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族》由金像奖导演赵婷执导，讲述了漫威电影宇宙内的一支超级英雄团队，他们是秘密生活在地球的外星种族。本文讨论了漫威新阶段引入作者导演的举措是否成功，并解析赵婷在商业片中融入其理想叙事的尝试。如果不是需要看个视频下饭，我不会点开“万字长文解析某片中的 n 个彩蛋”类解说视频，但当我试着打开其中一个时，开头我就被一个事实稍微震惊了一下：《永恒族》是 MCU 第 26 部电影长片。“有这么多吗？！”但随即我想，至少对千禧一代来说，哪怕不是漫威粉丝，观看定时推出的漫威电影，某种程度上成了标记时间的一把尺。你还记得你何年何地和谁一起看的《复仇者联盟》，对吧？电影可以衡量时间，这有点儿把它浪漫化了。另一方面，没那么浪漫的是，观众多半在被动地消费爆米花超级英雄电影的节奏。所谓 MCU 新阶段，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肉眼可见的新变化，可能是引入更多作者导演。抛开围绕“作者性”这个词本身的争论，什么是作者电影？简单来说，就是“你看一眼就知道是谁拍的”。坊间传言瑞恩·库格勒在拍摄《黑豹》的决斗戏时坚持加入一个他标志性的长镜头，考虑到成本问题被现场制片人和工作人员劝阻，在导演的坚持下，长镜头得以保留，虽然打斗戏仍然大篇幅用手持和快速切换的镜头呈现出来。对《永恒族》而言，则是赵婷一贯坚持的角色为中心的人本主义。体现在剧本上，是永恒族内部对人类态度的矛盾和挣扎：是否真的要永远不干涉人类冲突？在长达七千年的挣扎中，他们也迎来了对自己命运的揭示。赵婷的创作手法是凭大量的观察和学习来让她镜头下的角色呈现出最自然的状态，这种工作方式在全素人演员出演的《骑士》中获得成功，到《无依之地》就出现了明星演员怎样无缝融入素人的问题。而在《永恒族》中，她显然无法依赖她习惯的工作方式，只能依赖剧本本身“我的角色已经在地球上生活了 7000 年”这一简单粗暴的设定。只是，导演想在大制片厂保留自己的独立性，“创作 vs 生意”的矛盾，这一切都太老套了。而永生不死的族群在要不要干预人类行为、要不要对人类产生依恋上争执不下——这种矛盾比“艺术片导演都去拍漫威”还要老套上好几百年。甚至本片剧本都明确想撇清和老套的吸血鬼故事的关系，但很不幸失败了。也许《永恒族》意图展示一群在地球上生活了 7000 年之久的异族的存在主义危机：一边是他们无穷巨量的经历和记忆，另一边是我只是个工具人负责消灭变异族的事实——但呈现在银幕上的是十个角色走马灯般的出场，每个人出场都要重复一遍“我长生不老，只好每五年换一个地方”，还没等高潮，观众已经被无穷无尽的前戏耗光了耐心。
永恒族成员之间反复争论的焦点不过是“人间值不值得”——全片 157 分钟，是不是在浪费时间？主角 Sersi（嘉玛·陈）和 Ikaris（理查德·麦登）之间的感情戏也莫名其妙，看起来丝毫不像他们已经约会了 5000 年，感情戏大概只贡献了意料之外的笑点：Sersi 的发音和《权力的游戏》里的瑟曦完全一样，麦登（在《权游》中饰演瑟曦家的死对头）深情表白 Sersi, I love you，观众笑场。对了，负责配乐的还是Ramin Djawadi，本片竟然还集邮了几位从权力的游戏下车的卡司和剧组人员。
更要命的是，每个角色的存在问题却要让步于“本质”先行。没办法，在一个言必称多元化的时代，可能没人有给角色写小传的耐心，有的只是在政治正确和进步主义的 checkbox 里打勾。MCU 第一个同性之吻，在 2021 年被拿来大做文章，这真的是进步吗？倒不如从角色口中说出的笑话“这桌子是宜家的”。你看，真正全球共通的并不是进步主义，而是全球资本主义时代的消费产品如何做到成本最小化和消费同质化：“宜家的家具板儿不结实”。如果说本片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可能是演员的表演。其中曾经在《敦刻尔克》里出现的巴里·基奥恩令我印象非常深，他的角色可能是最让观众共情的——他在控制人类思想和行为的超能力和不干涉人类行为的原则之间挣扎，只可惜影片实在没有太多篇幅（毕竟有十个主角！）最后还是不能免俗地要来一段感情戏。他在《圣鹿之死》、《绿衣骑士》等独立电影中作为配角都有非常亮眼的表现，他也将在罗伯特·帕丁森主演的新版《蝙蝠侠》中饰演一个小角色。无论如何，还是要说回导演本人。美国著名厂牌 Criterion Collection 的油管频道有一个名为 under the influence 的系列，邀请新锐导演讨论对自己影响至深的大师作品，赵婷出镜时选择了她的偶像泰伦斯·马利克的《新世界》。她对影片开场白人殖民者到达原住民聚落的场景做了如下解读。我把她的解读照搬到这里，不代表我同意她的观点：“He (Malick) is able to find beauty and love andhumanity within, even, some of the most tragic moment in our history. He reallyplays with perspective, like in the opening scene […] he starts with theperspective of the indigenous people and you really feel their amazement andfear when they see the ships coming- it’s such a monumental moment in history. It could be very dreary because we know what followed; but I just find Malick’sway of asking us to feel what it’s like for each individual, not just in a bighistorical context…”“他能在哪怕是人类历史上最悲剧性的时刻中发现美，爱和人性。他在调动角色们的视角，比如在开场，他先引入了原住民的视角，当原住民发现（白人的）船时，你能感受到他们的激动和恐惧。这是历史上重要的一刻，因为我们知道历史上发生了什么，所以这个时刻可能是没什么人性可言的，但他让我们去感受每个个体，而不是去考虑历史的大背景……“这一段被赵婷照搬到了《永恒族》里，公元前 5000 年，永恒族降临地球，帮助人类消灭变异族，从而开始了漫长的见证人类历史的过程。她理想中的叙事是不谈宏大叙事（big picture）而要只谈人物内心的。生长在相似文化背景中，我勉强可以认同她抛弃 big picture 的理想，但《永恒族》在剧本和制作方面达不到这个目标。不过也不必苛求，毕竟影片要联起过多的角色，还要和观众保证自己是一部拥抱了多元的大片。无论如何，本片还是呈现了比较养眼的场面，演员的表现也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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