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象征”天星小轮142年历史或将告终

2022-04-20 星期三
香港通讯

“香港的象征”天星小轮142年历史或将告终

艾莎
乘客乘坐天星小轮,欣赏香港的壮丽景色。
乘客乘坐天星小轮,欣赏香港的壮丽景色。 Anthony Kw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香港——香港一个潮湿的周一早晨,天星小轮正在靠岸,弗里曼·吴从上层甲板向外张望。海浪撞击着这艘从维多利亚港驶入的绿白相间的渡轮,水手将一根粗绳子扔给码头上的同事,后者将绳子绕在桩上。
43岁的吴先生在大多数工作日都乘坐渡轮从九龙前往香港岛。地铁会快很多,但吴先生更喜欢乘渡轮过海。“在渡轮上感觉好多了,”他一边说,一边呼吸着带咸味的空气。
过去三年,香港经历了许多创伤。2019年的大规模社会动荡吓走了游客,餐馆和酒店的经营者遭受打击。成千上万的家庭小店因新冠病毒的限制措施而不复存在。但即将失去有142年历史的天星小轮却产生了另一层共鸣。
4月,一艘天星小轮穿越维多利亚港。
4月,一艘天星小轮穿越维多利亚港。 Anthony Kw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曾经吴先生要挤着推搡的人群通过吊板,自疫情开始以来,人群消失了。拥有天星小轮的公司表示,现在的乘客太少了,这项服务可能很快就会终止,这座海港城市本身的生活将因此变得黯淡。
“这么多年历史,”24岁的助理船长陈子豪(音)说。“在很多香港人心中,包括我自己,这是香港的象征啦。”
与香港一样,天星小轮曾经是东西方之间的纽带。这是1880年首个按时刻表服务的公共渡轮服务,往返于香港岛和九龙半岛,以及更远一些的中国领土。它的创始人是一名帕西面包师和商人,几十年前从孟买偷渡到这座城市,当时他乘坐的是一艘驶向中国的船。
在香港中环码头停靠。
在香港中环码头停靠。 Anthony Kw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在他抵达时,被英国殖民没有多久的香港已经变成了一个繁荣的城市,陆地上出现了腐败、毒品和疾病,水上则有海盗和走私活动。一支由欧洲、中国和南亚警察组成的警察部队试图维持秩序。
渡轮的创始人多拉吉·纳奥罗吉·米泰瓦拉将最初的四艘渡轮命名为晓星、晚星、高星和导星。目前的船队包括八艘渡轮,和六十年前创建时相比没多少区别。八艘渡轮的名字中都有一颗“星”字。
天星小轮逐渐成为香港活力命脉的一部分。居民如此依赖它,以至于1966年政府批准的加价引发了数天的抗议活动,成为一场社会动荡的先兆,一年后演变成致命的示威和骚乱。英国官员最终以政策改革作为回应。
天星小轮骚乱成为香港抗议力量的象征,但是现在,当渡轮颠簸着穿过港口,水手拉着铁链放下一块红黄相间的吊板时,对于走下渡轮的零散乘客来说,这段历史似乎并不引人注目。
艾萨克·陈对天星小轮的最初记忆是在50年前,当时他的父母带他出去玩。他说:“它开得很慢,但旅程很愉快。在海上乘船并不容易。”58岁的陈先生在靠近内地边界的新界长大。
现在他每天早上都会乘坐渡轮,他在旧山顶道的一栋住宅楼里当夜班保安,在英国统治的部分期间,中国人无法在这个富人区买房。他说,坐渡轮让他有时间在一天的工作结束后放松身心。
1949年10月,一艘过海的渡轮。同月,毛泽东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1949年10月,一艘过海的渡轮。同月,毛泽东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Haywood Magee/Picture Post/Hulton Archive/Getty Images
当英国在1997年将香港移交给中国时,一些在“文革”以及后来1989年天安门广场血腥镇压期间从中国逃到香港的人担心自己得再次逃离。相反,生活还在继续,几十年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作为国际金融中心和亚洲旅客的中转站,香港继续蓬勃发展。
1972年,香港修建了一条海底隧道后,其他形式的公共交通提供了更快的行程,渡轮也开始更多依赖外国游客,他们想以便宜的方式观光。通勤者和脖子上挂相机的游客有时会并肩坐在一起,欣赏闪烁的霓虹灯广告牌和传统帆船,以及带着棱角的摩天大楼向着维多利亚山顶升起。
然而,天星小轮将再次见证巨变。
4月,香港尖沙咀码头的乘客。在一天中的某些时段,渡轮仍然很拥挤。
4月,香港尖沙咀码头的乘客。在一天中的某些时段,渡轮仍然很拥挤。 Anthony Kw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2019年,香港支持民主的抗议者和防暴警察之间的对峙,经媒体传播到世界各地。戴着头盔和防护镜的抗议者走上街头示威,要求从中国获得政治自由。曾经挤满游客的街道被催泪瓦斯笼罩
这些冲突招致北京的严厉镇压,标志着天星小轮公司近期财务困境的开始:该公司表示,自抗议活动爆发以来的30个月里,该公司亏损的金额超过了过去30年的收入。尽管渡轮在一天中的某些时段仍然拥挤,尤其是天气好的时候,但总体乘客人数仍远低于三年前的水平。
“公司失血过多,我们肯定需要找到出路,”总经理周卓贤表示,他通过媒体呼吁公众,希望在这个由商业大亨建造的城市里,呼救声能够带来一位财力雄厚的投资者。
4月,天星小轮上的一名船员。
4月,天星小轮上的一名船员。 Anthony Kw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周卓贤说,去年年底,当他被要求接管天星小轮时,情况正在好转。香港宣布战胜疫情。许多几乎被防疫措施摧毁的小型企业开始计划全面重新开业,之前的那些限制基本上切断了香港与世界其他地方的联系。一些议员甚至讨论过放宽边境管制。
“刚上任的时候,我们正在讨论怎么恢复,”周卓贤说。
然后奥密克戎突破了香港的堡垒,迫使餐馆、酒吧、健身房和学校关闭。“我们讨论的不再是恢复,而是生存模式,”周卓贤说。“一切都变得太快了。”
4月,渡轮上的乘客。
4月,渡轮上的乘客。 Anthony Kw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对助理船长陈子豪来说,水手职业是悠久的家庭传统。他的父亲也是天星小轮的水手,在他小时候给他讲了很多关于大海的故事。他的祖父是一名渔民,也有很多故事。所以,三年前天星小轮有一个实习职位的空缺时,陈子豪就来了。
站在天星小轮饱经风霜的老水手们当中,这位娃娃脸的船长显得格外醒目。他说,如果有机会,他愿意在水上度过余生。他说,这份工作中他最喜欢的部分是在变幻莫测的洋流中航行,在恶劣的天气中掌舵,每次都开辟出不同的航线。
当浓雾笼罩水面,拥挤的港口能见度下降时,他和船员们必须用耳朵和眼睛来导航。“船头看不到船尾,”他说。
陈子豪解释说,由于渡轮缩短了工作时间,他的早班时间也推迟了一个小时,说话时他年轻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在今年的大部分时间里,它晚上也会提前两个小时停止运行。乘客翻动渡轮木质座椅的声音小多了。
“有时候就是一个人两个人过海,”陈子豪说,“但我们却是一班人。”

Joy Dong对本文有报道贡献。

艾莎(Alexandra Stevenson)是时报驻香港商业记者,报道中国企业巨头、跨国公司以及中国在亚洲日益增长的经济和金融影响力。欢迎在TwitterFacebook上关注她。

翻译: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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