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装秀发布的不只是时装

2021-01-28 星期四



Virgil Abloh是一位特殊的“时装设计师”——之所以要为这个身份标签加上引号,是因为他的行事作风确实充满着各种争议性,也跳脱了常规时装设计师的各种标准与定义,让我们无法以一种更为单一的方式为他下达身份的定义。他最著名的3%理念是其在设计时的主要指导原则:只需要修改百分之三,就可以让某个东西看上去是“新”的。


非裔美国小说家James Baldwin


近几年来,Virgil大搞各种联名,以个人品牌Off-White为名的联名设计种类繁多,有时候甚至就这么给你来个突如其然的设计,但追捧者依然络绎不绝,从日常用品IKEA的地毯、Moet & Chandon 上“Do Not Drop”的香槟、Byredo的“Elevator Music”香氛系列、Dr. Martens靴子等,如果你以为他只能在这些小东西做做文章,那么可就大错特错,Mercedes Benz旗下的的G—class车款也跟他来了个跨界合作,总之,都没怎么脱离他修改3%的理念。



他将该最重要的“3%”核心光明正大地标注在“来自Virgil Abloh的创意词表”中的首要位置——这是一份随着他在Louis Vuitton推出的系列而不断更新的词表,里面注满了由A to Z的关键词,而每一个词语都与Virgil的成长、创意、设计的意义有关,如同是一场连绵不断的猜谜游戏,随着幕布的逐渐拉起,每次都只会露出一些只言片语的迷底,而最后你会凭着这些碎片拼装成Virgil的世界。

 

词表上,关乎Virgil在 Louis Vuitton 2021春夏系列中有着三个至关重要的、以A为首的词语:Afrocentrism(非洲中心主义) 、Afrofuturism(非洲未来主义) 、Afrosurrealism(非洲超现实主义) 。这些内容皆是以黑人身份为核心而衍生的关乎思想流派、科技、艺术的探讨——即Virgil关乎黑人身份和群体的母题下的各种衍生的讨论——这并不奇怪,对Virgil而言,他非常在意、也热衷将自己的黑人身份作为每每探讨的主要对象,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他选择表述的主要方式,就像是当代艺术那样,每一位艺术家都有自己所擅长、所强调的主题,Virgil的,多少都跟他的黑人身份有关系。



不过,也如同当代艺术充满了各种争议性和思维的拓展性,在Virgil带领下的  Louis Vuitton的男装世界,几乎成为了他在时尚体系下的一种以服装为呈现形式的艺术表达。他记忆、重建和保存黑人艺术史的抽象目录, 就像是在研究和教授欧洲艺术的方式一样。“我致力于在实际行动中记录和保存黑人典籍,并启发全球观众。” 他说道。


“人们被困在历史中,而历史也被困在历史中。”或许是为了致敬Baldwin,Virgil探究了陈旧的社会规范在集体心理中所植入的无意识偏见——这是我们从Virgil处得到的关于Louis Vuitton 2021秋冬男装系列的讯息。《村里的陌生人》中的这种外来种族者与当地主义者(Virgil将之描述为是“观光客 vs 纯粹主义者”的关系),建立在的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历史成因下对有色人种的刻板印象,而这也是 Virgil所操刀的本季的灵感来源。有意思的是,在秀场笔记中,Virgil将“观光客 vs 纯粹主义者”用来比喻为“渴望进入某专业领域的圈外人,纯粹主义者则是占据这一领域的圈内人”,他意有所指地将自己比做“观光客”,将那些根植于传统时尚体系的圈内人视为了“纯粹主义者”,他试图以自己的方式在“破圈”,发出声音,就像当年的Baldwin一样。

 

所以,Virgil将原本存在于文学作品中的“抽象村庄”落地为秀场的空间,通过大理石的材质搭建成了一个更具有抽象代表意义的舞台,也分别于巴黎和瑞士山间的一处村庄举办。他邀来Kandis Williams、Tosh Basco、Saul Williams、Yasiin Bey、Black Cracker和Steven Sowah等众多艺术家作为这一整场的“舞台剧”的参演者,将他们作为自己讯息的字词句落的代表,用于呈现本季系列探讨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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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前文中我们所提到的,当代艺术存在着各种争议性,有着极为两极化的呈现方式,即便是同一对象的探讨,也有可能迈向截然不同的结论。于是,Virgil干脆将这一争议性的评论权交给了每一个外来的观看者。“是谁发明了纸杯、金属钉、铅笔?创作权的归属往往是无法回避的问题:谁创造艺术,谁又消费艺术?无设计的“普通”物品并不是艺术界的产物,它们代表了一个不断被艺术界侵占并改造的公共领域。”秀场笔记中如是叙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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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Virgil对于建立一个跳脱出原本时尚体系的结构是势在必行的。他渴望建立新的常态,并且将所有的观众和评论者都拉入他的探讨语境中,让我们暂时地抛开了对设计的评价,转而思考和探索与艺术有关的意义,就像是他这次选择引用Baldwin为他的理念佐证一样,他是一个聪明的破圈者和风向引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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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本季他将那些典型的具有大都市意象的拼装模型做成为了其中的“成衣”,姑且抛开时装是否具有艺术属性的论题,这种嫁接的方式难免不会让人想到艺术载体的多样性。我们所看到的服装的印花、工艺被用于诠释各种幻象主题,透过迷惑性的视幻构图和滤镜效果再现令人熟悉的形象,在典型元素的重新组合中演绎出更为激进的风格,就像是被附着在服装上的绘画,有着创作者自身想要传递的讯息。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一场和设计无关的实验,而我们的解读是组成这场实验的重要部分。




借此契机,我们邀请了陶身体剧场创始人&艺术总监陶冶、音乐剧导演&演员刘令飞,以及当代表演艺术家小珂,共同探讨这场从传统走秀形式中解放、延展的综合艺术呈现。 
 


陶冶
陶身体剧场创始人、艺术总监
头像摄影:范西

WSJ.

看完这场秀,你的整体观感如何?

陶冶一开场这个黑白灰的调性,让我想象到冥想,我觉得它是开阔的,以一种戏剧性的张力,像一部电影的视觉感展开。


从头到尾看完,我觉得所有服装都变成了他创作的元素,而不仅仅是指向于服装,这些元素之间是交融的。

WSJ.

这场秀在传统走秀外还融入了丰富的肢体、戏剧、剪辑、场景设置、说唱等,其中哪一段表达最吸引到你?

陶冶中间的部分,当所有人都开始流动,开始游走,在那一个瞬间出现了所有的人物,有音乐家也有舞者,有行为艺术也有装置,那个川流不息的画面,给我留下了一段瞬间和永恒的对话,感觉所有的事物都成为了微尘。


还有那个黑人走进空间,那一刹那有一个人躺在地面,他用一个行为交代了一种有想象力的语境。这个片子融合了装置、色彩、服装、舞蹈、戏剧、行为,当然还有不同的音乐方式,像是一个视听的盛宴,但我觉得比较好的是它并没有去定义什么,整个创作让所有元素成为了元素本身,而不是成为主体。如果把它说成一个秀的话其实是在定义,我觉得反而违背了他做这件事情的初衷,他其实是要一次开放性展开的对话,而不是指向性的对话。

WSJ.

在你过往的经历中,跨界合作是如何丰富艺术表达的?

陶冶我自己认为,艺术最大的魅力就是要破掉所有的界限,因为我们每个人作为独立的个体,其实就代表你的有限,但艺术就是让这些有限,可以通过艺术的对话,破掉彼此的边界,看到不同和可能性。跨界这件事,谁都没有能力跨来跨去,因为个人的时间和精力有限,但是艺术的宗旨是让所有界限消失,让我们的思想、我们的感知力流通起来。



刘令飞
音乐剧导演、演员

WSJ.

看完这场秀,你的整体观感如何?

刘令飞它给我内心带来的触动从开头就开始了。它给我一种“疏离”感、“陌生”感。而这种感受是天然产生的,它产生的时候我还未了解整个秀的灵感来源于“ Stranger in the Village”。它与很多秀的人造美好不同,它大胆地呈现了世界与关系的一种切面。

WSJ.

哪一处细节、哪一段表达最吸引到你?

刘令飞:最吸引我的来自于“箱子”的传递。人的变化和状态总是“个人性”的,但是物品的形状不是的。物品本身的形状相对稳定,它更像一个“观察者”,似乎属于你,但又不完全属于你。物品其实也是一个stranger

WSJ.

这场秀在传统走秀之外还融入了丰富的肢体、戏剧、场景设置,还有演唱,你对哪个元素的感受最强烈?

刘令飞那些绿色的像岩石一样的装置,绿色打破了白与灰,但在这场秀里并没有让人感受到绿色本身拥有的生机勃勃,而是给了这种疏离感更强烈的加分。这个元素绝对是好看的,令人内心震撼的,我想这就是艺术本身的多元和不确定性带来的美


WSJ.

在你过往的经历中,跨界合作是如何丰富艺术表达的?

刘令飞如果涉及到“跨界合作”,那么我会率先把“跨界”这两个字忘掉,我觉得艺术分成不同的“界”当然没问题,但是“美”却是共通的,不会被界限阻隔的。那么我会找到不同领域里最美的部分,去做美与美的组合。



 小珂
当代表演艺术家
头像摄影:希尔

WSJ.

看完这场秀,你的整体观感如何?

小珂自然~人~意识~信仰~大地的疗愈绿色~金属的盒子~水晶的链接~欲望~独白。

看到强烈的孤独,平行宇宙,一种日常与意识精神的交错,愤怒在累积中释放。

生活由无数无意义的意义组成一个自我觉醒的意识阀门。

时间的理解,凝固,时间的隧道,对于时间感知的微观放大,暗含意识的开启。


那个一直躺着的男人,一场梦还是一场宿醉。

无数空间的穿梭,象征死亡与永恒的雕像,是人类对于象征意义的崇拜。

所有时尚的外观在人性的反思中显得突兀,而身为人,需要这种自我救赎般的设置,从而进入内心与自然,非物质的想象连接,生成某种自圆其说的价值,把这种价值附在肉身之上,带来一种自我与现实环境的交流或是融合。


治愈绿,夹杂着淡淡的紫,明确的黄,橙,红,宇宙之光被我们瞬间捕捉,占为己有成为安慰剂,带着对大地的向往,在彼此的自我世界间行走,穿越,相遇,漠然,再遭遇,再行走,再停留。孤独的课题是一个男人终生面对的财富。

明白与不明白,我们不都得行走在自我的江湖吗?

人类的累积智慧与产出是开启未来灵性反思的案例教材,困顿其中将终于迷宫的无限循环中。人对神,塑像的迷恋在萨满的仪式中,或许得以一种释放。

WSJ.

这场秀在传统走秀外还融入了丰富的肢体、戏剧、剪辑、场景设置、说唱等,其中哪一段表达最吸引到你?

小珂没有特别哪段,我主要跟随片子的创作者,去体会他的表达,每个创作者都有特别强烈与明确的表达,好的艺术表达,是把真正的表达隐藏在外观之下的一种强烈隐喻。这个片子,我看到了

WSJ.

在你过往的经历中,跨界合作是如何丰富艺术表达的?

小珂艺术是相通的,不被外在形式所捆绑,所以也不存在所谓的跨界。语言,手法,信手拈来,都为内核工作。好的创作是知道什么手法适合,什么方式更深入表达的,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打开观者的感知,去寻找体悟形式外观包裹着的内部真正表达,一个成立的艺术手法,往往可以打开身心灵的通道,让观者自我寻找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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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不再是白色的,也永远不会再是白色的。” Baldwin掷地有声地在《村里的陌生人》的文章结尾处如此写道。如果说黑与白之间的界限在过去如此泾渭分明的话,在当下这种稳定的常态显然早已不复存在。当常规与非常规共处同个时代,“外来者”也终究融入全球属性的“村落”时,我们早已融为一体、形成了新的秩序。


撰文 徐小喵
编辑  Anson Chen/DaJuan
编排 圆

图片承蒙Louis Vuitton及受访艺术家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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