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的驱逐舰穿越回二战能打十个么?

2021-03-04 星期四

平静的海面上没有一丝风。

译电室在滴滴答答的声音中,完成了一次短波通信,萨拉托加号舰桥上的司令官哈尔西上将从水兵手中接过纸条,草草看了一遍:

致特混编队司令官哈尔西上将:

你和你的舰队已经被困在了这片无尽的海域中,从现在开始,你的燃油储备永远不会耗尽,但弹药仍然用一发少一发。唯一离开这片海域的方式是……

哈尔西将纸条翻了个面,继续读它后面的内容:

……击沉活动在这一片海域的一艘敌方军舰,那是一艘排水量一万吨左右的中型军舰,击沉或将其瘫痪,你们便可离开此空间。

落款名是编乎集团下属的超时空对抗管理局,哈尔西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单位。

“司令官,我们该怎么办?”

上将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舷窗前极目眺望,列克星敦号正在前方三千码左右的地方与本舰编队航行,圣路易斯号和海伦娜号护佑左右,最外围则是六艘担任反潜哨戒任务的弗莱彻级驱逐舰。即使不计算航空战力,这样的一支编队也不是区区一艘一万吨的轻巡洋舰能对付的,更何况两艘航母还搭载了整整一百八十架舰载机,足够将一整支舰队送进海底。

那么这样的要求究竟有何意义?哈尔西始终想不明白这一点,他决定快刀斩乱麻。

“起飞侦察机,在舰队四周进行搜索。海伦娜号与圣路易斯号组成快速反应编队,带两艘驱逐舰在前方执行哨戒,一旦发现目标立即攻击,一小时内将其击沉。”

哈尔西快速完成了部署,在他眼里这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哪怕敌人是神仙,突然摸到了航母旁边,那也没什么好怕的。列克星敦级航母搭载着四座双联装八英寸主炮,重巡洋舰级别的火力足以让对手吃不了兜着走。

与此同时,三百海里外,一艘舷号101的大型驱逐舰慢慢驶出了覆盖于海面的薄雾,残酷的战斗一触即发。

也许吧。

“这都他妈什么乱七八糟的?”南昌舰的舰长周云中校把电报纸揉吧揉吧扔到一边,“一个二战时期的航母战斗群?要我们干掉他们?谁发出的命令?”

“报告舰长!落款是编乎超时空对抗管理局。”

“编乎的?”中校连忙把电报捡起来又确认了一遍,确实是那个人均985博士生的编乎集团。

“妈了个巴子的,看来只能干一仗了,不然回不了家啊。”

“报告舰长,截获加密通讯,发送给附近的一艘航空母舰,密码很简单,没有跳频或捷变频,计算机已完成破译。”

“直接念一下吧。”中校满脑子乱麻,实在没心情去读那张纸。站在舷窗前背着手,听手下把同样的电报内容又读了一遍;看来对方和自己收到的信息是一样的,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对抗。好的一面在于,自己似乎可以利用技术代差,同步接收对方的通讯内容。

指挥台上的自动报警开始滴滴作响,对空警戒雷达发现了一个低速目标从北方接近;速度非常慢,特征也不明显,也许是一架无人机,雷达可以准确测量它的路线,但是无法识别出具体型号。

“舰长,截获大量短波通讯,好像是敌人正在协调航线变更队形。”

“知道了,继续保持监听。”

“是!”

——————————

距离101舰大约一百海里的空中,一架慢悠悠的无畏式俯冲轰炸机正按照哈尔西的命令,在舰队前半扇面做搜索飞行。

这架来自列克星敦号的飞机,负责大约五度的正面搜索宽度,纵深三百公里的侦查飞行。为了用挑战刺激起飞行员们的好斗情绪,哈尔西故意没有提及目标只是一艘国籍不明的轻巡洋舰,现在小伙子们正斗志昂扬,随时准备出击去攻击日本鬼子的航母。

后座的机枪手大腿上铺着海图和记事板,不时拿起望远镜四处观察,并用六分仪测量太阳角度,计算当前位置,在海图上标记航线。他的工作比飞行员复杂一些,涉及到许多数学计算,尽管使用的是无畏式轰炸机,但VS2常常要执行分散侦查任务,而基于高指向性的窄波无线电导航技术仍然不可靠,VS2的每一个后座飞行员都要掌握这项在其他中队只有领队机才能掌握的技能。

轰炸机穿过云层,前方海面上一道白色的航迹引起了飞行员的警觉,但不像舰队,似乎是一艘孤零零的护航军舰。

“嘿!乔治,两点钟方向下方,好像有一艘巡洋舰。”

后座观察员拿起望远镜观察一番。

那是一艘漆成白色的军舰,线条干练简洁,舰首有一座可能是五英寸的主炮,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武装。桅杆上,一面红旗正迎风飘扬。

“红色的旗子,只有一门炮,是苏联的远洋灯光船吧。我们靠近一些看看。”

“要发报通知舰队吗?”

观察员对着电台呼叫了几声,里面传来的只有周而复始的杂音,也许是距离太远了。无线电通信这东西很邪门,糟糕的时候隔着十几公里就会抓瞎,状态好的情况中,甚至能听见上千公里外经过大气电离层多次反射的信号。

“无线电死了,我们之间去看看吧,不要靠的太近。”

飞行员没回答,他感觉同伴说了句废话,,远离防空火力是每一个侦察机飞行员的常识。况且,这艘船上好像根本就没有防空火力。

——————————

周云面目严肃抓着望远镜,等待那架身份不明的飞机现身。雷达同时还探测到了不远处的其他飞机,互相隔着十几公里肩并肩飞行,显然是在执行侦查搜索任务,但中校仍然不太确定,目前为止,这些飞机都没有表现出敌对行为。

那飞机速度实在太慢,中校举望远镜举到膀子发酸,终于看到了一架不能识别型号的飞机钻出云层。那是一架粗壮的螺旋桨飞机,坚固结实的机头后面是一个小巧的机尾,相较现代飞机比例有些失调,也许是需要在机头下方挂一坨很重的东西的缘故。

再靠近些,可以看到机身上的标志,是美国海军航空兵。标志上方的座舱内,两名飞行员竟然是背对背坐着,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更有意思的是,后座飞行员没有座舱盖保护,身上穿着厚重的防寒衣,整个脑袋露在外面,面前架着一挺机枪。

“这他妈是一架SBD!”

“舰长政委,我们该怎么办?”

周云回头看了一眼搭档,政委苦笑着点了点头,看来情况已经无法避免了。

“火控雷达开始跟踪目标,但是……先不要转动炮塔。”

舾装中的萨拉托加号载机驱逐舰

根据美国海军在战争爆发前闭门造车研究出的理论,航空母舰的侦察机队与轰炸机队使用相同的无畏式俯冲轰炸机,并且在侦查时同样带弹,只不过比轰炸机队的炸弹要小一些(侦察队通常携带500的磅炸弹而非1000磅)。与之对应的,侦察队在目标选择方面也比轰炸队更加灵活,并拥有一定的临机处置权限。

美国飞行员驾驶轰炸机围着下方的巡洋舰转了两圈,已然惊愕说不出话。这艘军舰没有多余的副炮或光学测距仪,放弃了高处瞭望塔以压低重心,也没有常见于日本军舰的高耸的舰桥,整体外形干净到了极致。但是在那根很粗的桅杆后面(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把桅杆做到和烟囱一样粗),有寥寥几根外形奇特的天线,其中一些还在旋转,这都是他的目标识别课程中从未提及的。船上有一些人也在用望远镜看他,模样似乎是日本人。

身后的观察员,正飞速翻阅舰艇识别手册,他已经翻过了所有的海军强国,只剩下一个T开头的坦桑尼亚,那些连大浪都扛不下的小艇显然与眼前这艘巡洋舰对应不上。

“乔治,我们该怎么办?”

“真是见鬼,无线电喊不通,”观察员拿出照相机,“沿着轴线飞掠一次,我需要拍摄细节。”

周云看到那架轰炸机绕到了101舰正前方,随后迎头飞来,心里直犯嘀咕,这是真的想要开战?他确实看见那架飞机机腹下挂着一枚炸弹,但情理上俯冲轰炸机会拉高高度然后一头栽下来,而非这样水平接近。

也许是想利用军舰中轴线长度提高命中率?他还在犹豫的当口,轰炸机又靠近了几百米。

“有没有截获这架飞机发出的电报或无线电通话?”

“它呼叫过列克星敦号,但是没得到回应。”

“主炮开火,把它打下来。”

无畏式轰炸机上,电台背景噪音骤然增加,飞行员不会知道,那是火控雷达正在以每秒三十次的频率更新他的位置与接近率,为主炮计算提前量。

可编程弹药,本质上是一枚精确装定起爆时间的延时炮弹,它并不需要击中目标,也不似VT近炸弹易受干扰导致早爆。这种炮弹通过火控系统精确计算炮弹与目标的交错位置,在经过敌人身边的瞬间爆炸。在导弹担任防空任务的年代,舰炮绝少有这样表现的机会,但现在这种技术有了发挥威力的空间。

火控雷达完全盯死了无畏式轰炸机,这种近程防空武器可以跟踪三倍音速逼近的导弹,对付一般的干扰设备更是不在话下,设计它的人绝对想不到,竟然要对付这样落后的目标。

美军飞行员看到敌方甲板火光一闪,心想他们一定是昏了头,想要用唯一一门笨拙的五寸炮击落飞机。他接下来要做的是拉杆爬升,然后……

已经没有了然后,可编程弹直接在风挡前方爆炸,这种轰炸机在二战中属于“相当坚固”的一类,被130mm舰炮正面击中,依然没有机会,飞机直接在空中变成了一团火焰,甚至没有大一些的残骸留下,如同起火了的纸一般,只剩下燃烧的灰烬翩翩飘落。

[评论区有人提醒我101舰舰长应该是上校或者大校…从现在开始,周云同志原地连升两级,成为大校舰长……]

哈尔西稍晚一些的时候得到了报告。

但并不是VS2损失一架侦察机,而是发现敌舰确切位置。上将有些不敢相信,竟然第一轮侦查就能有所收获,要求前方飞行员确认,对方再次报告坐标并复述一遍,一口咬定没错。

在这个没有特别加密手段的年代,通讯保密主要依赖密码,如果有足够取样,就可以通过穷举法破解。但这势必要拥有同时整理大批时效性很强的通讯样本的能力,精通密码学经验丰富的专家,以及超越时代的计算效率——碰巧这三样东西南昌舰都有。

101舰只用了不到半秒就完成了密码解算,随后利用既有密码,以那两名阵亡飞行员的身份向列克星敦号发报。电台通讯的好处就是无需找人刻意模仿那名飞行员的口音,密码与口令都准确无误,自然就没有引起怀疑。(尽管软件可以伪造出一个人的音色与音调,但抑扬顿挫的语气和用词习惯依然需要人工模仿)

大约十分钟后,电子战部门再次截获大量嘈杂的通讯,哈尔西正在集结攻击机群,看样子是打算一口把对手吞了。即使只监听那些功率很小的机载无线电也不难得出结论,两艘航母此刻正不断将甲板下的鱼雷机升上来,为了优先起飞鱼雷攻击机,甚至暂停了VS2的返航降落工作,因为鱼雷机需要使用跑道。按照演习规定停在甲板上的战斗机来不及撤到甲板下,四架野猫直接被推进了大海腾出空间,蛮牛哈尔西要求一记绝对速度的重拳。

在二战早期,各国航母指挥官的思路都一样,认为鱼雷机才是真正终结一艘战舰的兵器,俯冲轰炸机只算是一种较灵活的多面手,随时可以执行攻击除敌机外的任何目标的杂活任务。一旦战机出现,则应毫不犹豫派出攻击机群,只有在经历实战考验后,他们才会发现,在戒备充分且拼命反击的敌舰面前,慢吞吞的鱼雷机难堪大用,反倒是来去如风的轰炸机大放异彩。

VS2别无选择,只能抛弃炸弹在舰队上空盘旋等待,连带着将母舰的位置彻底暴露出来。由于地球曲率的作用,101舰一直在通过各种被动检测判断敌人位置(计算辐射源,被动声呐,通讯监听),现在好了,对空雷达看到了在原地兜圈子等待降落的飞机。同样也是因为侦察队没有降落,满天都是等待降落的轰炸机和正在集结队形的蹂躏者,哈尔西始终没有意识到少了一架侦察机。事实上,即使他发现损失了飞机,也不大可能放在心上,无非是太过靠近不小心被敌舰击落了,以他所处的技术时代背景,即使是科幻小说中也从未提及过电子欺骗,尽管这种不动真刀真枪的方式才是最阴险的。

第一波攻击组的主力是VT2和VT3共48架蹂躏者,如此豪华的队伍,将一艘轻巡洋舰送进海底轻而易举;但哈尔西仍然不满足,随后又派出了VB2和VB3,接近百架的豪华机群足以在一小时内毁灭一整支舰队,为他们提供掩护的是列克星敦号的VF2战斗机中队,VF3的野猫们担任起了两艘航母的舰队防空。

完成一次大规模出动后,两艘航母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段虚弱期——几乎没有飞机掩护,且必须留在原地等待机群返航,甲板上停满了降落的无畏式。虽然演习中训练过让航母在特定时间机动到特定位置等待以避免敌人顺藤摸瓜,但哈尔西在反复权衡中放弃了这个方案——既然敌人没有航空兵,何必冒着损失一部分导航训练不足的飞行员来多此一举?

在这场不公平的对抗中,美国海军占据绝对的数量优势,具体表现为,其可出动的飞机数量甚至超过了101舰的防空导弹数量,正面拼耗火力绝非良策。周云觉得,既然己方占据压倒性的信息优势,不妨对敌人进行一次电子欺骗,狠狠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大群大群的攻击机完成整编,向发现敌人的方位飞去。攻击四百公里外的目标,需要飞行漫长的九十分钟,敌人可能逃到三十海里外。不过飞行员们不在乎这个,区区三十海里不至于逃出空中视野,而一旦目标暴露,解决战斗只需要三十分钟。

无尽的大海是导航的一个噩梦,没有任何可利用的参照物。海军飞行员们常用的方式是简单地观察太阳方向对照时间进行导航,和侦察队飞行员们用六分仪导航的原理上大致相同,不过操作更简单些,当然代价是误差也会大一些。这会儿时间临近中午,舰队位于北半球温带海域,太阳偏角大致上可以认为是正南。

带队的指挥官,收到来自旗舰萨拉托加号的语音指挥,告知舰队等待坐标有所变动。这当然不是问题,类似的情况在演习中也有过先例,舰队在机群出动后运动到第二汇合点,避免被敌人简单地通过机群来袭方向判断出母舰位置。随后无线电告知了第二汇合点具体位置。指挥官在无线电中与轰炸队的领队进行了确认,几个中队长收到了完全相同的内容,看来一切顺利,没有人因通讯不良错漏情报。在这个年代,更新汇合区域需要使用密码,只有指挥机才能收到此类信息,其余战机只是简单地按照指挥机的命令行动。

101舰的对空警戒雷达默默地看着机群从四十公里外与本舰交错而过,扑向了空无一物的方向,他们大概想不到整个攻击计划的基础,那个发现敌舰的坐标,根本就是101舰伪造出来的。

机群抵达目标位置,穿过云层俯冲而下,发现附近什么都没有。带队指挥官不死心,继续在附近进行环形搜索,浪费了另外一个十五分钟,终于意识到敌人可能是逃没影了(事实上101舰从未出现在这里过)。现在他面临了一个问题:该怎么回去?

机群燃料消耗接近一半,显然返回母舰是足够的,于是近百架飞机乱哄哄丢弃了载荷减轻重量,然后在带队指挥官的领导下转向西南——萨拉托加号答应过在那个方向等他们回来。

实际上,哈尔西不可能临时更改汇合区,他明确知道敌人是一艘轻巡洋舰,自然不会担心空中攻击。他最担心的就是信息混乱导致机群找不回来,所以他的舰队仍然在原地等着,这也就导致了,他与被101舰牵着鼻子走的编队,隔着一百公里失之交臂。

时针渐渐走完了又一个刻度,哈尔西有些心焦,按照计划,机群应该在十五分钟前就回来了,怎么拖延了这么久?前方指挥官竟然不回报一声?

101舰的通讯压制,以极窄的波数指向上将的舰队,整个编队所有十艘军舰已经事实上地通讯失能,只是哈尔西还不知道。在译电室军官眼里,南昌舰在通讯频道中堵塞的沙沙声,和雷雨天云层的放电没什么两样,很难联想到敌人在捣鬼。

返航的编队倒是可以接收到“萨拉托加号”发出的,雷达已看到你们,请遵循语音引导的指令。机群开始降低高度,按照指令继续向西,远离美军舰队,但是下午的阳光映照下,海面上什么都没有。这是周云大校想要的结果,他知道美军二战时期的航母有还过得去的雷达,保险起见,除了对美军雷达进行干扰,还要让机群降低高度利用地球曲率躲避,这会儿双方距离已经超过110公里了。

鬼打墙是中国民间传说中的一种现象,陷入鬼打墙的人无论如何努力逃脱,都无法离开危险区域。此刻美军的飞行员们就在大太阳下遭遇了鬼打墙。近百架飞机绝望地在大海上盘旋,一刻不停地呼叫着航空母舰,得到的永远是母舰公式化的回答:我已看到你们,请减速降低高度按次序降落。放眼望去,附近岂止是没有航空母舰,连个舢板都没有,到哪里去降落?美军所使用的五个通讯频道和五个备用频道全部被101舰控制,舰上技术人员正根据美军的对话不断调整,使其最大程度上偏离正确方向。

哈尔西不停地看表,已经三个小时了,按照计算,无畏式差不多已经要耗尽燃料了,蹂躏者或许还能支持十几分钟,但这还都是按照巡逻任务计算,不考虑战斗中使用大油门的情况。他的通讯军官也在不断呼叫机群,通讯中除了沙沙的杂音,什么也没有。

上将的计算很准确,一百二十公里外,VB2和VB3的无畏式们以及护航的VF2野猫已经开始水面迫降。空中指挥官们要求舰队派出驱逐舰打捞飞行员,通讯中的指挥官满口答应下来,飞行员们别无选择,即使他们不相信上级,飞机也已经没油了,再不迫降只会直接从天上掉下来。

道格拉斯公司研发的这种飞机有三吨重,额外的装甲让他们可以一定程度上抵抗防空炮火,但也导致了这种飞机无法浮在海面。而且飞机重心前倾,一旦降落角度过大拍在海面上就会翻滚,最终只有很少几个机组在飞机沉没前爬出机舱。

蹂躏者们坚持的时间更久一些,它们在绝望中紧贴着海面进行Z字搜索,希望能看到航母突然从虚空中出现。如果有一个上帝视角不难发现,这些飞机正在使用最后的航程远离他们的母舰。

101舰又等了三十分钟,机群的电台呼叫渐渐消失,被动声呐完整地记录了一百二十次落水的动静。

你五星飞机摔了.jpg

最终萨拉托加号什么也没等来,哈尔西命令舰队离开,他知道机群已经耗尽燃油,不可能回来了。

这样的损失实在蹊跷,飞机在大海上迷航并不是新鲜事,但整个编队一块儿不知所踪,还是第一次。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依然占据兵力优势,剩余的VS2和VS3侦察队依然有很强的反舰能力,或许可以用飞机跟踪对方位置,由水面舰艇的炮火解决战斗。

上将想回去休息一下,这次莫名其妙的出击让他前所未有的疲惫。身后的舱室里传来蹬蹬的脚步声,他停下动作,等着看译电室又收到了什么消息。

“司令官,收到明码通讯。”

“念。”

军官有些犹豫:“这个……还是司令官您亲自过目比较好。”

哈尔西一把夺过那张纸:

致特混编队司令官:

这里是你们的敌人,那艘一万吨的中型军舰。想必你们已经意识到,必须有一方沉没,另一方才能离开此处海域。

你的第一波次进攻梯队已经全军覆没,我们不想做无谓的杀戮,希望你们能放下武器,体面地弃舰投降,我们承诺给予战俘待遇。

倘若不愿自沉,只能刀兵相见,待血染碧波之时,勿谓言之不预。

中国人民海军101舰,南昌。

上将读到末尾,已然双手发抖怒不可遏,奋力将纸扯得粉碎。

“狗屎!他以为他算什么东西!”

“强森!”他大喊一声。

“是!”

“你立即通知列克星敦号……”

“出动轰炸机?”

“当然不是!”哈尔西一拍脑袋,下属的迟钝让他很受伤,“一百多架的攻击波次都能一下报销,几十架轰炸机能做什么?通知列克星敦,今后所有飞机只能在舰队视距内环绕飞行,不要贸然深入大海,这狗娘养的防空火力太猛了。”

编队侧翼,101舰还在等待,距离天黑还有三个小时,夜里才是它的表现时间。根据气象观测,后半夜海上很可能会起雾,对方的目力观察距离会大大缩短,而南昌舰的雷达扫描则不受影响。

政委的劝降计划,大体上是破功了,雷达探测到他们在收缩航空侦查范围,似乎是铁了心用舰炮决胜。哈尔西不是没想过诈降诱敌,但他必须考虑这件事对士气的打击——整个航母编队向一艘轻巡洋舰投降?最终他决定死磕到底,只是这次他已经不再轻敌,对手虽然只是一艘轻巡洋舰,但其各方面技术水平,显然远远超过任何一个已知型号,绝不能掉以轻心。

摧毁集群在一起的敌舰,技术上讲毫无难度,但此刻周云的任务已经有所延伸——不仅仅是要打赢这一仗,还要尽量避免使用反舰导弹,或者更准确些,任何看见了导弹的人都必须灭口。他无法确定打完这一仗穿越回去后是否会让美军回到原来的时代,假若他们真的回到二战时期,反舰导弹的表现显然会扩宽他们的武器研发思路,新中国所面临的压力会大幅提升。

现在的101舰面临着很复杂的情况,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不能留下看见技术装备的活口。大校不敢赌直接齐射歼灭对方后会发生什么,即使是有幸存者趴在舢板上回到二战,依然是不可接受的失败。

他与政委讨论了一下,直接使用反舰导弹攻击核心舰艇不是最好的方案,周围的护航军舰可能会看到导弹飞过。目前没有卫星,中段导航只能交给惯性制导,按照主动雷达导引头调最大的打的攻击逻辑,贸然齐射也许会出现大量导弹重复命中同一目标的可能性。想要赢得漂亮,必须先拔了哈尔西的羽翼。

后半夜的大雾,是101舰浑水摸鱼最好的时机,更是给偷偷使用反舰导弹创造了有利条件。周云和政委都在担心夜里甲板值班的敌人看见导弹飞过,而如果浓雾遮蔽视野,情况则大大不同,按照二战时期的常识,高速飞至并撞击军舰的应该是自杀飞机,前提是没有人看见这东西背后喷射的炙热火焰。

周云也不希望导弹直接击中航母,据他所知列克星敦级航空母舰由战列巡洋舰舰体改造而来,装甲很结实。虽然鹰击18使用了对付敌舰的半穿甲战斗部,但那毕竟是为现代军舰准备的,打到二战时期的厚甲上会发生什么仍然是个谜。可预见的最糟糕的情况是,导弹在装甲上钻了个窟窿,摧毁了几个舱室,但是弹体和发动机残骸留在了里面,敌人带着这些东西回到了二战,那样的连带后果没人能承受下来。

“还有一个小时天就黑了,这一晚上我们必须做出行动,黑夜起雾的机会,并不是每天都有。”会议上,政委开宗明义,他想要的不是绥靖主义,而是一记工艺民主威力专制的铁拳。

“这个我也想过,主要的问题是敌人队形太密集,一旦发射导弹,十有八九会朝着列克星敦号和萨拉托加号过去,那样可就只能在导弹穿甲能力上押宝了,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

“用舰载直升机提供中继制导修正弹道怎么样?”

“问题不在于能否打中,而是我们导弹的锁定逻辑……”周云用力挠着脑袋。

“老周,我觉得情况其实没那么复杂。”副舰长王宁航说道。

“哦?说说看。”

“我们必须注意到一点,我们占据着巨大的技术优势,情况远远未到必须押宝的地步。敌人也有他们自己的弱项,我们只要抓住这里……”

“说重点。”

“夜间起雾对我们基本没影响,那是因为我们有雷达,当然对手也有。但如果我们将其雷达致盲,为了避免撞船事故,他们必须拉开距离。”

“如果对方宁肯撞船也不散开怎么办?”政委问道。

“那更简单,视距外炮袭,逼他们分散。”

副舰长觉得两位主官纠结太深,以至于完全忘记了对手的弱点。那是大活人驾驶的航空母舰,不是扔在海上的铁靶子,只要进行适当的欺骗,他们也许会自己盲目应对把薄弱处露出来。

周云渐渐明白了副长的意思,这小子不仅是要偷鸡,他还想偷牛。但不得不承认,这个行动计划有极高的可行性,当然具体细节还需要进一步讨论。

天色渐渐放暗,很快最后一丝光芒也消失在了海面下。101舰偷偷贴近到美军舰队西侧二十五公里处,这个距离如果是能见度良好的晴天,美军瞭望员也许能看见海天交界处隐约可见的桅杆,但现在天色一片漆黑,舰队发出了灯火管制的命令,他们只能在黑暗中瞪大眼睛,试图提前看到一些蛛丝马迹。

空中盘旋侦察的SBD在一小时前已经陆续降落,晚上不太可能起飞了,天气观测部门报告空气湿度正在上升,后半夜海上会起雾,也许还会下雨。哈尔西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好消息,能见度低下固然不适合军舰发扬火力,但这种负面影响对双方而言应该是一视同仁的。

二级战备指令下,所有岗位都留了一半人,上千双眼睛正警惕地盯着四周,料想敌人不会主动过来找麻烦。眼见时针渐渐走过十一点,上将想,也许敌舰已经跑远休息了。

侧翼的101舰没有睡着,舰上的观测部门每隔十五分钟汇报一次能见度,随着海面水汽越来越重,他们已经要看不清南昌舰自己留下的航迹了,显然敌人不可能隔着二十几公里察觉到什么。

休息了三个小时的周云回到岗位,接替了政委的指挥位置,发出射击命令。101舰前甲板一声脆响,炮弹以惊人的初速飞出炮膛,冲进一片浓雾,弹道的延伸线上,是美军右翼巡洋舰海伦娜号。

这枚炮弹完全按照已有射表计算弹道,但过于潮湿的环境显然会对空气阻力有细微的影响,最终导致弹道没有预期的那样平直。炮弹飞越最右侧的弗莱彻级驱逐舰并接近核心舰队时,已经渐渐偏离预期弹道,原本大校颇有野心,瞄准的是二号炮塔下面的弹药库,为此特地使用了半穿甲弹,这当然会导致误差容许范围进一步降低。

炮弹在海伦娜号右侧三十米处落进海里,延迟半秒后引爆,激起的水花将瞭望塔值班人员浇了个透。舰桥上的值班军官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谁都知道那是一枚炮弹,从水花判断应该是五英寸的驱逐舰舰炮,从右翼飞过来,但是浓雾之中,没人看见任何炮口火光。

正准备回去休息的哈尔西很快收到汇报,海伦娜号遭到不明炮击,是五英寸的舰炮,弹道平直且首发落点极准,应该是有人在右翼近距离开火——也就是说,怀疑是最右翼的布莱恩号驱逐舰干的。

上将望着这张电报,一时间如坠云雾,他知道肯定不是自己人在内斗,但是……问题究竟出在哪?

101舰很快也收到了炮弹没有命中的消息,根据雷达上的轨迹判断,好像就差一点点。周云甚至没搭理这个报告,直接命令射控部门修正误差后补一发,通讯部门按计划开始执行。

风浪中,整艘军舰都在有节奏地左右摇晃,但PJ45型舰炮的伺服系统正实时补偿俯仰,使炮管始终保持同一个仰角稳定不动。甲板下的扬弹机将第二发炮弹送上来,推弹杆咣地一声将其推进炮膛闭锁,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耗时不到两秒钟。

“舰长,就绪了。”

周云抬腕看了眼手表,估算对方的反应速度:“第二发开火。”

前甲板火光一闪,炮弹穿透浓雾直飞过去。对于101舰来说,只凭一发炮弹建立起新的弹道模型仍然不够充分,不过估计也差不了太多,毕竟只差了几十米。果然这次落弹点准确得多,炮弹正仰角略微偏高,飞过了船舷,但布鲁克林级巡洋舰较为繁杂的上层建筑挡在了弹道前。

刚刚被补下从床上叫起来的海伦娜号舰长正边穿衣服边往指挥塔赶,刹那间巨大的动能撞击将他掀到在地,舰长休息室门外走廊里一枚炮弹穿堂而过,从另一侧舱门飞出,最终停在了左舷的防空炮塔旁。剧烈的爆炸将五英寸重型防空炮整个掀飞到了天上,连带着将水上飞机弹射架和防空指挥所摧毁,由于二级战备下各岗位都留了一半的人,这次爆炸大约造成了一个炮班的人员阵亡。

“见鬼!发电问布莱恩号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向我们开火!”舰长擦了把额角的血迹,“主炮人员进入战斗位置,准备近距离交火了小伙子们。”

四公里外的哈尔西用肉眼看到了这次爆炸,他的询问电报甚至比海伦娜号发出的更早,如此准确的命中显然是近距离射击,除了布莱恩号驱逐舰外他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司令官,布莱恩号回复说它没有开过火,炮弹是从更远的方向飞过来的,请求打开探照灯搜索。”

“不行,敌舰是趁着能见度低混到我们队形里了,打开探照灯无异于给它鱼雷攻击指引目标。”

说话的功夫,第三发炮弹穿透浓雾直飞过来,这次海伦娜号的装甲起了作用,炮弹咣地在甲板上跳了一下,弹飞到半空中爆炸。

“你看,它在试图诱导我们向布莱恩号反击,好一个阴险的东西。”

“但是,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的雷达能透过浓雾看见我们,现在还没有使用鱼雷,但他们的雷达精度足以支持炮击,雷击恐怕问题不大,为什么没有发射,可能是因为我们太分散了,没有把握命中。队形绝不能太集中,不然他们会朝着我们扇形发射攻击的,但也不能太分散……”哈尔西沉吟了一会儿。

“舰队队形调整,列克星敦号加速脱离,昌西、卡拉汉号护航;海伦娜号、圣路易斯号汇合,布莱恩号、考埃尔号护航。本舰左转脱离队形,剩下两艘提供护航。”

“分散成三个小舰队?”

“没错,我们不能聚得太密,也不能分的太开。几个高速的小舰队,鱼雷攻击很困难,想要我们互相误击,也没那么容易。告知各分舰队把速度提到二十五节以上,进行Z字机动。”

“但是,他们依然会躲在黑暗中开火?”军官不解道。

“巡洋舰分队朝着炮火方向追击,光凭五寸炮的火力,不可能是它们的对手。只要能咬住对方的大致角度就是胜利。敌舰就在右侧十五公里内某个位置,我们只要拖延到白天,就赢定了。”

101舰在稍晚一些的时候也侦测到了美军队形的调整,竟然与预想的不太一样,敌人并没有分散开来躲避,反而变成了三支队形紧密的分舰队追赶过来,如此近的距离,引发队友误击显然已经不现实了。

“哈尔西这老头子,还真他妈有两下子啊?浓雾里调整队形,真不怕撞上。”

“舰长,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周云思忖一会儿,“把列克星敦级和布鲁克林级的雷达系统资料拿来。”

与克利夫兰号巡洋舰并排停泊的海伦娜号

海伦娜号与圣路易斯号,艰难地冒着炮火前进,两艘巡洋舰都已经达到了惊人的31节高速,这已经是她们能做到的最快航速,再快,锅炉就要爆了。

劈面而来的炮弹将考埃尔号舰桥摧毁,这艘不大的军舰在五分钟内连续被命中了超过十发炮弹,CO、XO当场阵亡,驱逐舰已经停止追击自行修理。布莱恩号倒是幸运傍身,除了一号炮塔被毁外,再无受损。

前方炮击渐渐消停下来,给了巡洋舰小分队一个暗示——自己已经离敌人不远了,他们在担心被看见炮口火光。

海伦娜号的舰长下令射击指挥所做好准备,他知道敌人占据巨大的雷达性能优势,任何复杂的战术都是小丑跳梁,他要做的是依仗装甲与舰炮,以拙破巧。

旁边的圣路易斯号什么都没看到,但海伦娜的SG雷达上,渐渐出现了某种若隐若现的信号,无法持续跟踪。似乎是一艘巡洋舰大小的目标,就在十公里外,雷达兵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敌人似乎处于一种朦胧的状态,如同隔着磨砂玻璃一样,雷达可以看见,但是看不太清楚。

它正在向北方急速航行,看航迹好像是要包抄列克星敦号。

海伦娜号向友军核实目标,但圣路易斯号回复什么都没有观察到。在这片海域中,海伦娜的SG雷达是美军对海视野最好的设备,即使是列克星敦级航母的CXAM-1型雷达也没有这样的观察能力,那种设备主要设计是用来对空警戒的。在重复核实了一遍坐标后,哈尔西下令各舰使用海伦娜的雷达数据向目标开火。

十公里的距离已经进入155mm舰炮的平直弹道,海伦娜号放低炮口,以最大装药量进行射击。随后圣路易斯号也跟着开火,两艘航空母舰的八英寸舰炮需要单独计算仰角和方位角,拖延了一些时间,直到海伦娜已经开始了第三轮射击时,这些重巡洋舰级别的主炮才开始怒吼。

射程够得着的,够不着的驱逐舰跟着一块儿开炮,命中率隔着雾看不见,不过打得倒是热闹。

101舰的雷达上,刹那间多出几十个快速延伸的轨迹。美军夜战准头一如既往地糟糕,炮弹打得满天都是,如果那里真的有一艘船,十有八九会被吓得够呛,难怪他们和日本人的几次夜战都吃着亏。不过这里面也有一些弹道落点相当准确,根据电子战部门的说法,已经非常接近假目标了,料想是海伦娜号的杰作。

外面炮火连天打的热闹,南昌舰的电子战中心对此不闻不问,继续在工作岗位上坚持。他们是整个作战计划的核心。这艘大型驱逐舰,拥有极强悍的电子对抗能力,瘫痪敌人整个舰队的雷达在这里只是不入流的小伎俩。101舰不断截获到周期性的雷达扫描,那是海伦娜号的对海搜索雷达,电子战部门通过对这些波束的周期与信号特征进行分析,在合适的时候主动向对方雷达接收机发射假回波,从而在雷达显示屏上创造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假目标,引诱敌人开火。

远离战场的两艘航空母舰已经陆续停止了脱离动作,隔着浓雾向敌人倾泻炮弹,哈尔西咬着牙看着甲板上舰炮喷射着火焰,他知道哪怕只蒙上一发,自己就赢定了。

萨拉托加号的炮术指挥所却渐渐感觉到了蹊跷,射击诸元变动速度似乎快过了头,如同在射击一艘鱼雷艇。炮术指挥官在海图上草草计算了一番,目标的航速很可能超过了四十节,他决定向哈尔西上报这一诡异现象。

指挥塔上的舰队司令知道的东西并不比下面蒙头计算数据的炮术指挥官更多,如此糟糕的能见度,他甚至连己方军舰在哪都无法确定,只知道萨拉托加号目前位于三个高速舰队中最靠西的位置,向东延伸大约十五公里是巡洋舰小分队,列克星敦号可能在东偏北的某个地方,十二三公里上下。哈尔西思忖片刻,决定还是问一声比较稳妥。

101舰的电子战中心,滴滴答答的通讯显示在了屏幕上,目前美军舰队所有的通讯都要从这里走一遍,再视情况决定要不要让被呼叫的那方听见。

“正常发给海伦娜号。”电子战中心的军官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向其他人发出命令:“把假目标的航速加到四十五节。”

过了几分钟,电子战中心再次将海伦娜号的回复反馈给哈尔西。

这可能是战争史上最滑稽的一幕,整支舰队的通讯,竟然建立在敌舰电子战中心提供中继服务这个前提上。

萨拉托加号得到指令,八寸炮开始不断根据新坐标进行调整,延伸射击。

黑暗中疾行的列克星敦号,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通报的目标位置好像离自己已经非常近了,舰炮几乎已经是放平射击了。来自自己人的炮火就落在两公里外,但敌人到底在哪儿?舰长通过无线电叫停射击,但电报发送出去如泥牛入海不见所踪,语音呼叫也只能听见沙沙声。

“见鬼!难道是碰见了幽灵船?”舰长骂一声,下令转向撤离。这会儿敌人位置通报都没有了,列克星敦号只能一边用主炮警惕地盯着身后的黑暗,一遍向反方向逃走。

海伦娜号仍然在通报敌人位置,只不过列克星敦号已经不可能收得到了,SG雷达上的敌人信号愈发诡异,完全无法识别。她不会知道这是101舰正使出浑身解数从旁瓣切入进行欺骗,不仅仅要创造一个不存在的假目标,还要把庞大的列克星敦号的雷达特征加以编辑,伪造成附近海面的假回波以便让系统自行滤除,防止雷达观察员察觉到异常。

列克星敦号庞大的舰体开始转弯,十五公里外的炮弹先到了,落在航母四周激起大批水柱。无线电部门喊破喉咙要求停火,但是没有回应。

第二轮炮击在半分钟后赶到,电子战中心浪费了一些时间为每一艘美军军舰单独发送了修正坐标,帮助他们打得准些。

夜间的浓雾中,没人看得见命中目标时爆出的火光,但如雷的爆炸声很快传了回来。连绵不绝,似乎被命中了不止一发。海伦娜号的舰桥上,舰长激动得双手发抖,他从未见过如此准确的覆盖。他的思绪有些混乱,最先想起的是海军指挥学院的课程,射击课程中专门强调过,海上各种误差累计不可能消除,炮术指挥所必须不断修正目标位置,利用密集覆盖笼罩住敌人,但突然间,书本上的知识似乎没有用了,上帝开始亲自插手修正弹道,将成吨的钢铁砸到敌人头上,也许真的是天佑美利坚?

列克星敦号毕竟改装自战列巡洋舰,威力有限的155mm舰炮固然掀掉了半个舰岛,却一时间无法造成致命伤害。但随即来自萨拉托加的八英寸炮弹掀开了甲板,深入机库爆炸并引发大火。

101舰的射击诸元来自前几次美军对假目标射击时建立的弹道模型,早在那时周云就注意到两艘航空母舰的大口径炮弹力大势沉,适合做致命一击。果然萨拉托加号不负众望,三轮精准的齐射,在列克星敦号的左舷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海水汹涌而入,整艘航母迅速倾斜了近二十度。

被南昌舰实际接手了瞄准的美军炮火开始转向两艘护航驱逐舰。卡拉汉号率先遭殃,被155舰炮轰掉了战斗舰桥,左舷挨了发八寸炮的近失弹,撕开的口子直径超过两米。这艘可怜的小船根本没有足够的损管能力,很快发出弃船命令,全体水兵逃上救生艇,看着这艘军舰渐渐倾覆。

不远处不知所措的昌西号被一次齐射击中鱼雷发射管,十枚鱼雷同时被引爆,这艘三千吨的小船被拦腰炸成两截,以惊人的速度下沉,比卡拉汉号更早沉入了海底,军舰沉没涌起的漩涡中,很难看到船员幸存的希望。

巡洋舰小分队听到前方传来震耳欲聋的殉爆声,发电文报告敌舰失去作战能力。哈尔西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下令各舰报告坐标集合,布莱恩号上去用鱼雷给对方做最后一击。立了大功的两艘巡洋舰相继停火,跟着布莱恩号向苟延残喘的敌人逼近,倒不是布鲁克林级巡洋舰能发射鱼雷,而是舰长们都想看看,折腾了整个编队大半宿的敌人究竟长什么样。如果敌舰沉没时有人跳下来,一定要抓几个活的。

海伦娜号最先上报坐标位置并请求掩护布莱恩号,随后圣路易斯号发来了相同的要求。哈尔西回复允许,在这之后考埃尔号报告恢复了部分动力,大致能以不超过十五节的速度航行,看来一切都在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奇怪的是左等右等,列克星敦号和她的两艘护航驱逐舰就是不回复电报,也许是那些赶工生产出来的电台又闹了毛病,海军装备部门很早就强调过一些军舰的电台不是很适合高盐环境,可国会那些坐在办公桌后面喝咖啡的人就是不听。

舰炮射击中的萨拉托加号

队形最前列的布莱恩号驱逐舰渐渐靠近目标,随着距离拉近,聚集在前甲板上的水兵们开始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目标轮廓似乎大过了头,那是一艘有直通甲板的四万吨级舰队航空母舰。

哈尔西收到来自驱逐舰的误击报告,大脑一时间有些晕眩,舰桥上众人的情绪迅速低落下来,千防万防,最终什么也没防住,在场军官都对这场战斗产生了怀疑:真的能战胜吗?敌人太狡猾了。

好消息是驱逐舰随后报告列克星敦号上的火已经扑灭了,不过进水依然很快,不确定能不能撑到天亮,舰上损伤管制小组正拼命堵漏,暂时还没有弃舰。这让哈尔西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虽然列克星敦号的甲板显然已经不能用了,不过如果要是能把船救回来,可以借助一些手段拆解转运上面的飞机,并把飞行员转移到萨拉托加号上增强战斗力。

目前列克星敦号已经完全失去了动力漂浮在战场一隅,两艘布鲁克林级根本拖不动它,也不知道敌人会不会趁着她无法反抗来一次夜袭。哈尔西命令列克星敦号保持无线电静默维修,布莱恩号驱逐舰在附近留守,非必要情况下禁止包括灯光信号在内的一切联络手段,或许敌人会误以为列克星敦号已经弃舰,主动现身,那会儿就让驱逐舰的鱼雷给它点颜色看看。

101舰再次凭借超时代的电子战能力洞悉了哈尔西的小伎俩,周云叹息一声,这蛮牛还真是撞了南墙不回头。不过话说回来,他也不能就放任列克星敦号这么装死,美军在二战期间的损伤管制能力可是出了名的强大,这么拖下去,没准真让他们给修好了。大校下令调整电子欺骗策略,他当然不能给驱逐舰胡乱下命令,那样敌人一当面核对就会露馅,但他可以给哈尔西创造一个错觉,让哈尔西自己下令。

列克星敦号上,最后几百人仍然在奋力工作,无关人员都已经乘救生艇转移到了圣路易斯号上,只剩下损管队和舰长本人。他们封锁那些已经进水的水密舱,在反方向注水平衡,并用五十台大功率抽水机遏制住了机库里不断上涨的水位。

完成水位控制后,再去调整汽轮机管道,废弃掉那些已经浸水了的,改造那些可用的管线长度,以便让还能启动的两台蒸汽轮机恢复运行。终于,奇迹出现了,伤痕累累的航空母舰在低沉的轰鸣声中恢复了供电,只要修复离合器舱的齿轮设备,这艘大船就能以不超过十节的速度蹒跚归队了。舰长决定打破无线电静默,向司令官报告这个好消息,并申请驱逐舰掩护。

电报经101舰转呈,最终送到哈尔西面前时,内容已然变成“进水无法控制,损管人员已撤离本舰”。上将无奈地叹息一声,他刚刚经历了一个损失惨重的夜晚,自然不能奢望太多。

不过也不能将列克星敦号丢弃在那里,即使进水失去控制,航空母舰的沉没过程让人可能长达一两天,列克星敦号上还有包括电台密码机在内的各种机密设备,不能让敌人有机会捡漏。很快,萨拉托加号发出指令,命令布莱恩号驱逐舰按照最糟糕的方案执行。

101舰再次插手指挥,使用高指向性天线向布莱恩号重复了哈尔西的命令,当然没给列克星敦号接收的机会。

布莱恩号接到命令,使用灯光信号告知列克星敦即将发射鱼雷,列克星敦号舰岛已经被炮火摧毁,自然不可能做出回应。这个信号吓坏了甲板上的值班人员,连忙使用手电筒回复,但隔着雾好像对方没看见,再用电台叫停,电台再次关键时刻掉链子——岂止是掉链子,里面竟然开始播放报丧般的二胡曲。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已经必死无疑,周云不介意让他们稍微带点答案上天堂。

驱逐舰舰长感觉有些蹊跷,他可以隔着浓雾隐约看见列克星敦号的轮廓,似乎比之前状况好了一些,倾斜也没那么严重。他搜索了几圈,附近海域没看到救生艇,也许是在航母的另一边,总之既然命令已经下达,列克星敦号也没有任何异议,他当然要执行。舰长对停止不动的航母草草测角,随后以零度回转角发射了两枚鱼雷。

列克星敦号上,舰长刚刚接到了不可思议的消息,甲板留守人员报告布莱恩号要对这边发射鱼雷。他顺着楼梯一步三阶往甲板上蹿,跑到一半,身边的墙壁传来两声沉闷的撞击,就像有人在海里抡大锤狠狠锤了两下装甲。

“妈了个巴子的,鱼雷哑弹。”101舰最先洞悉了具体情况。

布莱恩号稍晚一些意识到自己闹洋相了,舰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剩余八枚鱼雷全部发射。

列克星敦号甲板上,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布莱恩号正非常怪异地亮出侧舷,这艘航母暂时无法恢复动力,场面如同枪决。

悠扬的二胡曲中,水线以下连续六声爆炸,彻底宣告了这艘航母的末日。似乎又有两枚鱼雷引信出了毛病,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列克星敦号原本控制水位就已经极为困难,挨上这么几下,简直就是一个实心铁砣子般往海里沉,这样的下沉速度,不可能有人幸存下来,即使是救生艇也会被漩涡卷走。

完成任务的布莱恩号跑出来打捞幸存者,蹊跷的是,似乎没有幸存者,海面上只有一些碎片,并没有救生艇的痕迹。它打开探照灯一直找到了天亮,最终一无所获悻悻而归。

地狱般的编乎大洋,终于迎来了第二天黎明。美军特混编队咬着牙撑过了这一整夜的煎熬。在八个小时内,哈尔西失去了一艘主力航母和两艘驱逐舰,另有多艘军舰受损,弹药也打掉了一小半。二十四小时前,这支舰队还是无敌的,但如今实际战斗力已经缩水到了原来的六成。有时是飞机迷航,有时是友舰误击,一切在不知不觉间发生;倘若有人认为这些都只是互相没有关联的孤立事故,那么基本可以认为他不具备指挥人员的素质,哈尔西只是还没能参透,敌人那种……引入混乱的能力,究竟来自何处。

舰队里的核心航母损失一艘,更重要的是折损了大量的优秀飞行员,整个舰队的航空攻击能力,大约只有一天前的六分之一。当时他随时可以派出近一百五十架飞机的大规模攻击,但现在能用来反舰的,只剩下了VS2的二十几架无畏式而已。奇怪的是他一直惦记着用来与敌人死磕交换的两艘巡洋舰到现在还都好好的,折损的力量无不是真正的作战精锐。

一个难以抑制的念头在哈尔西脑中晃悠:自己是不是把好牌都打光了?支撑着他继续战斗的信念在于,他必须把这些棒小伙子们带回去。

伴随着黎明一起到来的,还有从译电室走来的催命的脚步声,考埃尔号和布莱恩号两艘驱逐舰失踪。哈尔西麻木地点点头,甚至没有太大的反应。

在列克星敦号沉没后,落单的布莱恩号和考埃尔号就成为了周云的试验对象,经过实际攻击测试,鹰击18型反舰导弹有一定概率从侧面把驱逐舰打个对穿后在舰体外爆炸,料想用在巡洋舰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布鲁克林级巡洋舰实际上是一种条约时代的产物,虽然设计十分优秀,但它的防御其实相当有限——至少设计师从未考虑过要硬接从吃水线高度以三倍音速撞上来的三百千克级半穿甲战斗部,更何况来的还不止一个。

“老周,到底打不打?他们再过半小时可就要汇合了。”

“外面能见度怎么样?”

“雾正在消散,不过暂时仍然很浓,考虑到天亮后美军会起飞侦察机,要是不打我们现在就得往远躲一躲了。”

“美军分成了两个小分队?”

“是啊,两艘布鲁克林级巡洋舰一组,萨拉托加号和她的两个驱逐舰一组,这才一天,哈尔西就把自己一半的船给打光了。”

“两艘布鲁克林级巡洋舰一组……”周云摩挲着下巴。如果他需要的话,同时发射十枚反舰导弹攻击两个目标可以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前提条件是目标沉没地点必须远离其他敌舰,这样舰载直升机可以搭载陆战队赶到沉没地点灭幸存者的口。但这会儿好像有点来不及了,萨拉托加号正减速等待两艘巡洋舰归队,双方隔着四五公里,怎么看都已经没有攻击窗口了,除非巡洋舰小队自己停下来。

归队返航中的圣路易斯号

萨拉托加号上,哈尔西将目前所有的损失列了一张表,试图从中找到敌人作战的逻辑。

第一波次攻击…………失去联络,失踪,判断为被敌防空火力摧毁;

考埃尔号…………被五寸炮重伤后原地修理期间失去联络,失踪,判断为被敌舰击沉;

卡拉汉号…………失去联络,被己方炮火误伤击沉;

昌西号…………失去联络,被己方炮火误伤击沉;

列克星敦号…………失去联络,被己方炮火误伤后无法损管被迫自沉;

布莱恩号…………落单后失踪,判断为被敌舰击沉。

似乎所有的损失发生在同一种情况下:远离主力舰队、失去联络、落单。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敌人的行动逻辑已然赤裸裸展现在面前——首先让他们盯上的受害者失去与其他友方的联系,随后创造一个斗兽场般的环境引发大规模误击,它躲在幕后煽风点火,坐享其成。

想到这里哈尔西脑子里嗡地一声:“见鬼!列克星敦号真的是损管失败被迫自沉?”

“你说什么?司令官?”

“不,我只是有了个想法。”

哈尔西把烟斗塞到嘴里,掏出火点上吸了两口,一天一夜没休息的大脑在烟草的刺激下重新焕发起活力。

目前最大的损失来自于友军误击,隔着浓雾的舰炮射击最终打中了自己人。哈尔西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但他记得当时炮术指挥所的军官过来核实过射击坐标,那个目标点移动速度超过了四十节。显然海伦娜号并不是一开始就看见了列克星敦号,而是真正的捕获到了什么东西,但这个东西借着被发现的机会,一路引诱着炮火打到了列克星敦的身边……整件事情大致上是这样发生的。

“我需要看看海伦娜的雷达扫描记录。”上将说道。

“我会命令她一进入编队立即上交给您,对了,是不是要把海伦娜的军官暂时控制起来?”副官说道,似乎没明白上将的意思。

“不,这件事情和他们没关系。不能等到她归队了,让科尼号带我走一趟,让现在就去。”哈尔西说着抓起军帽就往交通艇的方向赶,看来让驱逐舰带他主动前往海伦娜号不只是说说而已。上将当然有急迫的理由,海伦娜号上的雷达扫描记录可能是他唯一的突破口,敌人如果想到这一点,会不会抢先一步对她下毒手?

事态没有如同预料中那样发展,科尼号以最高航速将舰队司令送到海伦娜号身边时,这艘巡洋舰正忙着开饭。海伦娜的信息权限不高,船员们很多人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反而保持了相当不错的士气;士官的吆喝声中,一队队的水兵扛着钢板从哈尔西面前经过,夜里被打坏的防空指挥所周围蹲了好几个拿着电焊枪的人,甲板上火星四溅。

“欢迎来到海伦娜。”舰长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向哈尔西敬礼。

“废话不多说,我要看SG雷达扫描记录。”

“是!多尔西已经换班休息了,我马上把他喊起来。”

“不必,先看看书面记录。”哈尔西一挥手,大踏步走在最前面。后面几个军官一簇拥,将舰长一块儿卷了过去。

上将走到一扇门前,旋转舱门把手,随后整个人如雷击般站在原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这次没有计划的突然行动,将萨拉托加号置于了落单的境地。

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与萨拉托加号载机驱逐舰,拍摄于编乎大洋创立日

101舰上的船员们正按照日常安排准备吃早饭,雷达部门观察到了这个调度失误,于是将刚准备躺下的周云叫起来,一同观察。

雷达进行了反复扫描,确定萨拉托加号目前只有自己一个。当然,核对一小时前的雷达信号,可以判断出萨拉托加的反射阴影中还藏着一艘弗莱彻级驱逐舰,只不过位于航母的另一头,刚好雷达看不见。舰长觉得事情有门儿,如果那艘驱逐舰完全隐藏在航母的影子里,那驱逐舰上的瞭望哨显然也不会看见从另一侧逼近的反舰导弹。

南昌舰开始加速前进,早饭临时取消,准备反舰导弹发射程序。大校有些奇怪,为什么萨拉托加右翼的驱逐舰突然掉头离开了?且慢,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大校和政委商量了两分钟,觉得用整个舰队最后一艘航母冒险来钓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鱼,世道不至于此吧?南昌舰到现在也只是偷偷使用了两次导弹而已(击沉了两艘落单的驱逐舰),别说是哈尔西了,就算是哈尔东来了,他也不可能隔着十几公里听两声爆炸就知道反舰导弹的来路。

“现在外面的能见度怎么样?”

乱哄哄的指挥中心一时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舰长这是要动手了。

“十五分钟前的观测报告,空气湿度较高,趋势走低,预计……”

“别估计了,你出去看一眼,外面究竟能看多远。”周云有些信不过那些啰嗦的东西,直接指点那人出去实践一下。

那人不一会儿拎着望远镜和信号枪跑了回来:“红色信号弹在三百米外隐约可见。”

“足够了。立即制定打击计划,五分钟内对萨拉托加号进行一次六发齐射。”周云拍板道。

101舰的作战思路,已经悄然发生改变。她固然可以用超越时代的技术把美军耍得团团转,但现在就算是司令官座椅上绑了头猪,这会儿也该回过味来了;电子欺骗天生的弱点在于,如果敌人龟缩在一起回到通讯靠吼的时代,欺骗就不可能起到很大作用。无论是舰长还是政委都已经默认,接下来的战斗中,占据主要角色的将是南昌舰的各种技术兵器。当然周云使用导弹最根本的底气在于,根据袭击驱逐舰的效果结合已知的列克星敦级航母装甲数据来看,反舰导弹有超过九成的把握造成致命损伤,毕竟那些半穿甲弹头的设计目标是21世纪的美国巨型航母,那些十万吨级的大家伙,并不比眼前这艘钢板更薄。

萨拉托加号的甲板又平又硬,半穿甲弹头打上去很容易发生跳弹,因此整个攻击计划围绕着袭击吃水线进行。在国内的靶船实验中,一枚鹰击18就足以报销万吨轮船,两三枚击沉一艘航母已经足够了;但周云需要它以尽可能快的速度下沉,那毕竟是一艘很大的船,无法保证中弹一侧会不会刚好有人看见什么,最终他决定进行六发齐射,尽量均匀的轰击萨拉托加号右舷的每一个位置,以求全灭所有当时正在望向右侧的人。

攻击指令下达,火光闪烁中,六枚导弹先后从垂直发射系统中喷射而出。几秒后,导弹抛弃助推火箭并展开弹翼,调平姿态紧贴着海面,以惯性制导的模式向预定方向飞行。

指挥室的屏幕上,从一到六的几个编号相继出现,它们开始沿着预设的轨迹延伸,在它们正前方,萨拉托加号仍然一无所知地继续向前航行。

101舰与打击目标的距离,其实有些过于接近了,这些反舰导弹设计出来是用于攻击数百海里外的敌方军舰,而非一艘只有三十公里远的大号货轮。反舰导弹的主动雷达导引头几乎立即就开始了扫描,并捕捉到了两个目标,但其中一个较小的被识别为护航驱逐舰,立即被排到了最低优先度,所有的导弹都选择扑向那个巨大的舰影。它们按照预设的程序略微抬头,抛弃了用于亚音速航行的涡扇发动机,固体火箭发动机随即点火,很快将速度提升到了三倍音速以上,进入末端突防。

三马赫的突防实际上毫无必要,萨拉托加号所有可用的“近防武器”包括一些五英寸的高平两用炮,以及一些12.7毫米的高射机枪。太平洋战争中这艘船加装了大量的博福斯40高射炮和厄利孔速射炮,但编乎时空管理局提供的,只是较早期的没有强化防空火力的型号。

眼下这些炮位上没有一个人,几名地勤人员正聚在一起讨论昨天夜里的战斗,如同在谈论天兵天将。右舷的白雾中,隐约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现,几个人停止交谈,扭头望过去。

一团光晕出现在浓雾中,如同隔着纱布的白炽灯,它迅速缩小,变成了轻微抖动的火光,看上去不怎么动弹。时间仿佛凝固,他们眼睁睁看着光点数量迅速增加,布满了整个右舷,这些人并不是白痴,他们意识到不会有漂在海面上的鬼火存在,光点看上去不动,是因为它们正高速飞向自己。

101舰用自己位置的雾气浓度判断了萨拉托加号附近的可见度,难免有些偏差,最终导致右舷有好几个人都看到了鬼火欺近。他们目瞪口呆看着反舰导弹紧贴着水面袭来,咫尺之距,甚至能分辨一些细节并给出大型火箭弹的结论,不过他们注定了要在0.5秒内,永远闭嘴。

反舰导弹安静地钻穿水线装甲,留下金属内翻的弹孔。

装甲里面是正准备吃早饭的水兵和飞行员,死亡突然降临,完全没有痛苦。延时引信在舰体中央引爆了弹头,进而是可怕的连锁爆炸,半穿甲弹头在航空燃油罐上开了个大窟窿,正在加油装弹的俯冲轰炸机一齐陷入火海,火焰伴随着燃料迅速流淌,很快蔓延到弹药库旁,巨大的威力将飞行甲板整个掀起。随后又是四次均匀的重击,点燃了船上所有能起火的东西,最后一枚零延迟引信的导弹略微抬头,将舰岛上不知所措的瞭望员一锅端,连带着将舰岛本身拦腰炸断。

七百米外的贾维斯号驱逐舰甚至来不及了解发生了什么,所有舷窗齐刷刷被震碎,值班人员个个满脸开花。等他们甩掉玻璃碴抬头观察时,三十秒前还一切正常的萨拉托加已经陷入了此起彼伏的内部爆炸中,隐隐有了倾覆沉没的前兆。

海面上布满燃烧的航空油料,极高的温度下甚至海水都跟着沸腾起来,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活人。驱逐舰试图靠近喷水,很快就意识到那是找死,火焰不是分布在某个需要扑灭的具体位置,事实上,火焰正从烟囱,炮塔座圈,甚至贴近水线的舷窗中冒出来。萨拉托加号的防火能力实际上相当不错,但架不住反舰导弹摧毁了所有的隔舱,这会儿已经没有活人能进行消防工作了。

萨拉托加号已然成为燃烧的棺材,漂浮在海上凭惯性前进了一段距离,随后停车,渐渐被火势吞没。甚至看不到一个活人,整艘军舰安静地停在原地,渐渐倾斜过一个角度,露出布满贝壳的船底。

[这是一个情况备注。评论区有人说想看一下现代鱼雷的表现……我查了一下,苏联时期一些驱逐舰上是携带了533mm的重型鱼雷的,但055上好像没有。055型携带有火箭助推的反潜鱼雷,但这个东西怎么说呢……它有最低攻击深度,没法反舰(查到的信息是,这种鱼雷会强制无视深度小于十五米的物体以免伤及反潜舰本身)。所以有点遗憾,好像不会有鱼雷参与剧情。。。。但我也觉得鱼雷不露个面真的可惜,所以在剧情里,我给101舰配置了孤零零的一枚533mm线导鱼雷,让它表现一下,走个过场。但实际上,101舰是没有这东西的]

哈尔西不需要报告就了解了情况。隔着还未消散的海雾,他竟然能看见前面的火光,显然最可怕的事情刚刚发生了。至于敌人怎么发起的攻击,他不知道。

昨天夜里敌舰表演过一手雷达负责炮术指挥,拿舰炮当狙击枪使的绝活,但那至少有一个沉没过程,五英寸的舰炮,不可能瞬间摧毁一艘航母。事实上别说五英寸,就是十五英寸的战列舰主炮打上来,萨拉托加号也能硬挨一两下发出求救信号,绝不会直接变成一个海上炼钢炉。上将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是敌人趁着雾气靠近发射了鱼雷,或者干脆是倒霉到了极点撞上了敌人布下的漂雷,总之情况一如既往地蹊跷。

是否要进行航空攻击也不需要他来痛苦抉择了,最后一艘航母让敌人给端了。这一瞬间他想明白了很多东西:自己被投入了一场看似稳胜实则绝望的碾压式战斗,以及,趁海伦娜没遭到相同境遇,得赶紧跑。

圣路易斯号的舰桥上灯光闪烁,请求起飞水上飞机。事已至此,继续执行灯火管制或考虑安全飞行条例显然十分愚蠢,哈尔西还未回复同意,那边已经开始给弹射架装填火药,看来他们已经熬不住了,就是铁打的神经也不可能在如此绝望的战局中维持坚韧。(布鲁克林级使用发射药弹射水上飞机)

巡洋舰的这个举动恰恰打到了101舰的软肋,无论是主被动声呐,还是各型号的雷达,亦或者无线电监听,都无法察觉到它正在通过灯光信号协调各部门,准备起飞水上飞机。

这会儿101舰正开足了马力直追最后几艘美军战舰。说起来有些奇怪,但一早准备训练时,有舰员在直升机甲板上发现了一个鱼雷发射装置,里面还有一枚待发的国产线导鱼雷。在武器来路不明的情况下,舰长当即拍板决定,趁着雾气还没完全消散,拉近距离将鱼雷打出去,顺便消解掉船上这个隐患。

线导鱼雷参与的海战,人类历史上还从未发生过。马岛海战中英国征服者号核潜艇曾击沉了阿根廷的贝尔格拉诺将军号巡洋舰,但那次情况比较特殊,尽管是核潜艇首次参与实战,但阿根廷的巡洋舰实际上是一艘二战时期的旧船,英国人发射的也只是很普通的直航鱼雷。甚至核潜艇进攻的方式还是堵到敌人编队前方,伸出攻击潜望镜进行瞄准并计算提前量,其战术水平之落后,较于二战并无不本质差别。

但101舰此时的情况要复杂很多,敌人虽然也是二战船,但都是几乎全新的,而且十分警惕。这艘驱逐舰无法潜到水下,自然不可能像征服者号一样堵到航线上守株待兔,事实上随着敌人航线变化,周云要进行的几乎是一次命中率很低的尾追射击。不过大校也有自己的优势,其中为显著的一项便是,他将发射一枚世界一流的热动力线导鱼雷,其各方面战斗效能是征服者号上的老式MK8型鱼雷远远无法相提并论的。

驱逐舰发出战斗警报,在压缩空气的嘶鸣声中,一枚鱼雷从直升机甲板上的发射装置中飞出,一头钻进冰冷的海水。

指挥台上的告警设备滴滴作响,提示新的空中目标出现,正坐镇指挥的舰长和政委一齐凝起眉头。

从雷达特征来看,目标是从圣路易斯号的舰影中脱离出来飞上天空的,速度比之前记录的无畏式俯冲轰炸机还慢,似乎是巡洋舰起飞了一架水上飞机。区区一架水上飞机自然不可能对101舰构成威胁,但现在一个问题摆在了两名指挥官面前:要不要撤离?

逃远些躲开飞机显然是可行的,但这样势必要剪断鱼雷的导线,也许断线的鱼雷依然可以凭借自身的导引头找到目标,但成功率无疑会大幅降低。这会儿浓雾已经消散了很多,差不多能看到五六公里远了,如果敌人水上飞机靠近,依然存在被发现的可能性。

最终大校决定继续进攻,他在歼灭敌人主力的整个过程中都力求稳妥,但眼见敌人大势已去,他有些忍不住了。

天上的水上飞机观察员,注意到了西方海面上有什么东西,阳光在眼前一闪而过。

他的运气确实很好,东侧初升的太阳在101舰舷窗上的反光恰巧被他肉眼直接看见,否则这个距离上,想要从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观察到一艘同样白色的军舰其实是相当困难的。

哈尔西接到无线电报告,里面一个人声嘶力竭地向他大喊西边,才说了几个字,通讯随即中断。上将并不是傻瓜,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当前情况,那个阴险的敌人就在西侧水上飞机可以看见的距离上,并且正在谋划什么新的行动。

水上飞机的观察员重复了三遍报告,无线电中毫无回应,也许又出问题了,自从到了编乎大洋上,这东西几乎就没正常过。他拉过身边的探照灯准备向海伦娜发送灯光信号,却看见下方的海面上,一条白色的水迹正在迅速延伸。

拖着导线的重型鱼雷按照指令启动导引头,被动声呐清晰地捕捉到了前方数个目标,它迅速做出判断,直追噪音最大的圣路易斯号。但尾部连接着101舰的导线立即做出修正,命令鱼雷修正回原路线攻击第二优先目标,于是鱼雷继续按照直线航行,直扑向正前方的海伦娜。

空中的飞行员,看到航迹从下方经过,直奔海伦娜而去,他迅速调整探照灯对海伦娜号发射信号,告知巡洋舰进行规避。海伦娜号开始向左侧转弯,显然只要稍微调整一下航线,就能避过这样幼稚的攻击,但哈尔西也不敢确定,敌人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惊喜,谁知道这条鱼雷会不会也有什么特别的名堂?他命令水上飞机持续报告鱼雷位置。

水上飞机接到了奇怪的命令,势必导致它将关于南昌舰的有关报告延后。飞行员不确定这是否有必要,他似乎看见那条鱼雷确实微调了一个角度,转动很小几乎被他当做错觉,但鱼雷的航线延伸线,再次与海伦娜的航线出现了交点。

飞行员要求巡洋舰向相反的方向回避。

海伦娜号对此早有准备,立即向右舷满舵急转,借助超过二十五节的航速迅速远离鱼雷路径,她几乎是以垂直方向逃离了鱼雷的航迹延伸线。

在飞行员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鱼雷也开始迅猛地转弯,动作之紧凑,远超巡洋舰。这次的急转路径清晰可见,它就像拦截角马的狮子一样迅猛地改变航向。

此时已经不需要飞行员报告了,海伦娜上的瞭望员已经看见了越来越近的鱼雷航迹。白色的水迹越来越浅,随后渐渐消失在了粼粼波光下,它似乎还可以在攻击的半途改变航行定深?显然这条鱼雷正在增加潜深,也许是想轰击龙骨。

海伦娜再次向左侧的反方向满舵回避,但已经没有人相信可以躲开这枚鱼雷了,后甲板值班的水兵纷纷逃离岗位。

周云下令按照攻击带装甲的军舰的方式攻击海伦娜号,这意味着鱼雷会按照预设程序,钻到目标船只腹部正下方引爆,以期折断龙骨并造成中部进水,这样敌人就无法通过反方向注水来恢复平衡。当然大校作战经验还是有些欠缺,如果他考虑的更全面些,就应该让鱼雷浮出水面直接撞击右侧装甲带,或许可以期待将右舷甲板上握着望远镜的哈尔西干掉。

英国皇家海军,轻巡洋舰天狼星号

水下的鱼雷进入末端寻的阶段,被动声呐在十分之一秒内完成了目标运动路线的近似函数分析,随后按照计算机里的数学模型,径直钻到海伦娜号正下方的位置,起爆。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鱼雷已经有了早期的磁性引信,但大部分时候,舰艇设计依然以应对直接命中侧舷装甲带的撞击引信为主,很难承受龙骨以下的精确爆炸。海水的不可压缩性将冲击波完整传导到了巡洋舰腹部,巨大的浪涌将这艘一万吨的巡洋舰整个托起,待落下时,军舰的扭曲已然肉眼可辨,但碍于舰体材料连接,暂时还没折断。

哈尔西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冲天而起的浪涌还未落下,整艘巡洋舰的电路已经完全断绝了;基于有线电话的指挥系统当即瘫痪,戴着头盔的损管队茫然地在甲板上奔跑,但并没有火源等着他们去扑灭。

“司令官,我们完蛋了,下面被撕开了一个超过十英尺的大口子。我已经封闭了所有隔舱,但是坚持不了太久。”海伦娜的副舰长说道。

“还有任何挽救的机会吗?”

“完全不可能,船体马上要折断了。”

“我知道了,发布弃舰命令,所有人转移到圣路易斯号上。”

很快,舰上各处响起尖锐的哨声,士官们按照演习了无数遍的步骤将救生艇放到海里,水兵们陆续下艇。一开始是用麻绳吊放下去的伤员,然后是士官和水兵,军官走在最后面,完成人员清点。很快他们发现,哈尔西司令官并没有跟上来。

再仔细看,舰桥上挺立着一个人影,波澜不惊地点上了烟斗。舰员们知道,司令官不打算一起走了,他决定要和这艘船一起留下。

哈尔西仔细检查了舰桥上的所有设备,辅助电力单元也因海水浸没失效了,现在唯一能正常使用的用电设备,是角落里用来联络水上飞机的小型电台。(使用电池)上将慢慢坐到指挥官的位置上,听着海水汹涌而上的声音,自己还有什么能做的吗?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圣路易斯号可以带着最后两艘驱逐舰逃走,但他们注定无法逃离编乎大洋,也许很快就会被那艘恶魔般的敌舰追上,也许捉迷藏会持续很久,总之……失去了海伦娜的雷达探测,他们不会有任何机会。

那个用电池的小电台滋啦滋啦响了起来,有人正在约定频道上请求通话。上将有些奇怪,自从到了编乎大洋上,语音通话从来没正常起过作用,即使近在眼前都要发送电报完成通讯。他当然想不到,由于判断海伦娜已经弃舰,101将干扰波束移到最后三艘军舰上去了。

上将犹豫了一下,拿起通话器。

“这里是海伦娜,等待通话。”

天上的美军飞行员一愣,他一直在呼叫圣路易斯号,却没想到把已经弃舰的海伦娜号喊通了。

“翠鸟水侦报告,舰队方位角110方向,距离三十千米,一艘敌方轻型巡洋舰正在跟踪。”飞行员说道,他无意间犯了个错误。这名飞行员按照常理,优先通报了敌舰规模和位置,但这些信息在当前情况下对舰队指挥意义不大,如果他更聪明些,应该向哈尔西报告敌舰的外形特征和作战方式才对。(如果能看明白的话)

“海伦娜收到,请转告圣路易斯号,向相反的方向全速逃离。”

“逃离?”飞行员疑惑起来,“那只是一艘轻巡洋舰,我觉得我们可以……”他的话还没说完,通讯再次中断,看来敌人会打盹,但不会失误太久。

“年轻人还没看明白现在的局势啊。”上将叹息一声,放下话筒。此时海水已经淹没到前甲板上了。

甲板下方传来一阵金属扭曲的呻吟,在龙骨折断后,连接前后舰体的钢板正延伸到它的极限。第一个裂缝出现在了破洞口的垂直方向,它开始迅速延伸并扩宽。

冰冷的海水,并不是从任何破洞涌进来,事实上,海水正从巡洋舰舯部的断面猛灌进来。布满海面的油污当中,整艘军舰从中间折断,高高翘起,然后迅速没入了海水。一直没有看到任何人从里面走出来,直到桅杆上飘扬的美国海军旗消失在蓝黑色的汪洋当中。

天上的侦察机飞行员目睹了海伦娜从遭到攻击到沉默的全过程,超越时代的精准打击,给两名小伙子留下了深刻印象。

电台开始传来一种均匀而诡异的沙沙声,更大的危机正悄然而至,但他们完全没有察觉。

翠鸟侦察机猛地跳了一下,如同汽车碾到了巨大的石块。观察员探出头时,一个裹挟着金属碎片与爆炸的黑云正在机翼下方数十米处爆炸。不远处,敌舰甲板上的舰炮正冒出一缕白眼。

飞行员盲目的拉升动作在无意间救了他,101舰的火控系统解算出的提前量数据基于敌机保持当前运动状态直线飞行的大前提下,却无法料到飞机突然爬升。可编程弹药在侦察机下方数十米处引爆,飞溅的箭簇状预制破片在浮筒上扎了十几个窟窿,但破坏也就到此为止了。

“报告舰长,目标爬升出主炮高低射界了。”坐在屏幕前的军官说道。

周云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这架水上飞机与海伦娜号的最后通讯他也听见了。大校很佩服那个与军舰共存亡的军官,但天上这架飞机确实看见了太多的东西,无论如何不能让它活着回去——事实上,考虑到它随时可能使用灯光信号发出报告,大校必须尽快将它打下来。

“准备海红九,双发,目标敌水上侦察机。”

——————————

翠鸟水上侦察机没有加力飞行能力,飞行员只能把油门杆一推到底,调转方向,不断做S形机动破坏敌舰测距同时脱离。飞机上坐着的并不是两个糊涂虫,他们知道敌舰下一个猎物肯定是自己。

在他们那个年代,驱逐舰防空火力并不是很强,弗莱彻级的博福斯搭配厄利孔算是巅峰配置。除了五英寸的高平两用炮使用了较为特殊的无线电近炸引信,其余火力的思路仍然是在敌机前方编织火网,等他们自己一头撞上去。这种远中近三种距离的火网搭配已经是该技术水平下的巅峰,远远好于同时期的日本联合舰队——后者通常只是由高射炮手发出“哼哼啊啊啊啊”的叫嚷,胡乱向空中扫射子弹。

两人不知道自己命运将走向何处,在拼命转弯飞行了五分钟后,他们说服自己,应该已经离开那门炮的最大射程了。

敌人果然没有继续开炮。观察员拿出望远镜打算仔细观察敌舰细节,上午的阳光下,一个很大的黑影正从敌舰甲板上跃起,随后是第二个。

两枚防空导弹被燃气发生器弹射到半空,凭惯性呆呆地上升了一小段距离,随后发动机点火,直奔高空而去。翠鸟水侦上的两个人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敌人好像是发射了两枚巨大的信号弹,他们眯起眼睛,看着那两点惨白色的火焰以惊人的速度爬升,渐渐到了抛物线的顶端,随后静静地悬在了那里。飞行员的大脑短暂地短路了半秒,随后意识到它们并不是停在原地不动,而是在调转方向朝自己俯冲下来。

“自杀武器,有人驾驶的火箭!”

“别管那么多了快点躲开吧。”后座观察员道,他几乎是在哀求飞行员闪躲追过来的导弹。

翠鸟水上侦察机没有足够的速度去机动,事实上,飞行员也不知道该怎么机动才能躲开这种有人驾驶的自杀火箭。他的飞机以不超过四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转过一个软绵绵的弯,不出所料两枚火箭略微晃了晃,修正回了他的新航向。更令飞行员惊惧的是,自杀火箭中究竟是什么人在驾驶?居然会选择切入转弯内环追提前量而不是简单地尾随,他们竟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还想着如何达到最大的战术价值。

海红旗的控制系统自然不会因濒死而有任何犹豫,它的主动雷达导引头一次开机即完成了对目标的截获,翠鸟侦察机动作笨拙且速度缓慢,这使它比演习中的靶子更容易被击中。

第一枚导弹在观察员身边引爆,一百八十千克装药量的巨大战斗部轰击下,这架可怜的飞机什么都没剩下。第二枚导弹一头闯进满是碎片的残骸云,已然没有了任何可以打的目标,它茫然地从火焰中穿行而过,终于捕捉到了一个徐徐下坠的反射源,于是俯冲而下,将前一枚导弹的发动机残骸又摧毁了一遍。

——————————

圣路易斯号上的人们都看到了远方天空中巨大的火球,如同战列舰主炮发射烧夷弹般壮观,那是敌舰正在进行防空作战。圣路易斯号的舰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敌人那艘轻巡洋舰正在使用战列舰主炮攻击飞机?他倒是知道意大利有一种配置了战列舰级别巨炮的驱逐舰,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眼看决战即将来临,周云反而不着急了,他下令将战斗部署下降到二级,非必要人员可以去吃饭休息。在彻底结束这场一边倒的战役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等。

大校将指挥交给了副舰长,自己回到休息室躺在床上,整理接下来的思路。

随着敌人舰艇不断损失,101舰无形之间多了一个新的优势:持续作战能力。大校可以百分之一百地肯定,那三艘一直忙着从海里捞人的军舰上这会儿起码有一大半人没有床位睡觉,再这么耗下去,随着水兵疲劳度增加,它们的反应能力会越来越弱。

不知思考了多久,耳听外面炮声隆隆,一个声音大喊道:舰长!敌反舰导弹两枚接近中。他快步走到窗前,看到海面上两个飘忽的亮点迅速飞近,紧接着舰首的11管快炮也转动起来。速射炮进行了一次短促的射击,将其中一枚鱼叉击落。但似乎来不及转向第二枚,大校大声命令所有人隐蔽,眼看就要挨炸,第二枚鱼叉却在击中的前一刻反常地爬高,这个适得其反的动作刚好撞进了近程武器的火网,导弹在两秒内被扫中了上百发炮弹,无力下压弹道,翻滚着在半空中解体。

大校心里有些纳闷儿,不是弗莱彻级驱逐舰吗?怎么会有鱼叉导弹?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周云喘着气睁开眼睛,外面已经是静谧的夜晚了。他仍然有些迷糊,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前甲板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啸,好像是鹰击导弹点火飞出垂直单元的动静,他连忙穿上衣服,赶到指挥室。

梦中的一切没有发生,副舰长和副政委正在值班,但导弹发射的动静确实是真的。

“报告舰长,四个小时前敌人开始有了分散的动作,也许是想交叉夹击我们。我在等他们互相离开视界后使用反舰导弹击沉了落单的那艘驱逐舰。”副舰长主动报告道。

“嗯,做的很好。老李去哪了?”

“政委连续工作太长时间有些头疼,我给了他一片药,这会儿才刚睡下没多久。”

“好,辛苦了。你去休息吧,接下来指挥我来接手。”周云点头道。

“指挥权转交舰长。”副舰长高声宣布道,随后离开了指挥室。这是海军用于消除认知误差的一项条例,随时明确指挥权在哪个值班军官手中,以免紧急时刻控制员们不知道该听谁的导致殆误战机。

“舰长,剩下俩船估计说什么都不会分开了,咱们应该直接齐射干掉他们?”副政委犹豫着问道,他知道周云的原则是不能留下任何看见了现代武器的人的活口,但目前的情况似乎无论南昌舰怎么做,总会有人看见导弹飞来。

大校摇摇头,当前这种局势该怎么处理,他早就考虑过。

目前101舰最高任务目标是在保证未来世界的情报机密不外泄的前提下,完整地返回自己的祖国;任何与这个目标矛盾的事项,都必须为其让路,其中就包括了一定程度上的人道主义。

诚然,将这些来自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准盟友赶尽杀绝并不是他想要的,但他们许多人都看见了防空导弹击落翠鸟侦察机的一幕,无论他们对此有何判断,从这一刻开始,包括那些在下面轮机室里管蒸汽阀门的,只要他有可能道听途说来了关于防空导弹的见闻,都必须死。

——————————

意大利海军维内托号重炮驱逐舰

不知厄运即将来临的圣路易斯号和科尼号驱逐舰仍然在紧张地全速航行,两小时前他们不死心地试图进行了一次分兵伏击,代价是贾维斯号驱逐舰失踪。毫无疑问,在这种地方失踪,其实就是被敌人击沉了的意思。

三号炮塔后面的救生艇旁,托马斯金森中尉正蹲在地上吃一个水煮土豆。托马斯中尉命运曲折,一天前,他还是VS3侦察队的一名飞行员,萨拉托加号被击沉时,他的飞机正停在起飞点上准备新一天的空中侦查,眼睁睁看着几点鬼火从浓雾中出现,冲击波将他的飞机整个掀起抛到了海里。中尉没有昏迷,充气救生艇就在座椅下面,在海水被烧开前他成功逃离了这艘燃烧的巨舰,以唯一的幸存者的身份被贾维斯号驱逐舰救起。

中尉之所以出现在圣路易斯号上是个意外,当时哈尔西上将希望听听幸存者的见闻,交通艇的水兵将圣路易斯误认为是海伦娜号,耽搁了不少时间。等他爬上圣路易斯的甲板时,海伦娜遭到不明鱼雷攻击,行程也就自动取消了。在他踏上圣路易斯号没多久后,贾维斯号也被敌舰击沉。如今中尉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挤在四号炮塔旁边的救生筏上,拼尽全力闭上眼睛。

到了圣路易斯号上的中尉仍然睡不踏实,他现在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几团鬼火从海面上升起来。托马斯神经质般站起来向远处眺望,不远处高射炮跑位上的装填手撇了撇嘴,他怀疑这个霉运缠身的家伙是不是被弄出精神病了。

中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精神过于紧张,情理上讲,圣路易斯号的对空雷达应该能发现鬼火接近,毕竟那种火焰是有实体的,它们撞击航母装甲板时效果就像大口径炮弹。应该说托马斯的判断十分接近正确答案,不过鹰击18型反舰导弹在末端突防时常常紧贴着水面,并不很容易被雷达发现。

托马斯可能是整艘巡洋舰上第一个看到反舰导弹逼近的人,鹰击导弹掠海飞行时,由于高度极低,常常会在海面上有一个倒影,导致尾焰在肉眼视野中更亮一些,当然超过三倍音速的末端速度前,这种现象无伤大雅。

中尉声嘶力竭叫嚷起来,防空指挥所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些炮位已经自行其是开始射击。

来不及进行测距,炮手们纷纷凭感觉向鬼火的前方射击,他们有一些大口径机枪和中小口径的速射炮,训练时要应付的是以三百节速度冲过来的日本飞机,而不是三倍音速直逼船舷的反舰导弹。尤其是导弹的半穿甲战斗部有一个相当结实的头部,少量枪弹命中并不能影响最终结果。

防空火力以巨大的误差偏离目标,导弹一头扎到侧舷副炮位置,轻易将装甲洞穿出大口子。随后第二枚赶到,命中高度略微高些,打中了军舰的指挥舰桥,将整个指挥班子整个端掉。

圣路易斯号动力尚存,但指挥系统已经完全失能,剩下的高射炮手们一时间风声鹤唳,向前方任何疑似目标的影子扫射,一些被甩到海里的水兵莫名其妙就遭到了防空火力射杀。这艘巡洋舰有备用的指挥所,但想要从当头一棒中恢复过来,还需要更多时间。

损伤管制没有意义,虽然巡洋舰没有任何位置在进水,但两次导弹袭击已经将上层建筑夷为平地,火灾渐渐失去控制。科尼号驱逐舰没有勇气停下来营救船员,这艘小船如同受了惊的兔子般落荒而逃,从这一刻开始,美军舰队的命运已经彻底注定了。

火灾持续了五个小时,圣路易斯号最终没能坚持下来,这是101舰拖了最久的一次打击,布鲁克林级的抗沉能力着实让人吃惊,甚至有许多人都成功爬上了救生艇。但这些理应坚持超过一星期的幸存者连第二天的太阳都没等来,没人知道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科尼号的舰长在舰桥上踱来踱去,他已经四十八小时没睡过觉了,上帝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现在船上已经有了军心不稳的兆头,在目睹了太多友舰莫名其妙的损失后,水兵们已经很难继续信任上级了。

难道是上帝不希望看到我们胜利?他胡思乱想起来。或者,在上帝眼里这只是一次游戏,他在津津有味地等着看我们如何垂死挣扎?这个念头无疑加剧了他的沮丧心情。

舰长突然想起了前天那封电报,当时是第一波次攻击机群不知所踪,整个编队都收到了这封明码电文。落款是什么来着?他有些想不起来了,似乎是中国人民海军,他不确定敌人真的是花生米手下的人,或者只是随便扯了个名号来糊弄他们,总之目前所有的生机都在这封电报上了,他必须得试试。

101舰很快收到了来自最后一艘船的乞降电报,对方提议主动弃船并交出军舰,放任南昌舰将其炸沉,唯一的条件是放最后这些人一条活路。

德意志级袖珍战列舰×2

“副政委,你怎么看?他们打算投降。”周云拿着电报问道。

“舰长,我觉得我们现在情况十分特殊,不能太拘于小节了。”副政委说道。他没有把话说透,不过显而易见,所谓的不拘小节,其实就是赶尽杀绝的意思。

大校不置可否,这种事情说心里没坎那是假话,但他必须做出决定。既然后果无法承担,那么决定必须按照最坏的结果来考虑,大校能想到的最坏结果就是反舰导弹命中最后一艘驱逐舰的瞬间,驱逐舰被判定为瘫痪,上百名美军被送回了二战,他当然不能容许这样的结果发生。

要不接受他们的投降?大校犹豫一下,摇摇头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可不敢信任对方真的全员弃船,谁知道会不会船舱里打着埋伏?

“有什么办法能保持军舰完好同时杀死里面的人吗?”大校说道,好像是在问周围的人,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指挥室里的值班人员面面相觑,等了一会儿,没人说话。大校将目光投向副舰长,一直不说话的副舰长突然站起来,手里拿着一张纸。

“有办法。出动舰上的特种部队。”

“特种部队?”大校眉头一皱,他知道船上有一支海军的侦察兵,但那只是一个作战小组十个人。

“十个人打三四百人?这计划不可行。”

“当然不是正面交火,我们得发挥技术优势。”

大校突然意识到,副舰长在卖关子。

“防弹衣和人员训练水平方面确实能占据一定的战术优势,但对方船上肯定也有冲锋枪一类的东西,短突击步枪的优越性并不是十分明显,至少不够以一敌十。”

副舰长摇摇头:“没必要以一敌十,他们不是同意弃船投降吗?”

“你是说……”

“弗莱彻级驱逐舰乘员数量在四百人左右,而科尼号也没有承担过落水人员援救任务,差不多就是这个人数。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要求他们上救生艇弃舰,并远离到看不见驱逐舰本身的地步。”

“然后我们登船?”

“我们的特种部队乘冲锋舟登船,”副舰长稍微指正道,“当然,他们恐怕不会死心,船上一定会留人,但我们可以清点人数,直到船上剩下不足百人时再动手。”

“技术优势,到现在为止,我们最依仗的技术优势是什么?当然不是火力。我们要创造一个单向透明的战场,把战斗打成一边倒的屠杀。”

“但是,我们仍然没有办法轻点撤下来了多少人?”大校道。

“有办法,就是……有些残忍。”

“如果我们能做到夜间悄悄登船,利用夜视仪和微声武器发起进攻,剩下的那些人里,大部分人会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被杀死在床上。我估计里面要么真的谁都没剩下全跑了,要么剩下五个主炮组和两个鱼雷发射器的操作员等着伏击我们,总之人不会太多。”

大校抓抓头发:“不对,消音武器没有那么安静,虽然声音比正常的时候低一些,但也没那么低。况且夜视设备优势再大,他们也不至于不知道开灯,灯一开我们优势尽失。”

“不,花点时间,我们有办法让他们不开灯。”副舰长摇头道。

周云沉吟半晌,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情很不地道,但副舰长的计划岂止是不地道,完全可以用恶毒来形容。不过为了保护国家机密,也只能牺牲一些个人信用和人道主义了。

科尼号驱逐舰收到回复,要求所有人登上救生艇撤离,至于撤到多远,电报没说。

舰长下令二百名水兵登上交通艇撤到五公里外,等着那艘敌舰现身。他在船上留下了炮组和鱼雷发射器的乘员,如果敌舰真的靠近到了打算鱼雷处决的地步,五门电动炮塔和侧舷防空火力会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交通艇上倒是没人带枪,在这种规模的战斗中,枪起不了什么作用。

等了一会儿,交通艇上的电台滴滴答答响了起来,告诫这边不要耍花样,明显还有人没有撤离军舰。这当然引起了舰长的诧异,附近明明没有敌人的眼线,怎么就被看到了?他当然不死心,下令高射炮组撤离军舰,留下主炮组和鱼雷小队。

故技重施依然被识破,敌人依然没有露面。舰长实在没办法,又撤下了主炮组的成员,船上只留了鱼雷小队。水兵们个个躲到休息室铺位床底下或者淋浴间衣柜里,大气都不敢出,敌人的侦查能力已经无孔不入到这个地步了?

101舰当然没有能力远程监视是不是还有人没下船,不过它的被动声呐可以数到每一艘救生艇被放到水里时的动静,那些汽油动力的交通艇一直在军舰附近打转,光数数量就知道这肯定不是所有的人。至于无动力救生筏,101舰是真不知道,所以每次的电报都很含混,只是盲目地指出还有人没撤离,却不明确说是哪里。

整整一天,双方都在这么你来我往的空耗中度过。终于,科尼号舰长意识到,对方电报的意思可能是自己的交通艇离军舰太近了,下令远离驱逐舰,终于达成了投降协议要求。这一天的勾心斗角倒是没白忙活,他在船上偷偷留下了主炮组(趁下人时偷偷爬回去了)和鱼雷小组,只等着敌人咬钩。

现在这些人正蹲在战位里面,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一不小心就暴露。唯一的对外感知方式,是通过炮塔的门缝向外窥视。

声呐判断交通艇的位置已经看不见驱逐舰了,周云下令立即出动直升机,以免夜长梦多这帮人反悔。

数百人的幸存者挤在救生艇上,等待着最后的命运。每个人都在伸长脖子望向南方,他们最后的留守人员和如同棺材般漂在水面上的科尼号驱逐舰就在那个方向,待会儿无论哪边赢了,他们都应该看到天边的红光,随后自己在白光一闪中回到家乡。

手电划过四周,一些人握着手枪负责警戒,以免有什么食肉动物爬上来。编乎大洋的海洋生态资料一直是空白,几艘密密麻麻挤满人的救生艇简直就是自助餐桌上的烤牛排,绝不能掉以轻心。

渐渐地,一些听力不错的人察觉到了一种周而复始的响声,好像是有一只很大的虫子在救生艇旁边,又有点像一架飞机正在靠近。难道是之前失踪的第一攻击波次回来了?这个荒谬的想法在他们脑中一闪而过,他们睁开眼睛,手电筒向空中四下乱扫。

直20的海军型并没有追求极致的旋翼静音能力,这当然不会对它的战术价值产生影响,不过在这种环境下,却能气到提前通知一声的作用。

大副的手电筒光斑指向东方,他感觉声音来自那个方向,随后越来越多的光束也转了过去。手电筒的光芒在空中消散不见,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地方开始出现光斑反射。

救生艇上的美国水兵们无不目瞪口呆,悬停在他们上方的,是一个形似蜻蜓的怪异飞行器,似乎是一架飞机,但是飞机又如何能一动不动悬在半空?个别军官相对要镇定些,美军在他们那个年代确实有少量的早期型直升机装备,不过那种东西部署在缅甸的方向,用途也更接近于飞行吉普车,而非作战单位。

直升机上的机枪手拉开舱门,当着下面一众水兵的面,把机枪装到架子上。这个动作终于让下面的水兵们察觉到了危险,那架悬在半空的飞机绝无善意,它向众人展现出来的,是窒息的压迫感。

机枪声骤然响起,将救生艇上的水兵们卷入这场不公平的厮杀,事实上根本不像厮杀,场面更接近于屠杀了。戴着热像仪的射手操纵机枪从黑暗中居高临下扫射人群,最初的一分钟里没有遭到任何还击,随后的反击停留在了手枪射击和言语辱骂层面。

直升机在目标上空滞留了半个小时,打掉了两千发子弹,直到热像仪再也看不见任何一个有体温的热源。

肯德基佬爷爷

周云知道,现在到了严肃地面对现实的时候了。101舰靠近科尼号的这段时间里,侦查小组进行了多次探讨,敲定了最终行动方案——直升机与南昌舰均不露面,小队侦察兵利用橡皮艇在夜间登船。

舰上的侦查小组都受过两栖作战训练利用夜视仪和装备优势,有备打不备,压倒对方最后近百人,仍然存在一定困难。小组要在黑暗中偷鸡摸狗,自然不能让直升机的动静隔老远告诉对方自己来了。

弗莱彻级驱逐舰标准配置有三百五十人上下,被射杀在救生艇上的大约是三百人,侦查小组料敌从宽,就当船上还有一百名敌人。这些人当然不可能全员就位,那样敌人还没来自己先累的睡着了,估计留下的值班人员也就十几个,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个人,确实有很大把握可以悄无声息解决。

凌晨一点,侦查小组的橡皮艇从驱逐舰上放下,悄然驶向远方一无所知的弗莱彻级。队长王杰使用望远镜进行观察,微光夜视仪里天空绿莹莹的一片,与海面有着明显的差别,那艘弗莱彻级驱逐舰静静地停在原地,如同死了很久一般。

科尼号没有开灯,未观察到岗位上有人走动,毕竟它还要假装弃船,难免导致甲板守备松懈,不过它两侧的舷窗是个麻烦,如果有人躲在窗户后面,也许可以借着月光看见靠近的橡皮艇。

王杰下令橡皮艇绕开驱逐舰侧面,从舰尾登船。弗莱彻级驱逐舰的船尾有两组深水炸弹滑轨,王杰上尉很轻松地投出飞爪勾住滑轨的围栏,攀索上船。

耳听前方有人说话,随后舱门打开。上尉轻声命令行动暂停,孤身一人在深水炸弹滑轨后面等了半晌,终于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也许是听见了飞爪碰到栏杆的动静,打算出来看看。

上尉将突击步枪移到背后,抽出胸前的消音手枪,他为了隐蔽行动特地选了这支威力奇差的微声武器,就是防备着目前这种情况。这支手枪发射专门的亚音速子弹时声音比安装消音器的普通武器要安静很多,当然使用它射击的前提是,必须看清楚对方身上有没有穿防弹衣——目前情况下,这显然算不上问题。

两个水兵没敢开灯,从夜视仪里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正走过来,距离只有二十几米,一片乌云适时地遮住了月亮,使上尉免于立即暴露。王杰觉得他们应该不是真的察觉到了什么,因为两人此刻正靠着大声说话互相壮胆,显然他们害怕的并不是有陆战队登船,而是一些超自然的东西。

上尉举起手枪,利用照门上的荧光点进行瞄准,一枪将走在后面的那位干倒。如此近的距离上,前面的人显然听到了什么,回头查看同伴,前方一次三发速射击中胸口,第二个目标晃了晃,最终还是没呢喊出声来。

王杰拎着手枪迅速上前,对着脑门补枪,免得这支威力比苍蝇拍大不了多少的武器打不死人,对手蹿起来嚎两嗓子。

“行动继续。”

此刻留守在驱逐舰上的几十人大部分都在睡觉,剩下的值班人员正守在战位上,打牌消磨时间。科尼号的轮机已经停了,自然不可能有供电,他们用被褥将舷窗堵上,使用手电筒照明。一群人正玩到兴头上,却听到外面传来了奇怪的动静,好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舱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等了半晌,不见下文,有人战战兢兢撩开被褥一角。月光下,大海正泛起层层波浪,但是并没有敌舰出现。

“怎么回事?是不是敌人来了?”身后有人问道。

“没有,应该是金属碎块掉在甲板上了,可能是没收拾干净的高射炮弹。”

“我去看看情况?”

“去吧,约恩,你和他一起去,带上手枪。”军官说道。

侦查小队迅速占领了甲板,一切与计划中一样。两名查看情况的水兵刚刚走到舱室门口,正准备检查,就被人从身后扑倒。他们没有将手枪上膛拎在手里可以说是最大的失误。

里面的水兵察觉到不对劲,倒不是他们看到了什么东西,而是出去查看的人半天没有回来。军官难免有些惊恐,他仍然没有考虑敌人登船的可能性,但他确实在担心有一些吃人的怪物爬上船。自从第一波攻击机不知所踪后,舰队里一直在流行这片海里有食人海妖游荡的谣言,随着越来越多的舰艇在黑暗中失踪,流言渐渐变得无法抑制。

“都别慌,外面肯定是有什么东西爬上来了,谁去通知一下其他战位?”

“我去!”有人自告奋勇道。

“好,你找一个人和你一起,带上机枪。其他人拿上枪跟我来。”

十几个人正准备作战,前方一二号炮塔的方向突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交火声,是汤普森冲锋枪在射击。敌人似乎没有还击,事实上听起来就像是己方在单方面地倾泻子弹,但是渐渐地,枪声越来越弱,最后完全沉寂了下去,水兵们的叫嚷也随之消失了。

主炮控制室的枪战只持续了不到三十秒,两支消音冲锋枪在夜视仪的帮助下轻松压倒了十几人的反抗。尽管美国人的火力更为强大,但他们只能盲目地对着黑暗中扫射,根本无法对暗处的侦察兵造成威胁。

王杰一马当先抢到鱼雷管下方的控制舱门口,几乎和里面冲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对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乱枪打倒在地,抽搐几下死去。上尉想攻入室内,却被一串子弹逼了出来,控制舱里的七八个人正握着枪对准门口,向任何风吹草动扫射。

耳听门口丁零当啷有东西滚动,控制舱内所有人不由自主瞪大眼睛,闪光弹发出强烈的光芒,瞬间剥夺了舱内所有人的视力。

上尉没有急着攻进去,而是略微后退等待更大的混乱。果然一名勇敢的士兵呐喊着冲到门口,使用一支BAR自动步枪对着外面一百八十度环形扫射,试图阻挡住敌人。上尉一枪将这个士兵撂倒,正待进攻,又是一位闭着眼睛冲出舱门,一个猛子从船舷上扎了下去,也许是对当前局势感到绝望,打算自行了断。不过他的运气实在不是很好,一头扎到了侦查小组系在下面的橡皮艇上,上尉从船舷上探出头时,这位已经大小便失禁软在了两排座位中间,看脑袋歪过的角度好像是把颈椎折断了。

所有武器战位全部得到控制,林林总总干掉了三十来个人,代价是有一名战士被跳弹击中小腿负伤。上尉赶到休息舱门口,也不进去,直接投入闪光弹,随后向里面被炫光致盲,满地打滚的人补枪。突击小组发起进攻时,休息室内已经血流成河,他们跨过横七竖八的尸体,来到第二间休息室,有人挥舞着厨刀扑上来,迎面领受一颗子弹倒下,再向房间内投入催泪弹,里面竟然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咳嗽流泪的动静。

至此,整艘船上大部分敌情都已经解决了,可能个别舱室里有几个活口,要在漫长的搜查中一点点抓出来,显而易见成不了什么气候。

黎明之时,101舰第二波人登上了这艘驱逐舰,配合侦查小组开始搜索每一个角落。实际上他们现在就可以用炸药将科尼号炸沉,但周云就是不放心。

——————————

2022年7月4日,三亚某处海军基地内。

周云大校和政委坐在会客厅中,窗外是飞翔的海鸥,几艘白色的护卫舰正鱼贯出港,一切如常。

有人推门进来,两人一齐起立。

“不用紧张,周大校。还是我。”来人开门见山道,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我介绍一下,这是李波轻上校,来自总参谋部。他有一些情况需要向你们了解。”

“怎么?难道终于有人肯相信那封通篇都是胡说八道的战斗报告了?”

“嗯,确实有些疑问,需要你们配合一下,这也是上级的意思。”李波轻上校也不见外,直接到两人面前摊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些实验报告。

“你们带回来的那些斯帕姆罐头,生产日期是1938年的,现在竟然还能吃。抓获的俘虏我们也进行了检查,通过一些手段查到了他的档案,1912年生……所以,关于时空穿梭的可行性研究已经启动了,希望你们能配合一下,我们需要关于那片编乎大洋的一切情报。”

会客室的窗外,一艘编号103的大型驱逐舰正在吊装反舰导弹,没人知道纠结发生了什么,自从南昌舰在一次战斗巡航后,所有军舰都得到了必须时刻战备的命令,甚至待命的战略核潜艇也提前结束了休假,出港不知所踪,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一些人私下里猜测,是不是要和第七舰队打仗了。

守在会客室门口的总参谋部军官默默地看着一片忙碌,他知道情况与这些水兵想象的不太一样,那绝不是什么常人能理解的情况。

(本文至此已完结)

[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枫糖是真没想到,构思的剧情写下来竟然有这么长,可累死我了……]

[七夕节隔壁叔叔蹲在家里刷编乎,你们可千万别和他一样……]

[另外给碧蓝的账号求几个滑稽炖哈曼区的好友……]

一个才五十来级的云玩家ID……

原文地址:点击此处查看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