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爷丨一个中超投资人的八年

2024-05-23 星期四

体育场内,响起《夜空中最亮的星》,几万人打开手机手电筒,挥舞着合唱:

曾与我同行的身影,如今在哪里……

这是4月5日的北京工人体育场,北京国安本赛季中超首个主场比赛。对手是卫冕冠军上海海港队。

在中国足球深陷腐败丑闻、国家队战绩惨不忍睹的当下,有53000名球迷涌入新工体观赛,刷新了上赛季中超恢复主客场制以来的人数纪录。比赛过程也跌宕起伏,国安最终在主场2:2战平了卫冕冠军。

但这一晚更特别的,是比赛开始前一个纪念活动。

比赛的前两天,新工体北看台上,一张座椅被喷涂上了一朵雪花,和几颗闪烁的繁星。

这是为了纪念杨雪。杨雪是北京国安的球迷,2005年国安球迷组织“御林军”成立开始,她就是其中一员,并一直到比赛现场观战助威。

不管球队是巅峰还是低谷,杨雪多个赛季都是国安主客场比赛全勤。国安队在2023年给这位最铁杆的女球迷颁发了:

球迷全勤奖。

今年4月2日,杨雪突发疾病去世,年仅39岁。

得知这件事情后,国安俱乐部决定将杨雪之前的季票座位封存,作为纪念。今后工体不管是比赛还是演唱会,这个带有雪花繁星标识的座位,都不会出售。

4月5日的比赛开场前,主队和客队现场球迷,还一起合唱《夜空中最亮的星》,为杨雪送别。万人合唱的歌声中,很多球迷流下了泪水。

中国足球,已经很久没有什么故事,能让人泪目了。


1


决定将杨雪座位封存的,是北京国安俱乐部董事长周金辉。他是目前中超球队里,为数不多的民营企业投资者了。

在他之前,国安的投资人是中信集团。2015年年底,这家国企想退出足球,为国安寻找新投资人。他们最先接触的,是:

中国首富马云。

尽管连越位规则都不懂,但马爸爸是中国足球的熟面孔。2014年,马云跟绿城老板宋卫平谈过,因没法控股,他放弃了自己家乡的球队。

之后,马爸爸跟许家印喝了场大酒。阿里第二天就决定投12个小目标,成为恒大俱乐部的半个主人。

2016年,中信准备引入蚂蚁金服作为投资人——蚂蚁金服花35.5个小目标,获得国安队64%的股份。中信这次给国安定的估值,也远超恒大队。

虽然马云不差钱,但一个投资人,在同一个联赛里的两家俱乐部当股东,在国际足联是不被允许的。

中国足协在2016年12月月底,也否掉了这个交易。

中信傻眼了。俱乐部注册马上截止,中信必须在15天之内找到替代方案。他们想到了一个房地产老板,火线联系了他。

那个老板用了三天决定,一个星期签了合同,帮中信解决了这个包袱。

他甚至没有跟中信纠缠价格,用和马爸爸一样的价格——35.5亿元增资入股,接手了俱乐部64%股份。

那个房企老板,就是周金辉。

周金辉非常低调,如果不是入主国安,他都不愿出现在媒体头条上。但他开发的项目,却在北京赫赫有名。他的公司,叫中赫集团。

1996年,从石油管道学院毕业后,22岁的周金辉没有像其他石油子弟一样子承父业,而是自己去闯社会了。

他从唐山一家小饭店做起,之后涉足房地产,在唐山市中心开发了口碑不错的项目——尚座城市花园。

2005年,周金辉在北京成立中赫,开发了望京来广营的北纬40°。之后,他还陆续开发了钓鱼台七号院、万柳书院等豪宅项目。

尤其是万柳书院,一直是北京高端住宅领域的神话。甚至有人假扮“万柳少爷”而走红,住在万柳,是很多人对上流社会最直观的想象。

但2016年之后,周金辉没有再拿过一块纯住宅的土地。在追求高周转和融资能力的时代,中赫这种做产品的公司不太吃香。

更重要的原因是,周把很大一部分资金拿来搞足球了。

2016年12月,周金辉过完了四十二岁生日。他公司账上趴着50多亿现金。他掏了其中30多亿,投给了自己喜欢的球队——北京国安。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他本来对体育就很感兴趣,2009年,他就作为天使投资人,创立了盛开体育,盛开代理了国际足联和欧足联在国内的票务。

周投资国安的那年,全球足球产业的市场规模超过了5000亿美元,在体育产值中的比重超过40%。作为球迷的周金辉,开始谋求转型,想从房地产转变成体育产业。

他当时很有信心,北京国安这支中国老牌的球队,应该能通过更好地运营,成为中国的标杆。他的目标不仅是成绩优秀,还能成为:

中国第一支收支平衡的俱乐部。

八年后,回过头看,这个球迷说自己怎么也想不到,中国足球,原来是天下最难做的生意。


2

2017年6月,周金辉飞到法国摩纳哥,见了当时摩纳哥主教练雅尔丁。

仓促接手国安后,中信没有给周金辉留什么时间做准备。作为中超传统强队的国安,那一年上半赛季成绩巨差,一度掉入了保级圈。

周金辉决定换帅。他的目标,是带摩纳哥在法甲夺冠的名帅雅尔丁。

雅尔丁经纪人是著名的门德斯。自2004年以来,他就控制了欧洲的足球转会市场。麾下的明星包括C罗、穆里尼奥、迪马利亚等。他给周金辉报价,雅尔丁年薪800万欧。

周金辉和雅尔丁都同意了;但一天后,门德斯突然反悔,说要再加100万欧。

周金辉咬牙同意。没想到一天之后,门德斯又跟他说:

对不起,我们要1200万欧了。

周当场就跟门德斯翻脸。他打电话给国安俱乐部总经理李明,李明正在德国和前勒沃库森主帅施密特商谈并达成了意向,周金辉让他马上跟施密特签约。

周金辉躬身入局的2017年,正是中国足球泡沫的最顶点。

2015年3月,《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发布,改革要点是联赛的商业开发与足球产业的发展。

一时间,绿地、华夏幸福、苏宁、佳兆业等房企,纷纷杀入足球领域。连同先前入场的恒大、富力等,掀起了中国金元足球的新一轮竞赛。

16支中超球队,投资人是房地产为主业的超过十支。就中超联赛的冠名,当时也是中国地产业最重要投资者:

平安集团。

2010年许家印买断广州俱乐部所属权,只花了1亿;2016年,张近东花了5.23亿,才拿下江苏俱乐部;到2016年年底,周金辉接手国安队,花了35.5亿。

2017年,中超的疯狂到达巅峰——全世界收入最高的十位球员,有六人都在中超效力。权健老板束昱辉甚至放话:

不排除21亿引进梅西。

国内球员也涨得不可思议。球员汪嵩前段时间接受采访时说,当时国内球员只要能准确地将球踢到30米区域内:

就能被俱乐部相中,年薪300万。

2014年,中超的转会总投入才5.4亿元人民币;2017年,快速膨胀到30亿元,是全球最烧钱的联赛。

那一年,中超亏损总额超过48亿元,平均每家俱乐部亏了2.8个小目标。

热钱暴力式乱入,打破了中超转会市场的正常生态。那段时间,在全世界足球经纪人眼中,中国人脑门上都写满了“钱多人傻速来”。当门德斯遇上周金辉,脑子里想的不是别的,就是想怎么狠狠宰上一笔。

2017年赛季,投入比其他强队明显少的国安,排名第九,是十几年来最差的成绩。周金辉很着急。为了北京国安,他也只能按照当时的游戏规则入局。

他派李明去德国,和多特蒙德谈,想做一个国安队队史最重磅的交易:

引进奥巴梅扬。

奥巴梅扬是那个赛季的德甲金靴,正值当打之年。多特蒙德开价6500万欧,国安还6000万欧,并为奥巴梅扬提供2500万欧年薪。

如果引进成功,奥巴梅杨将成为中超身价和年薪最高的球员,也是中超当时最大牌的球员。

双方接触了两个月,交易即将完成时,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足协出台了引援调节费,引入奥巴梅杨,意味着国安得交6000万欧的调节费给足协;第二件事,是恒大横刺里杀出,给多特蒙德报了一个高于国安20%的价格。

全球都在向中国人哄抬物价。连中国人自己,也在帮他们抬价。那段时间,恒大俱乐部董事长刘永灼的口号是:

恒大看上的冠军,你别抢。

周金辉终止了这桩转会,转而引入几名性价比更高的外援。


3

2018年8月,高层领导找几家中超俱乐部投资人,去国务院开会,讨论中国足球职业改革。周金辉也去了。

在那之前,体育总局从中超中甲俱乐部选拔了50多个年轻球员,成立中国国家男足集训队。集训队不是把球员拉一起练球,而是把他们送到山东泰安一个军营:

接受军事化训练。

球员们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点左右睡觉。每天练的,是半夜紧急集合、20公里武装越野等。

这可能是他们离开足球时间最长的一次。40多天集训里,球员没能碰一次足球。体育总局领导说,这是为了锻炼球员的意志品质,强化为国而战的坚定信念。

体育总局还有个方案,让这批孩子中的U19组队打中乙,U22组队打中甲,国足直接踢中超:

给他们充分的锻炼机会。

梅西、C罗也没这么练过呀。足球投资人都傻眼了,说是职业联赛,自己培养的球员,体育总局说带走就带走,都没自主权了。

但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只有周金辉直接在那次会上跟体育总局领导说,领导,这样做不合适。这种方法如果能够进入世界杯:

那朝鲜至少能夺得10次世界杯冠军。

后来,高层领导找周金辉谈话,说周总,你当着这么多人面,顶撞体育总局领导不合适呀。

周金辉的回答是,领导,这个会讨论的是中国足球的职业改革,如果光讲领导爱听的话,那是对中国足球的不负责任。

之后,他还在朋友圈,写了一段200多字、措辞激烈的感慨。

刚接手国安队的时候,周金辉邀请英超阿森纳队的老板来中国交流。

那个英国老头说,北京城跟伦敦城差不多大,伦敦有5支球队,北京就一支,文化上还不允许第二支球队出现:

太羡慕你们了。

但真正做起来,周金辉才发现中超的市场开发度太低。而且更重要的是,作为球队投资人,他不仅对球员没有完全的自主权,连俱乐部的商业化运营,也没有完全自主权。

也是2018年,中超公司宣布与耐克续签了10年的球衣赞助合同。

耐克赞助中超本是好事。但中超公司签的合同,耐克10年只给8亿赞助费,和22亿的产品部分价值。中超每年有16支球队,匀下来每支球队每年只能分现金500万。

国安算过,如果自己找赞助商,光球衣收入,一年就有6000万。自己最核心一块收入,还被足协贱卖掉了。

投资人里,还是只有周金辉站出来反对这件事。他找到足协党委书记、副主席杜兆才,当面说:

杜主席,耐克这合同,国安不可能同意。

杜主席说不行,中超公司与俱乐部有协议,如果不穿耐克球衣,一年要罚3000万。

周金辉当场就说行,我先预缴9000万给足协,算三年罚款。国安队一定要穿自己选择的球衣。

杜主席一看硬的不行,专门拉着当时的中国足协副主席李毓毅一起,请周金辉吃饭,周在饭前就先说了,杜主席,今晚咱们可以谈足球,但是不能谈球衣:

你要因为球衣这件事跟我喝酒,这酒,我就没法喝了。

第二天,国安俱乐部自己做了一个T恤,周金辉去看球的时候自己穿上了,旁边几个同事也穿上了。跟队记者拍到后,所有国安球迷都说要穿周总那件球衣。

那款球衣,只做了几千件,一天时间,就被国安球迷抢光了。

球迷心如明镜。


4

阿森纳老板来中国那次,周金辉跟他聊了很多。临走前,那个老头还给了这个中超投资人一个建议,作为职业俱乐部老板,输球后不要看球队的赛后新闻:

尤其不要看新闻后的评论。

刚开始,周金辉并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之后的几年,他才明白过来——球迷在愤怒之下,有些评论,是真没法看的。

在金元时代,以中赫的资金实力,跟上海上港、鲁能、恒大这种队伍掰手腕,是很难的。这些球队每年投入是20多亿,是中赫的两倍。

但中赫正式全面接管国安队的2018年,他们拿下了足协杯冠军;2019年,他们甚至一度离冠军只有一步之遥,最终国安联赛排名第二,成为中超:

史上积分最高的亚军。

但有时候,球队输得莫名其妙,他也非常想骂人。有两次输球,他跟球队说,把后台系统评论全部打开,让球迷敞开来骂:

我也想骂。

有一场比赛,他真的留言了。

2020年9月,国安在和河北华夏幸福的一场比赛里,巴坎布一个好的进球被判越位,最后时刻,国安队还被判了一粒争议性极大的点球。最终那场比赛:

国安被华夏逼平了。

那场比赛,连《人民日报》体育部都说,国安最后时刻被判的点球,值得商榷。

周金辉忍不住了。他在球队公众号后面留言炮轰,说裁判员的判罚如果没有公正的尺度,伤害的不仅仅是球队和球员,更会伤害到联赛的基础:

比赛可以输,但是绝不容忍黑暗的存在。

那个赛季,周金辉说的“黑暗不会永远笼罩大地”,成为那一年中国足坛著名语录之一。

但这句话,在之后的两个赛季,国安队重复了一遍,又重复了一遍……

但乌云总有被吹散的一天,就像泡沫,也总有破灭的一天。

周金辉炮轰裁判的那一年,中国房地产恰好也走到了拐点。疫情重创了经济,“三道红线”也成为了压垮中国房企的最后一根稻草。

华夏幸福首先暴雷了。接着就是恒大、佳兆业、富力、苏宁……

财务告急,耗巨资的足球首当其冲成了被削减投入的板块。后来的赛会制和“中性名”政策,让很多俱乐部营收骤减;一片反腐声中,很多投资人也不想再趟浑水,迅速抛弃了足球。

从2020年1月至2023年6月,有39支中国职业联赛球队解散,其中不乏征战中超赛场多年的队伍。比如江苏苏宁队,夺得2020年中超冠军后108天,宣告解散。

当时的“中性名”政策,北京国安队也得改名。周金辉面前就两条路,要么改名,要么让中信集团退出,自己全部接下俱乐部的股份,这样北京国安就能保住自己的名字了。

改名这件事,他觉得国安球迷肯定接受不了。他自己也接受不了。

2021年,周金辉跟中信说,我们两个股东都有投资的义务。不管谁把球队接过去,都意味着巨大的牺牲。要么我退出,给你一些支持;要么你退出,给我一些支持。

中信说,我们也知道你很困难,我们对球队也有亏欠,但国企有规定,我们真的无法继续支持了。

那个时候,周金辉在崇礼投资的冰雪项目太子城,因为疫情已经遇到了巨大困难,中赫的现金已经入不敷出了。

周金辉还是选择独自接下这支球队,为这座城市的球迷,保住了球队的名字。


5

2018年7月,北京国安在主场迎战天津权健。工人体育场屋顶一块大铁板突然掉了下来,落在了最后一排座位后面。

这件事让周金辉想起来都后怕。假如铁板再往前10厘米,最后一排十几个球迷,可能就都得遭殃。

作为向新中国成立十周年的献礼,北京从1958年开始兴建十大建筑,工体就是其中之一。1959年8月,赶在国庆前,工体就建设完成了。

工人体育场在当时非常先进,是中国最大的一座综合性体育场。五代国家领导人都在工体的主席台出现过。这样的地方,全中国除了天安门城楼,也就只有工体。

工体还承载了这座城市的记忆、情感和身份。上世纪90年代,北京国安在工体相继战胜AC米兰、阿森纳等国际知名球队。“工体不败”,成为一代北京球迷的集体记忆。

只是,经过了50年的风吹日晒,工体老了。2007年,为承办北京奥运会赛事,工体进行了结构加固。这延长了工体12年的使用寿命。

但到了2018年,工体又一次接近超期服役。看到掉下来的大铁板,周金辉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或许可以原地复建一个新工体。

2019年,周金辉给北京市总工会的领导建议:把钱花在改造加固上,还没有原地复建一个新工体省钱;北京没有专业足球场,中赫可以建一座世界级专业足球场。

更重要的是,国安有自己的球场,完全可以通过球场和俱乐部的一体化运营,将球场和球队的品牌价值都最大化:

走出一条足球俱乐部自我造血的新路。

2019年,工体改造复建迎来了契机,中国获得了2023年亚洲杯的举办权。工体将作为亚洲杯开闭幕式、揭幕战和决赛的场地,亚足联希望北京有一个更现代的、没有跑道阻隔的专业足球场。

周金辉那个大胆的设想,获得了北京市的认可。

政府采用PPP模式,产权还是属于北京市总工会,中赫负责投资,不花政府一分钱。建成后,中赫来经营,每年给工会缴纳特许经营费。40年后,无偿移交给政府。

2019年12月,国安在老工体完成了最后一场中超比赛;2020年8月,工体正式启动改造复建;然后经过两年多建设,面临前所未有资金压力的中赫,按时完成了新工体的改造复建。

2023年4月15日,2023赛季中超联赛迎来开幕式——在改造复建后的新工体举行,这是新工体首次开放迎来观众。

这一晚,从北京的各个角落,5万多人汇聚而来,犹如一条绿色的河流,涌入了新工体。看台上,飘扬的旗帜、围巾墙、用手机电筒组成的“星海”……

经过了3年的改造复建工作之后,这座全新的工体以北京球迷熟悉的面貌满血归来,成为一座更现代化的专业足球场。

整个2023赛季,国安的新工体,以43769人的场均观众,超越了国安主场史上最高的41801人(2019赛季),成为了全亚洲最火爆的主场。

去年新工体北京国安的第一个主场比赛,周金辉也在现场。大部分国安球迷看到复建完成后的球场,和球员距离如此之近,球迷们都很兴奋,整个球场山呼海啸:

这是哪儿?北京!我们的球队是,国安!

有那么一瞬间,周金辉感觉到一点激动。但那种感觉,很快飞逝而过。

他知道,自己即将迎来更大的挑战。

借着工体改造复建契机,在运营好新工体的同时,实现俱乐部良性发展,是他过去几年的心血和愿望。

能够为一名去世的女球迷杨雪封存座位,也是因为国安和其他俱乐部不一样——大多数中超球队的球场都是租的,而北京国安,是极少数球场和球队都由同一个股东投资并运营的俱乐部。

体育场历来有“白象效应”——白象很高贵,但饲养起来很麻烦,吃得多,会带来巨大的负担。

这一次,北京市给了民企中赫这机遇,中赫也扛住了重担,最终把寄托着几代北京人记忆的工体,复建成功了。

新工体不仅仅是一座球场,也是一个地铁上的商旅文体综合体。2024年6月,配套部分的综合体也将竣工。作为投资和运营方的中赫,已经看到了曙光,同时,更大的挑战,还在后头。


6

2020年5月,周金辉参加了一个饭局。在北京朝阳公园旁边一个会所里,有七八个人坐在一起,吃了个饭。

饭局上,有恒大董事长许家印、万达董事长王健林、苏宁董事长张近东、富力董事长张力、河南建业董事长胡葆森、佳兆业的总裁麦帆等。

他们全都是中超的民企投资人。

这时武汉疫情刚刚结束,饭局上,大家谈笑的,还是几十个小目标,以及对未来的憧憬。

几年过去了,再看当时饭局的照片,让人感慨万千。照片里,现在还在坚持投资足球的人:

只剩下周金辉一个人了。

回过头看,周金辉说,足球是一项现代商业体系下的竞技体育,它即是一个投资,但又不能完全当成生意来做,这里面既要真正地热爱足球,又要遵守必要的商业和足球规律,还要能够承担长期的亏损投入。

他也是一次次被现实痛击。周金辉后来感叹,投资足球的这八年,仿佛过了八十年。所有预想不到的事,经济周期,楼市下行,疫情防控,足球反腐,等等等,在这八年当中,全都经历了。

其实人生总会有一些这样的时刻:你一遍遍问自己,自己的坚持,究竟是为什么?

今年新赛季开赛前,一个中午,周金辉自己去球场看了看。到了球场,他跟助手说,别跟着了,我想自己下去走走。

助理没有下去,而是在看台上等了一会,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在巨大的“BEIJING FC”背景下,周金辉一个人走到球场中央,背影看上去有点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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