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奥运选手带着皮划艇去救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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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一，二，三……」

「没事没事儿，往前推！」

当时到了新乡，下了高速就是海呀！哪儿哪儿都是水。

这边是街道，那边铺着沙包，水深在两三米，硬生生在那建了个坝把水堵起来。村里年轻人一听说又快决堤了，他们开着货车，几十个人拉着沙袋就去堵决堤的地方，我觉得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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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描述的这个场景发生在 7 月 23 日的新乡市凤泉区大块镇，说话的人叫段俊卿，那天，段俊卿与消防官兵和全国各地赶来的救援队一起，帮助运送物资，转移受灾群众。

段俊卿的老家在远离新乡市两百多公里的洛阳市宜阳县，他自己既不是武警消防官兵，也没有加入任何民间救援队，这次为什么会参与到一线的救援工作中呢？

这要把时间调回到 20 日，河南省雨灾爆发的那一天，段俊卿的老家宜阳县也遭受了洪水的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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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淹没的花果山

7 月 20 日白天，郑州还没有发洪水的时候，我们那里已经淹了。

我在当地花果山乡建了一个漂流景区，项目上修了一个大坝。雨其实从 15 日就开始下了，20 日那天早上四五点，大雨下起来以后不到一小时，就漫坝了。

我们的「峡谷漂流」，是在一条天然的河道里，两边都是山。漂流景区的起点是一个码头，码头上面建有一个大坝，平常根据游客的情况按需放水。漂流的水深大概 30 公分，这次洪水是 3 米，甚至有些地方 5、6 米，冲下来的黄色山洪就像泥石流一样掺杂着石头，虽然没有泥石流那么夸张，但还是非常可怕，我感觉房子都会被冲毁的。

我放在码头的 300 多条漂流艇全部被冲走了，一条艇 1000 块钱左右，全冲没了。

当天拍摄的现场视频里，原本平静清澈的水库湖面，变成了像黄河一样浑浊的泥水，越过大坝向下游冲过去。而漂流景区的起点就在大坝下游大概 500 米左右的地方，几米高的洪流把放置在起点的 300 条漂流艇都冲没了，然后顺着往下，不断冲击着下游的道路和河道，淹没了河道两旁所有植被。平日里山清水秀的漂流景区，如今只剩下滚滚浊流。

■ 被洪水淹没的大坝和码头

因为我看了乡领导给我发的视频，洪水大到没必要去，救援更谈不上，能保命就不错了，所以我就想，等着洪水停吧。

结果后来我在网上、微博上看到郑州水灾的视频，我就更加坐不住了。当时我还有 100 条全新的漂流艇和 1000 多件救生衣放在仓库，20 日晚上我发了条朋友圈，留下了我和我队友的电话，希望有关部门能来协调运输这些物资，送到需要救援的一线。

■ 平日里的漂流码头

那天晚上我都没怎么睡好，21 日早上 4 点多的时候我接到一个女孩的电话，她说她和孩子都被困在一个大厦里，一楼都是水，我跟她说「你往高的地方去，不要慌，很多救援人员都在往那边赶。」我当时就睡不着了，给我们群里发信息希望能赶快去郑州。

她是第一个给我打电话的人，紧接着我们接了好多电话，我和我队友一直在打电话，那天晚上他接了几十个电话，因为我们对山洪非常敏感，所以听到消息后也能和求救者感同身受，知道他们的无助。之后联系到消防队，我的想法就两个，第一，我想要马上去参加救援，第二，虽然我们没有专业的装备，但我们是专业的水上运动员，我们要去救援的第一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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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流勇进的两个人

事实上，除了是漂流景区的创办人之外，段俊卿还有另一个身份，他和他的双胞胎哥哥段俊杰曾经是皮划艇激流回旋项目的专业运动员。
在 8 月 3 日的东京奥运会上，刘浩和郑鹏飞代表中国队拿下了 1000 米双人划艇的银牌。可能大家熟知的皮划艇项目，都是这种在静水的赛道上，比拼速度的运动。而激流回旋，作为皮划艇大项下的一个小项，在国内可能就更小众了。运动员面对的不再是静水，而是湍急的水流，有高低起伏的落差和各种障碍物。运动员需要通过设立在赛道上的每一处水门，最终到达终点的时候，用时最少的人为获胜者。

从 2002 年加入省队到 2009 年退役的这7年时间里，俊杰和俊卿两兄弟，先后进入了国青队和国家队，曾经多次出国参加国际比赛，还参加了 2008 年的北京奥运会。
退役之后，段俊卿创办了水上健身俱乐部，如今那边的教练都是他曾经的运动员队友。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去水灾现场的原因，面对湍急的水流，他们是专业的。

我一直想出国比赛，2006 年机会来了，是斯洛文尼亚的世界杯比赛。但场地特别危险，高度落差很大，因此也容易受伤，当时通知我们说：「国家队没人去，你俩要不要去？」我说：「是不是出国？」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说：「只要能去怎么都行。」

到那了以后，我们发现水流太大了，落差都有十几米，比坐过山车还恐怖，前三天就一直在岸上看。老外鼓励我们，我们还是不敢，等到第三天，那里发了特别大的洪水，我看老外竟然不划船直接往水里跳，就说「咱们划船还不敢下吗？」

当时我们俩眼睛一闭一睁就下水了，老外就在两边喊「段段！段段！」给我们加油，当时特别激动，胳膊刚开始僵硬，不过滑了两趟也慢慢适应了。

■ 2008 年奥运会现场图/Getty Images

就这样我们俩一路杀进了决赛，等到第三轮决赛时，我们排名第七，世界排名直线上升，没想到第一次出国，我们俩就拿了全国最好的成绩。在这个项目上，我们是中国首次进入世界排名前八的。回国之后，我们的成绩越来越好，2006 、2007 年没有离开过国家队，成绩一直保持在国内前三。

2008 年北京奥运会，当时只能派出一条船，我们就和广东的队伍竞争，最后我们也有幸参加了中国北京奥运会，当时特别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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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漂流

备战奥运会的时候，我们国家队的 12 个运动员有一次去了云南怒江，当时我们想练胆，所以划着皮划艇下去了，看到一个浪离我们 200 多米，心里想「这么小的浪没事」。结果在虎跳峡的时候傻眼了，浪比郑州这次发的洪水夸张多了，我们的皮划艇 4 米多长，在浪里就像个树叶，洪水把我俩一起吸了下去，怎么翻都翻不起来，当时很绝望，以为自己要死了。那一次我们全军覆没。

■ 俊卿在怒江漂流的视频

原来那是一个险滩，过了险滩就安全了。我们从险滩出来以后， 12 个人唱着团结就是力量，互相感动得哭了，我们说「不参加奥运会了，我不干了」。

那一次真的是把人的胆量提升了好多个台阶。之后回去看到人工造的浪，我们一点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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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上漂流艇去一线

俊卿希望去到最危险的一线，或许是像花果山漂流的山洪一样危急的地方。
在朋友圈的接力转发下，他们很快联系上了郑州市金水区政府和武装部，也有志愿者协调了货车帮他们转运漂流艇等物资。在武装部的协调下，他们开上了前往郑州的高速，21 日抵达了郑州。

我们到郑州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整个城市泡在了水里。

车开到郑州的时候，在京港澳高速上我拍了个视频，是高速下面的一条「河」，后来才发现那竟然是郑开大道，十几米高的路灯淹了一半，车根本无法通过，只能用冲锋舟或者摩托艇。

当时我们的手机收到好多志愿者发来的信息，信息里有具体地址和被困人数，我们就计划拉着船，带着我们 6 个皮划艇运动员去挨个找，因为大多消息都来源于阜外医院，郑州东区那边，我们就计划往那边出发去救人。

一直走到了东区，但是水淹得太深，车过不去，就先下了两条皮划艇探路，后来就发现我们这种无动力的船在这种地方救援太难了，几公里的距离滑来滑去累得要死，根本救不了人。

这个时候我们刚好碰到了山东东营过来支援的摩托艇，我心想摩托艇动力够大，我就直接去找他们的人，问他们队长是谁。当时就认识了带队的王大哥，我就说：「能我们是无动力的漂流艇，能坐很多人，你是有动力的摩托艇，但是只能坐一个人，能不能用绳子拖着我们，我这里马上过来 25 条船，咱 1 个摩托艇后面带几条船进去救援。」他说「可以，绝对可以」。

后来我们一直这样配合，从郑州到新乡。从21日晚上十点左右开始，我们先是给阜外医院运送了几批物资。当时整个医院的一楼全淹了，大厅里水深三四米。当时官方救援也在，救援队特别多，我们一直忙到了两三点，看医院的情况差不多稳定了，我们就走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先是给郑州的消防队送去了 15 个皮划艇，然后带着剩下的准备去其他一线救援现场。当时得知洪灾中心转移到了新乡，我们拉着物资就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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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救援

到了新乡以后，下了高速就是海呀！哪儿哪儿都是水。

我到那的时候只有两个救援队，总共就两三条船，当时我就发了一条朋友圈，我说赶快来新乡，这里灾情严重。结果这个朋友圈传播得特别快，第二天来了不少救援队。

当时我们把车停村口，在里面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早上 6 点多就开始救援了。

■ 转移被困群众，蓝衣服是俊卿，荧光绿衣服是俊杰

那个村子的村民是我这次见过最团结、组织最好的，他们真的很热情，给我们做饭、送水。那种大型冲锋舟，几十个村民抬着就上堤坝了。村里年轻人一听说又快决堤了，他们开着货车，几十个人拉着沙袋就去堵决堤的地方，我觉得太厉害了。

当时我们是像之前一样，和消防官兵还有东营摩托艇救援队配合着，用摩托艇带着四五个漂流艇一趟一趟地往村里跑，带着物资进去，分给村里的人，然后再把被围困的村民带出来。

■ 转移被困群众

村里的人会提前写好小纸条，哪家哪户有多少人等待救援，或者需要什么物资，纸条让被救出来的人带出来，在村口，有村干部专门统计这些求助信息，然后同步给救援队，我们就是根据这些信息去挨家挨户地找人。

那个村非常大，进去一趟可能要半个多小时，我们一趟出 5 条艇，最多能拉 20 多个人，有时候是消防队的大型冲锋舟，一个冲锋舟坐十几个人，冲锋舟后面再挂几个漂流艇，其他救援队都看懵了，没见过这么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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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的堤坝

23 日那天，我们在块村营村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被困住的村民已经在自家二楼呆了一两天，显得比较平静。村口的堤坝上挤满了来自各地的救援队，大部分的救援时间是枯燥而程序化的，不过还是有一些让我很意外的事情。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个救援队去了 60 多个人，很多记者一直在跟拍他们，我亲眼看到的，就救出来一个女的，一群人又是背、又是扶，最前面的人喊着「让开，闲杂人等全部让开！」喊到我这里，我说我是消防队的，他就不说话了。

我当时想法是「你们这是干嘛呢？救出来的人都被你们吓到了。」

被救出来的这个人问我说：「他们是干嘛的？」旁边老百姓也说：「这是干啥？」

河堤上面他们救援队人很多，全都在那里站着，我们刚拉出来一船人，他们就在那抢人。

结果当天下午 6 点多，他们就走了。我说：「这就走了？」老百姓说：「可不是嘛，记者走了能不走吗？」这个救援队一走瞬间感觉清净了，消防队的大队长跟我说：「终于走了。」

结果到了晚上，村里有三个人跟我们联系，家里有 80 多岁的老人要救出来，因为我们的目标刚好就是老人和小孩，我当时就问他「你家人这么大年龄了，你怎么现在才来？」他说刚才那个救援队让他们等，一等就等了 6 个小时，天都黑了啊，结果他们救援队走了。我和消防大队的人当时听了这个，真的特别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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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豫一家亲

后来我们一直跑到晚上1点多，我也不记得自己一天拉了多少人和物资了。

因为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很容易卷进摩托艇里，山东救援队的摩托艇几十万一台的，已经跑坏了 3 辆，当时只剩最后一条摩托艇了。

执行最后两趟任务的时候，绳子把最后一条摩托艇缠坏了，最后是河南济源救援队的人开着船把我们救的人接走。

当时我们找了个稍微高一点的平台，站在积水里修摩托艇，修了两个小时，把绳子一点一点锯开，一直弄到凌晨3点多。

回来以后发现消防队的队长还在等我们，我当时说「人家都走了，你怎么还没走呢？」他说：「我得等你出来，你不出来我可咋弄啊？」

■ 深夜里，在堤坝上等待救援人员归来的人们

我特别感动，我说：「王队别说了，接下来还有啥事？」他说「干什么干，赶紧回家。」他们拉上我们就要带我们走。之后我们和山东的大哥一起把船拉出来，吃了点东西。他们的摩托艇都坏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让他们跟我们一起救援了。因为我们船也全捐了，救生衣也捐了，我们就准备撤了。

消防队一般不和大家拍照的，但这次消防队主动说想合个影，我们拍了个视频，「大水无情，人间有爱，鲁豫一家亲！」

俊卿把所有能捐的东西都捐了，剩下的交给专业的消防官兵，他们能做的也不多了。这一次他们在前线的救援任务暂时告一段落了。
没来得及休息，俊卿一行人赶在天亮的时候回到了宜阳。对于兄弟俩来说，他们也是受灾群众，而现在终于有时间顾及一下自己的漂流项目了。
他们还在新乡救援时，23 日，花果山乡的雨还是下个不停，山上洪水不断，从当地人拍的视频中能看到，被冲走的漂流艇还散布在洪水中的河道各处。
道路被冲断，河道被冲毁，周围的植被也都被冲没了。洪水过后，大坝里已经没有水了，只剩下满地垃圾。

■ 被冲毁的道路和河道

现在只剩售票处，和几个破棚子了。

当时我发了一条朋友圈，我说「老天还给我留了几个没有冲垮的房子，我想想办法，还能东山再起。」漂流艇被冲跑了还可以去找，起码我花大价钱修建的大坝没事。

很多老乡和我说他那里有船，他们都知道我们去救援了，也帮我们捡了一些船，政府也要帮我们修路，但是主要是还缺很多钱，我也没有资源去找投资。说实话现在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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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唤物，物不至

因为激流回旋毕竟是个小众项目，我们觉得不能干一辈子，当时奥运会、亚运会、全运会、世界锦标赛、亚洲锦标赛、全国锦标赛，各种比赛我都参加了，我不遗憾了，觉得是时候转行了。所以 2009 年我们俩就选择了退役。当时从自家菜市场卖鱼的生意做起，开过烧鸡店，也开过饭店，做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事，一路摸爬滚打，终于在老家有了自己的事业。

2008 年还在国家队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一个最初的梦想。因为这个项目的圈子很小，所以我想把全国的队友们，都聚到洛阳来。后来，这个想法就变成了要在宜阳建一个国家级的皮划艇激流回旋训练基地。

后来在国家队老领导的介绍下，我认识了一位很权威的设计师，他给我的答复是，训练基地可以建设。我当时就更坚定了这个梦想。

但是现实很残酷，所有人都不相信我们能建成这样一个可能需要上亿投资的项目，就算建成了，又要如何盈利呢？

最笨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自己带头投钱进去，我反复地找政府，找老板谈，见人就说自己的项目，甚至堵过县委书记的车。终于在 2013 年找到了一位愿意投资项目的老板。我和当地的水利设计院合作，依靠自己运动员生涯积累的经验，主导了整个项目的设计和运作。整个项目终于在 2015 年建成，开始承办国内大大小小各种赛事，甚至承办了 2017 年全运会的皮划艇激流回旋赛事。

在这个项目落成之后，2015 年，我开始筹划另一个项目，也就是这次被冲毁的花果山漂流项目。做漂流也是因为跟我的专业紧密相关，花果山这里的自然环境太好了，不建设起来很可惜。

第一个梦想实现了，漂流项目就是我的第二个梦想。

当时创业阶段没有钱，还背着贷款，只能把房子卖掉。我妈做了一辈子生意，才给我留下那些房子，我都卖掉了，做漂流的时候卖 6 套房子，但到后来还是没钱去建接待中心，自己建大坝、修路，可以说是开山辟地吧。

从 2015 年到 2020 年，我在山里待了 5 年，这 5 年就感觉自己在修地球，各方面都要我们自己动手修，其中修河道最费劲。

■ 昔日山清水秀的漂流景区

因为钩机施工不方便，太小了搬不动石头，太大了不方便，河道总共 7 公里，两边石头都是我们用钩机一块一块摆起来的，河道是我们用石头围起来的，钩机的费用花了一两百万。预算 500 万，结果最后花了 1100 多万还没够。

我之前说老天还给我留了点房子，可以再重建，但是重建要继续去找投资人。

我特别喜欢一句话「心不唤物，物不至」，你都不去干，那什么也实现不了，所以说首先要去想，然后去干，成或不成，反正干了就不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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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图插画 One Day

未注明来源图片由讲述者提供

Staff

讲述者 | 段俊卿

主播 | @寇爱哲

制作人 | 张一舟

声音设计 | 桑泉

编辑 | 也卜

文字整理 | 闫敬文

封面插画 | One Day

校对 | 李梦颖猫七秒

运营 | 翌辰雨露

BGM List

01. SQ Story FM Theme Piano 02 - 桑泉（片头曲）

02. X的组成关系 - 桑泉

03. sad - 桑泉

04. 无序的 - 桑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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