伯语:ساحل‎,拉丁字母:sahil,意为“边缘”)是非洲北部撒哈拉沙漠和中部苏丹草原地区之间的一条长超过3800千米的地带。萨赫勒是世界贫瘠的地区之一,近年来,“基地组织”、“伊斯兰国”等恐怖组织在萨赫勒不断渗透,加上区域国家政局动荡,该地区面临严重的安全和治理困境。图源:AFP
 
 1   俄罗斯的奇美拉*


欧洲国家希望不惜一切代价维持美国在欧洲的军事存在,以防御俄罗斯带来的安全威胁。这也迫使欧洲在其他问题上屈从于华盛顿:干预阿富汗,对中国进行象征性的海军部署,与破坏与伊朗的核协议......至于“俄罗斯军事入侵”的想法,这主要是美国炮制的一厢情愿,目的是扩大北约、摧毁俄罗斯的国际影响力并再次引发莫斯科的敌视。虽然该问题主要就是由美国造成的,但其还不断向欧洲提议:自己就是这个威胁的解决方案。


可惜的是,作为西欧对俄前线的“安全保障”,北约目前的配置却“并不安全”:其在事实上既不愿意,也没做好准备去对抗俄罗斯这个不安全因素。这自然是西方各界“故弄玄虚”气氛的产物,其政府、安全机构和媒体则被笼罩在自欺欺人的巨大迷雾中。对外,欧洲的军事指挥官和“专家”夸夸其谈来自俄罗斯的入侵威胁,而欧洲军队却完全没有准备好与俄罗斯作战,甚至都没有投入努力来做好准备。


如果北约成员国真诚地欢迎、并有意愿保卫乌克兰是认真的,或者它们真的害怕俄罗斯的入侵,那么美国和欧洲的军队必须按照冷战的精神进行重新配置。对于美国而言,数十万美军将不得不被重新部署到欧洲,并做好未来提供重型空中支援的准备;在欧洲方面,他们也必须重新征兵,并重新部署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地面部队,用以击败俄罗斯。但是,这些都不在进行中,连具体的计划都没有。


当下,驻扎欧洲的美军没有足够的力量与俄罗斯作战。美国欧洲部队实际上只有四个旅驻直接部署在欧洲,其中只有一个装甲部队(译者注:2022年2月,美国国防部表示其驻欧部队人数约10万人)。大规模部署军队将意味着美国的军事开支大幅增加,并将华盛顿的注意力从中国这个所谓“主要威胁”上转移。


换句话说,美国人“保卫欧洲”的承诺在很大程度上是个骗局。在美国,要求华盛顿向乌克兰派兵的呼声主要来自共和党人,主要是为了给拜登政府制造难题,或削弱其实力。当共和党人真正执政时(如2008年),他们肯定不会遵循自己这一政策建议。


同时,美国也是造成其欧洲盟友战略不一致的主要原因之一。一方面,美国的军事实力允许其可以不负责任地任意变化对俄罗斯的立场和姿态,却不用担心要承担直接后果。另一方面,美国的官员和记者即(正确地)抱怨欧洲没有能力承诺足够的军事开支,又对欧洲自身“战略自主”的任何尝试作出本能的敌对和嘲讽。


对美国政府而言,“增加欧洲军事支出”似乎已成一种口号,并由欧洲的“鹰派”们忠实地进行宣传推。但是,鉴于欧洲“老鹰”们其实并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冒险,用“孔雀”或“火鸡”来称呼他们似乎更合适。正如欧洲国家一直以来的公开表态,他们无意将军队派往任何一个大国战争真正可能爆发的地方。德国可以将其军费开支增加10倍,并呼吁所有18至30岁的德国人加入其联邦国防军,它也不会前往乌克兰作战。事实上,也许除了波兰人出于历史原因会有所打算,没有任何欧洲军队会这样做。


然而,美国的长期营造的“幻象”(simulacre)会产生严重的影响。欧洲安全机构只需要将“俄罗斯侵略北约”这样的“奇美拉事件”(译者注:Chimera,古希腊神话中的怪物,后指代想象出来却无法实现的事)天天挂在嘴边,那么就不会用真的考虑其核心安全利益,并做出对应的“欧洲军队”部署。从他们的角度来看,现在这样就足够了,毕竟欧洲精英和公民都没有在任何地方作战的愿望。当欧洲自己都不在道义上就“招之能来,来之能战”的“欧洲部队”做出部署,也就更不会主动思考如何妥善安排其“盟友”的后方支持。


大量关于德国军队的官方报告显示,在任何特定时间,其只有不到一半的装备可以使用,它甚至缺乏可立刻使用的装甲车。在德国对北约(所谓的)“快速反应部队”的贡献中,甚至都没有包括帐篷在内的大量基础装备。德国联邦国防军也远远没有达到其征兵目标。由于缺乏维修,德国空军的飞机平均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可以使用......考虑这样的武装力量现状,要与俄罗斯作战简直荒谬——更不用说德国人普遍地连参与严肃军事行动的意愿都没有。


对英国而言,尽管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失败后,人们对其武装部队的信心下降,但他们更愿意在必要时进行战斗。但英军始终无法确定合理的军事优先事项,由此也造成其精力和开支的分散:航空母舰缺乏飞机,反潜部队无法护送护航船队,地面部队无法控制伊拉克城市,无法在阿富汗遏制塔利班,皇家空军无法对利比亚进行成功的空袭......总之,英军目前的配置无法单独应对潜在威胁。英国陆军只有两个可部署的旅和148辆坦克。如果面对俄罗斯的“全面战争”,这种规模的军队唯一可以想象的作用就是尽可能勇敢地牺牲自己。


法国的情况相对较好,他们拥有11万人的更大规模地面部队,而英国是8.5万。此外,这个数字还包括了法国的“外籍军团”(Légion étrangère),这是一个为海外特殊任务而设计和训练的轻型师。然而,由于法国在萨赫勒地区的长期不成功的军事行动,其部队人数和可调配的资源也有所减少。而出于该地区军事尝试的疲惫,法国在2021年夏天宣布,它将把目前在萨赫勒地区部署5000名士兵的承诺减少约一半。然而,如果该地区局势继续严重恶化,以至于直接影响到法国的安全,巴黎可能不会坚持这样做。在这个地区,法国迫切需要其欧洲盟友的帮助,其中首先就适用于英国,因为它已随时做好了战斗准备。

 

 2   巴尔干地区: 定时炸弹


塞尔维亚人和他们的邻国之间有两个未解决的——可以说政治上难以解决的——冲突,而这极有可能升级为公开冲突。塞尔维亚拒绝承认科索沃的独立(俄罗斯、印度、中国和国际社会大部分成员也持如此立场);而在波黑的塞尔维亚族人仍然不能接受自己被纳入(严格来说)“并不存在”的波斯尼亚国家。


贝尔格莱德可能有一天会接受科索沃南部的分离,因为将这块领土重新纳入塞尔维亚将不可避免地加重与阿尔巴尼亚人的矛盾。但是,鉴于科索沃北部的波列平原战役在塞尔维亚人的历史记忆中的重要性(译者注:1389年奥斯曼帝国苏丹曾在科索沃波列平原击败塞尔维亚王子。“科索沃战役”后,塞尔维亚逐渐覆灭,而奥斯曼军队完成了对拜占庭王朝的包围),很难想象大多数塞尔维亚人会接受阿尔巴尼亚人在不久的将来接管这个地区。塞尔维亚也不会接受阿尔巴尼亚族的科索沃控制整个米特罗维察(译者注:Mitrovica是北科索沃城市;2013年北科索沃危机后,米特罗维察一分为二,北部是塞尔维亚族聚居区,与南部阿尔巴尼亚族划河而居)——作为科索沃地区内最后一块塞族飞地,这将意味着最后的塞族人口逃离或被驱逐出科索沃。任何相关行动都可能导致一场新的战争。


目前,一支由3600人组成的北约维和部队正在努力防止来自贝尔格莱德或普里什蒂纳(译者注:Pristina,科索沃自治省省会,位于该省东北部)的任何“侵略”行为。到目前为止,该维和部队最大的组成部分是单一的美国营——有人认为,这是唯一真正重要的变量,因为它有可能成为美国进一步军事干预的发动机。就规模而言,其他国家中唯一重要的军事单位是意大利营,而剩余国家的军事单位纯粹是象征性的。如果塞尔维亚、科索沃和阿尔巴尼亚都对加入欧盟的可能性失去信心,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科索沃发生新的战争的可能性就会变得更大——而这种前景也是西方对该地区的干预行为的主要论据之一。


鉴于波黑的塞族共和国的“分裂”行动,以及俄罗斯对联合国代表克里斯蒂安·施密特(Christian Schmidt)持续的阻拦,波黑已经处在危机边缘。该国只配置了一个欧盟维和特派团,即“木槿花行动”(l’opération Althea);尽管北约在萨拉热窝设有办公室,但美国并没有派兵。在军事上,木槿花行动就是个笑话,尤其是在英国脱欧导致英国特遣队撤离后。它只有600名士兵,来自21个不同国家,但据说在危机中可以得到加强。然而,究竟会有多少援军会来,或者说他们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我们无从得知。


要我说,波黑问题甚至都不重要了。波黑作为“统一的国家”已成为一个准虚构的概念,除了挽救西方的集体面子之外没有什么用处,而其中塞尔维亚成分的“分离”行动无疑将引发巨大政变。正式的分离有可能导致新的战争和武装冲突,而这只有来自欧洲的外部军事力量才能阻止。巴尔干地区维和的失败将被世界视为欧洲其在军事和所谓“道义”上的大溃败。


▲ 波黑战争的伤痕在萨拉热窝市中依然历历在目。图源:互联网。
 

 3   萨赫勒和西非地区


巴尔干地区的新战争将会是欧洲的耻辱,并将残酷地强调其在地缘政治和军事上的无能,但这不会对西欧现有的政治秩序构成存在性威胁。西非则讲述了一个不同的故事。并不是说该地区本身具有决定性的重要地位,但该地区的国家和社会崩溃后,移民的急剧增加可能会加剧欧洲的政治和社会紧张,甚至能威胁到自由民主的崩溃。


西非日益严重的危机取决于多种因素。单独来看,每个因素都相当严重,而结合起来则更加预示着一场历史性的大灾难。不同于亚洲的殖民地国家有着强大的政治传统,该地区的国家在殖民统治下长期缺乏政治秩序;国家传统的缺乏,助长了后殖民时期该地区大部分国家的深度不稳定、腐败和功能障碍。欧洲殖民主义在此建立的新国家内部大多是非常多样化的,其中往往由相互敌对的种族和宗教团体的混合而成,这导致了内战和反复的叛乱。伊斯兰极端主义的蔓延,又因西方在2011年摧毁利比亚而加剧,并且威胁着该地区的一系列国家,进一步制约其经济增长。除了少数例外,该地区的国家都未能产生有意义的社会经济发展,而深度和持久的贫困助长了民众的不满情绪。


与此同时,该地区正经历着世界上最快的人口增长:2021年,西非的人口估计约为4.12亿——世界人口的5%;到2060年,预计将超过10亿——世界人口的10%。人口激增对自然资源造成了越来越大的压力,降低了生活水平和农业产量,同时也加剧了当地的民族矛盾。在尼日利亚中部,信奉穆斯林的富拉尼族牧民和南部农业(主要信奉基督教)的族裔群体之间为争夺水源而发生的冲突已经造成数千人死亡。


最后,“全球变暖”的背景更是给这些问题蒙上阴影。正如五角大楼所警告的那样,气候变化可能成为一个“威胁放大器”,引发若干国家的生存问题。西非的大部分地区特别容易受到气候变化的影响,部分原因是其气温上升的速度比其他地方快,部分原因是他们严重依赖本就不多的降雨,部分原因是水资源短缺已经越来越严重。正如美国的一份官方报告所预测的那样:


“在全球平均温度上升1-2℃时,美国非洲司令部(USAFRICOM)将经历该地区人口的迅速死亡、疾病、资源过度开发和移民。在这种情况下,暴力的极端主义团体的数量会增加,周边脆弱地区的安全威胁也会增加。极端天气条件,以及地方和国家各区域的资源竞争,将有可能把脆弱的国家推入冲突的漩涡——为了获得水、食物或经济资源,日益绝望和流动的人口将更容易成为武装民兵。”

 

目前萨赫勒地区的内战,以及欧洲对这些内战的反应,说明了欧洲目前的军事思想和军队配置的严重混乱和无能。欧洲军队的承诺太过软弱,而其提出的长期经济计划也是冠冕堂皇。到目前为止,作为一个与该地区国家签订了安全协议的前殖民国家,法国做出了最大承诺。从2014年到2021年,作为“巴克汉行动”(l’opération Barkhane)的一部分,5000名法国士兵被部署在该地区,其中已有50多人丧生。虽然这支特遣队在法国机动部队的人数中占有相当大的比例,但对于一个面积约为300万平方公里、人口超过9000万的地区来说,显然是杯水车薪。


当法国在2021年夏天大幅减少其在萨赫勒地区的军事存在时,部分原因是希望欧盟为干预萨赫勒地区而建立的“塔库巴”特遣队(Task Force Takuba)足以弥补法国军力的减少。2月,马克龙总统表示,他希望塔库巴能有大约2000名士兵(尽管对于萨赫勒地区的规模来说,这个数字实在杯水车薪。到2022年初,该不对已经发展到勉强700名士兵,其中一半依然是法国人。意大利和爱沙尼亚提供了连级单位的部队。英国提供了一支由400名士兵组成的特遣队,作为一支小型、独立的联合国维护部队的组成部分。欧洲其他国家派出的特遣队几乎连象征意义都没有,德国人则拒绝派兵。


▲ 在萨赫勒地区中开展“巴克汉行动”的法军。图源:互联网


2022年欧盟国家的军队总人数几乎为200万(包括14.9万英国部队),相比之下其在萨赫勒地区的部署简直可悲。这意味着,整个西方在萨赫勒地区的行动仍将高度依赖美国的支持。鉴于美国在远东的军事承诺越来越多,以及美国对欧洲人无力为自己的安全做出贡献越来越失望,欧洲将不可能无限期地指望获得这种支持。


正如欧盟外交政策负责人约瑟夫·博雷尔(Josep Borrell)在2021年5月指出的那样:“欧洲国家应该加强他们的承诺。欧盟公民需要了解,欧洲的安全不是从地中海沿岸开始的,而是从4700公里以外开始的。”


瑞典曾向萨赫勒地区派出了一个连,并将负责整个部队的指挥。2022年1月,瑞典宣布退出,以抗议马里的军事政变和俄罗斯雇佣军在当地的行动。这个例子也说明,欧洲对内对外没来头的对抗还会破坏其他领域的合作。


至于萨赫勒和西非地区的治理和民主改革的失败,实在是不胜枚举。欧洲人与其感到绝望和退缩,反倒应借此机会质疑我们天真的信念:在缺乏具体基础的社会快速实现民主化究竟可能性几何?!单是在这一地区建立功能性国家的过程就需要几代人的努力,并且其必须在官僚和军事统治时期持续进行。首要目的应该是确保这些国家以这种或那种形式生存。此外,我们不应该满足于简单化的幻想——面对“极端主义”,我们支持“民主”——我们应鼓励与反叛团体、民族团体达成和平协议并分享权力。这正是西方15年前就应在阿富汗做到的。


尽管从欧洲的角度来看,阿富汗和萨赫勒地区有重要区别,但西方在阿富汗的行动完全失败,使得欧洲人不愿意向萨赫勒地区派兵。


阿富汗战争是欧洲的主动选择,其参与主要是为了取悦美国,换取后者在欧洲事务的干预。欧洲在阿富汗的对手是塔利班,他们能够建立一个替代政府来控制国家,但也受到俄罗斯、伊朗、巴基斯坦等强大邻国的影响甚至胁迫。这些国家在防止阿富汗再次成为国际恐怖主义基地和地区不稳定根源上,本身就有着既得利益。


相反,由于地理上的接近,以及大规模移民对欧洲民主的潜在威胁,萨赫勒和西非对欧洲来说更加具有持续和重要的意义。鉴于该地区的多种问题,并因气候变化而加剧,来自该地区的威胁将不会消失,并可能增加到灾难性的程度。此外,如果该地区的国家崩溃,它们不太可能被新的、稳定的伊斯兰政权所取代,这些国家将直接跌入混乱的深渊。


因此,欧洲“能否”解决该地区的危机、“能否”撤离并不是问题的关键。相反,欧洲“能够”并且“应该”把其在该地区的参与看作是一个数十年甚至数代人的战略任务(就像殖民帝国时期结束后,法国在该地区六十年的经营一样)。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它也能让欧洲自主地长期规划并重新配置我们的部队。

 

如果西非和巴尔干地区确实是西欧可以应对的最大挑战,那么北约和/或欧盟成员国的部队结构必须进行调整。法国、德国、意大利和英国应将其现有的特种部队扩大到师级编制,中等规模欧洲国家的特种部队应致力于达到旅级编制。这将保证在西非能长期部署一个约12000人的欧洲师,并在需要时提供预备役部队。

至于巴尔干地区,塞尔维亚军队大约有18000名现役士兵和50000名预备役士兵,共约40个营。为了确保在新的巴尔干战争中取得胜利,欧洲必须能够部署三倍于此的数量(即20万士兵)的军队,用1000辆坦克对付300辆塞尔维亚坦克,并且配备为山地作战而专门训练的部队。


如果有政治意愿,并进行必要的资源权衡,可以很容易地基于现有的欧洲军队中组建出这样一支部队。实际上,这样一支功能性军队将大大缩减目前几支欧洲军队的规模。这些军队基本上仍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相互之间搞“军备竞赛”,并计划针对俄罗斯发动一场他们本无意打的战争。


显然,这种改革的政治障碍是巨大的,这也是为什么创建一支自主的欧洲军队的多次尝试都失败了。但无论如何,这是拥有一支针对具体和现实战略目标而设计的欧洲部队的唯一途径。另一个选择是沉浸在幻想世界里:幻想世界往往有一个不幸的趋势,即成为现实世界的失败者。


*文章转自Politique étrangère 2022/1 (Printemps),。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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