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撕掉复仇的外衣,我们能看到真正的大女主戏吗?

2021-11-05 星期五
「利落的短发、纯黑的皮衣黑靴、拳拳到肉的搏击和毫不犹豫的刀起刀落,女主角所表现出的反抗性符号不断建构着这个角色坚定的独立人格与挣脱束缚的女性人物镜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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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涉及剧透,请谨慎阅读~)
近日,又一部由Netflix出品,韩国导演金镇民执导的电视剧《我的名字》进入了人们的视线。
这部打上“女性成长”、“犯罪复仇”标签的剧集于10月15日放出全集。八集的电视剧所讲述的故事情节其实非常简单,女主人公尹智友为了找出杀害父亲的凶手隐姓埋名,用吴惠进的名字成为警察潜入毒品调查队。
(女主角伪装成为吴惠进进入警察局)
卧底警察、少女复仇、反转恩仇,《我的名字》聚焦的点不断刺激着观众往下追剧。演员们丰满的角色打造以及动作镜头的突出表现也让这部动作题材的电视剧备受好评,目前在豆瓣上获得了7.8的评分。当然,此剧备受关注的,还有其不同于多数“无间道”影视作品的大女主戏。
(《我的名字》的豆瓣评分)
“物欲”的媒介化呈现、依赖男性伴侣的依附姿态、缺乏“独立意识”人格特征,很多电视剧中的女性角色往往被塑造为扁平化、标签化、刻板化的形象。而在《我的名字》中,女主人公尹智友突破了“物欲主体”的束缚,挣脱了“男性凝视”的禁锢,更多地强调她作为一个独立个体在复仇路上的付出与经历。
(崔武镇扮演者朴熙顺在发布会介绍剧集)
快节奏的剧情中,尹智友这个角色一点点的抽离出刻板印象中的女性角色形象。利落的短发、纯黑的皮衣黑靴、拳拳到肉的搏击和毫不犹豫的刀起刀落,女主角所表现出的反抗性符号不断建构着这个角色坚定的独立人格与挣脱束缚的女性人物镜像。
但遗憾的是,作为一部大女主戏,女主角成长的过程并非剧集重点。几个黑白光影的打斗场面后,女主角的战斗力在四年内经历了八倍速般的提升,在第二集的开头就打败了东川派的所有男性打手,剧情上不免显得跳脱与失真
这份被重点强调的武力值成为女主角的主要特质,在故事发展的对峙场面中不断重现。矛盾的是,成为警察后的她表现出的战斗力却没有最初塑造得那么强大。而除了武力训练,卧底常注意到的销毁通信证据、反追踪等细节似乎也被抛到了脑后。这对于很多希望看到正反两派智斗的观众来说,一方面是极不过瘾,一方面还会产生主人公“武力尚可、智商欠缺”的感受
(女主角被调查出通话记录)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武力值这份特质仿佛只是推动打戏发展的线索,剧情快、情节爽的爽剧逻辑下,暴力输出增多,女性议题的深度则减弱了。在一部女性题材的剧集中,除了追求看剧那一刻的“爽快”,恐怕还要进一步探讨女性角色复仇之外的成长与收获。
打破男性凝视的女性角色:不止复仇故事
“韩国女性题材电视剧”的形成有着深刻而复杂的社会文化以及政治经济缘由。20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在西方女权主义思潮的影响之下,女性主义理论在韩国得以迅速传播和发展,女性要求平等和独立的呼声随之不断增加。
(韩国性别差距在全球排名第102名 | 数据来自:《全球性别差距报告2021》)
韩国影视作品也不断出现聚焦女性命运和情感的题材,从早期火爆的《大长今》到近几年的《经常请吃饭的漂亮姐姐》《82年的金智英》,韩剧在韩国女性受众的期待视野和审美诉求中越发重视女性现状和女性表达。但仍可看到的是,多数的女性角色依然强调外貌漂亮、情感专一的“弱者”形象,保持着对男性审美观的认同。
从这一视角来看,《我的名字》无疑打破着男性凝视下的女性形象。女主角尹智友从直面与反击校园暴力、到激烈反抗试图强奸自己的东川派打手、单枪匹马靠一根警棍打翻众多打手控制住了毒贩芒果,她走的每一步几乎都跳脱出了被拯救的形象,女性主体的身份和反抗贯穿整个剧情。
同时,韩韶禧在此剧中的动作戏也被反复提及。比较著名的女性动作作品多来自欧美,如《杀死比尔》中的复仇新娘、生存类型片《饥饿游戏》中的凯妮丝。不过不同于电影中在空地和野外大开大合的动作戏,在《我的名字》中,较少出现吊威亚的大场景,比较多的是近身肉搏。
(制作发布会上主持人和朴熙顺对韩韶禧训练的介绍)
而在各种各样的打斗中,女主角并不是以“超人”的形象出现,受伤、流血是常态。但不到最后一刻,她总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无论是最开始的体育馆群殴擂台,还是最后与崔武镇的生死交锋,看似被压倒的女性身体背后,女主角被反抗与复仇支撑着的拳头与刀再次高扬,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略显灰暗的色调里,女主角在着装上也保持着暗色。没有显眼、亮丽的韩系妆容,高清镜头下的淤血、伤疤使得观众抽离于韩剧中女性角色最常被强调的外貌,只是跟随着复仇的女主角去感知复仇过程中情感变化。
(《我的名字》剧照)
事实上,女性角色复仇的剧情并不算创新。今年七月上映的《王国:北方的阿信》与《我的名字》有着相似的故事内核——女主角为报仇愿意付出一切,却都反被仇人欺骗,忠诚变成一场笑话。而这两者的尾声也走向了类似的结局,复仇的女主角在经历背叛与欺骗后抛弃了内心的情感,只为追寻亲手杀掉仇人的结果。
(《北方的阿信》海报)
故事的最后,凶手被女主角亲手杀掉,痛快叫好过后,观众不免感到空虚和困惑:仇人被一刀杀死的爽快背后,真正的大仇得报了吗?压下卧底案子的警局有问题吗?毒贩组织被连根拔起了吗?

整部剧以女主角尹智友离开墓地为结尾,而在此之前出现的画面一个是同穿警服的她与父亲的合照,另一个则是她与同事兼恋人全弼道笑着喝酒的回忆。
充满悲剧色彩的是,这两个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人都离开了,一个是复仇的起源、一个是结束复仇的动力。在这之后,她又将走上什么样的道路?还能找回她的名字和人生的意义吗?
(结尾出现的女主角名字,改回了卧底进黑帮的父亲原姓宋)
审视整部剧集,《我的名字》用女主角手刃仇人为“犯罪复仇”的标签画上了一个句号,但“女性成长”的内核却没能完全体现。除了女主角,整部剧中女性角色几乎毫无存在感。故事最后出现的被女主角救过的纹身女,也更像是为剧情发展提供动力的“工具人”。破除男性凝视,我们更需要立起女性多面的形象,结合时代背景展现女性成长的起伏。
暴力美学式“爽剧”:娱乐性消解剧集深度
复仇主线之外,《我的名字》剧情中的感情线也受到了一定的争议。尽管已经尽量弱化了女主角的情感戏,但是最后一集中竟然出现了女主角与警察同事全弼道的激情戏。
(警察全弼道劝女主角不要一人背负仇恨)
反对的声音一方面是从剧情的合理性出发,认为这一段剧情破坏了女主角压抑的复仇情绪,使剧情走向了被“恋爱脑”影响的突兀转折。前期的所有剧情几乎都是为女主角的复仇服务,感情戏的铺垫并不算多,在剧集只剩下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突然出现救赎的桥段和浪漫的床戏,给人一种动作片里插入抒情诗的错位感。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段激情戏属于导演临时加戏,女演员韩韶禧事先并不知情。而韩韶禧最开始也对这段剧情提出了疑惑,认为这可能会模糊尹智友复仇的主线。但根据导演的解释,即使知道可能会引发争议,但他认为这段剧情是为了凸显智友作为人的情感,以合理化她后面改变想法的行动。

(网友的实时讨论)
这一解释与部分认同的看法相似,即女主角也是人,在复仇的目标下虽然丧失了生活的意义,但是她并不是一个怪物、一个工具,也需要一个人真正呼唤她原本的名字。正如剧集最后女主角的自白——付出一切去报仇就会变成怪物
(导演的解释)
感情戏的争议背后,其实也暴露出了“爽剧”逻辑下剧本的单薄。《我的名字》中快节奏的剧情、充满刺激感的打斗画面无疑都是适合于当下碎片化传播的素材,而大量的尖刀入肉的真实镜头,也在某种意义上迎合着观众“宣泄”的需求和情绪。
(《我的名字》剧照)
但也有人说,编剧还是太含蓄,如果剧情能够再俗套一点或许剧集能更加火爆。当下,快速吸引用户的注意力成为了作品创作最重要甚至是唯一的目标,这样的要求之下,不少剧集走向了剧情越狗血、情节越反转、画面越刺激的方向。
前段时间大火的韩剧《顶楼》就是这样的创作逻辑下的典型代表:剧情和逻辑的漏洞被弱化,更多的笔墨落在了让观众感到爽和解恨的复仇情节。
(《顶楼》海报)
无论是放弃一部分剧情逻辑来加强剧集的节奏快感、还是增加吸引人眼球的激情戏,《我的名字》和当下的很多影视作品一样,也在娱乐性上下足了功夫。也许就娱乐化本身很难辨出个是非,但这一点确实迎合了大部分观众的观影心态。

弱化成长的过程、更多地展现强大之后的复仇,这中间的省略使得人们可以将现实生活中难以快速实现的目标投射在剧情人物上。幻想里的“我们”好像也借着剧中人的行为发泄了内心的情感。我们在乎的只有这一个被强调的主角和最后有没有成功杀掉仇人,而忽略了更大环境之中有着相似经历的人们。
回到这个时代老生常谈的问题,某种程度上,这种娱乐性是不是也消解着《我的名字》的现实意义和女性议题的深度呢?就像剧集的结尾,偏执留下的除了死亡,好像只剩下未亡人无法预知的未来
大女主戏正如星星之火一般出现,除了让大众看到越来越多在灰暗底色中挣扎与抗争的女性形象,我们也希望看到更多与时代关联的进步与成长
(图片来自网络)
参考资料:
[1]张寅,陈园.女性题材剧中女性镜像的多维形塑[J].当代电视,2021(06):6-10.
[2]李苹乐. 韩国女性题材电视剧中“女性意识”的嬗变研究[D].东北师范大学,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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