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大道上的新办公楼,想在纽约找到永恒

2022-11-21 星期一


纽约又建起了一栋新办公楼,这则消息看似并不新鲜,但又如此重要。


曼哈顿的天际线被建筑爱好者们戏称为“摩天大楼的万神殿”——打眼望去,世界上几乎所有知名建筑师都在这里留下过自己的“签名”。就在十月底,这条天际线又增添了新成员:普利兹克奖得主 Norman Foster 设计的办公楼 425 Park Avenue。它也是公园大道上五十多年来第一座全街区开发的办公楼项目。



整栋建筑共有 47 层高,依照从下到上被分为越来越窄的三个垂直体量。最下面是七层高的“底座”,与街道上的城市纹理交织在一起,经由仿佛悬空的中间部分,再到细长、耸入云端的“高级楼层”。


建筑的外形极具 Norman Foster 的设计特色——曾被人不怀好意地形容为“一条玻璃的大腿上,套上了钢铁制作的网袜”。


但实际上,外部的钢筋混凝土框架将建筑的结构清晰地表达出来,也允许了“无柱楼板”的存在——每层办公楼的租客不必再被承重墙柱约束空间划分,可以真正自由而灵活地规划办公空间。这既可以满足当代工作空间不断变化的需求,也“有助于让建筑面向未来”。


425 Park Avenue 的设计草图


无柱楼板加上布满整个外立面的玻璃,可以让自然光洒满每层楼。开发商 David Levinson 表示,这栋大楼希望能够提供“形式上和功能上最完善、最终极的办公环境”。



入口处是三层楼高的大厅,两侧是获奖无数的主厨 Jean-Georges Vongerichten 主理的占地 1300 平方米的餐厅。13.7 米高的天花板,或许能让这里在未来成为某件超大艺术装置的新家。



而在三个部分的交界处,即建筑外立面上采用 V 型结构的部分,是双层高的“开放空间”:仅对大楼中租户开放的 Diagrid 俱乐部,提供餐饮、咖啡、会议设施,大卫·林奇基金会提供的“超验冥想房间”,以及草间弥生的艺术装置。


Diagrid 俱乐部中草间弥生的艺术装置“Narcissus Garden”


目前,刚刚开业的 425 Park Avenue 的出租率达到了 85%,Citadel 证券已经租下了十六层楼作为办公室,Citadel 的总裁 Kenneth Griffin 的办公室将会在这栋楼的顶层,租金为每平方英尺 200 美元——而曼哈顿地区办公楼的平均租金仅仅是每平方英尺 75.9 美元。


Foster + Partners 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 James Barnes 这样描述这座建筑的雄心壮志:“我们不希望它是一个粗暴的、新奇的、离谱的建筑,我们的目标是永恒——再过五十年,就像 Lever House 依然优雅地坐落在附近一样,这栋建筑也会如此。”



这并不是 Foster + Partners 事务所唯一的大动作——同样在今年十月,哈德逊广场 50 号(50 Hudson Yards) 和公园大道 270 号(270 Park Avenue)相继开幕,前者如今是纽约第四大的办公楼,而后者即将成为摩根大通在曼哈顿的新据点。


50 Hudson Yards

 270 Park Avenue


425 Park Avenue 的规划早在 2012 年就定下,当 Norman Foster 同意在公园大道上设计一栋闪闪发光的办公楼时,纽约正在从金融危机之中复苏;而十年后的今天,当这栋摩天大楼终于揭幕之时,纽约和世界对“工作场所”的期许有更加不同了——毕竟,经历了大流行和“离职潮”,能让人们心甘情愿地回到办公楼里上班的理由更少了。


但这栋十年前的设计,却完美地符合“劫后余生”的我们对工作场所的需求:充足的光线、更好的空气质量、开放而灵活的合作空间。


我们永远都会需要办公室的存在——你当然可以在餐桌上,用笔记本电脑完成所有该干的事。但假如有这样一栋大楼存在,它的存在就能激励你走进来。”《建筑为何重要》(Why Architecture Matters?)一书的作者 Paul Goldberger 这样说。


“这栋大楼早在大流行发生之前就已经存在,但在今天开幕,它反而成为了纽约力量的新代表。”


© New York YIMBY

 2022 年的曼哈顿天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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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y Norman Foster?


事实上,现年 87 岁的 Norman Foster 最为我们所知的作品,都是这些巨大、简约、冰冷、富有棱角的庞然大物:香港汇丰总行大厦、德国国会大厦、千禧桥、首都机场 T3 航站楼,以及 2017 年在加州落成的苹果园区……他 1999 年获得普利兹克奖时,颁奖词是:“从第一个项目起,Norman Foster 就致力于用最先进的技术完成项目”。


1980 年代建成时,汇丰总行大厦曾是当时世界上最昂贵的建筑


作为“高技派”(High-tech Architecture)代表人,Norman Foster 的作品总是把建筑本身的结构和管线毫不掩饰地外露,甚至作为美学上的装饰。他并不会像 Zaha Hadid 那样挑战异形建筑,而是用最基本的几何造型和变体,最大程度地实现建筑的功能性。


追溯上世纪 60 年代至今高技派建筑留下的遗产,对城市生活塑造最深远的还是那些企业总部、机场和会展中心,代表着几十年来突飞猛进的全球化力量对工作场所的深刻影响。


©  Nigel Young

Norman Foster 最著名的作品之一,30 St Mary Axe,被戏称为“小黄瓜”(The Gherkin)


1975 年,在设计 Willis Faber and Dumas 的公司大楼时,Foster 最看重的是这家公司的独特之处:虽然公司有超过两千名员工,但给人的感觉却像家族企业。董事们知道许多基层员工的真名,并且管理结构和政策都相当轻松、扁平。


© Ken Krikwood

 Willis Faber and Dumas 大楼


因此,将公司精神映射到办公建筑上,就是放置在大楼中心的挑空中庭、自动扶梯和游泳池、屋顶花园——这是当时首个在办公楼里使用扶梯的建筑案例。


比起拥挤而压抑的直梯,每天上班时从扶梯缓缓攀升,望着周围的工位和同事,或许确实能给人带来不同的心境。


© Tim Street Porter

© Tim Street Porter


和 425 Park Avenue 一样,这栋建于将近五十年前的办公楼里,就已经拥有了许多灵活空间,可以被用作开放式办公室,这在 1970 年代还相当罕见。


Norman Foster 认为,传统的办公室是管理者和工人之间的分离——老板被隔离在自己的房间里,普通人要通过秘书室,才能进入内部的圣殿。而一个好的工作场所,对公司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吸引人们留下来”,并且打破分歧



这个办公楼刚刚落成时,Willis Faber & Dumas 的高级管理层相当抵触“开放办公室”的提案,但据 Foster 说,当他们真正搬进大楼时,一切都不同了:“我记得当时的管理者原本坚持想要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但搬进去的第一天,他叫我们把隔墙拆掉;有趣的是,隔墙拆下之后的几十年中,没有人再愿意重新建起它



这栋办公楼在 1991 年被列为一级保护建筑,也成了 Foster 工作室日后设计的许多办公楼的前身,包括在 2018 年获得英国最高级别建筑奖项斯特林奖(Stirling Prize)的彭博大楼。


 彭博大楼被评为“世界上最可持续的办公室”,比标准办公楼的用水量少 73%,能耗少 35%


看看 Norman Foster 的客户列表,或许就能知道哪些公司愿意为了舒适的工作环境投入资金和努力——位于 Cupertino 的苹果园区(Apple Park)就是一例。Steve Jobs 生前希望苹果的办公室是一个“高科技创新和自然和谐地融为一体”的场所。而 Norman Foster 为了实现这个设想,建造了一个直径接近半公里的环形综合体。



苹果园区的主体是 26 万平方米的主楼,容纳了超过 12000 名员工;园区里还有一个能容纳一千人的礼堂,被命名为 Steve Jobs 剧院。苹果的旗舰商店和游客中心自不必说,这里还有两英里长的跑道,以及超过 9000 棵树——当然,整个园区完全依靠可再生能源运行。


 苹果园区里的 Steve Jobs 剧院


高科技、自然光、可持续、面向未来……正如我们如今看着 Norman Foster 五十年前的作品依然会感到“太超前了”一样,或许五十年后再看今天刚刚落成的建筑,依然会感慨这像是从乌托邦电影里走出来的工作场所——假如有足够的资金、地皮和雄心壮志,谁又不想把自己的公司搬进他建的办公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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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y New York?


但,在某种程度上,纽约的办公楼和世界上其他地区的办公楼又如此不同——曼哈顿永远不会有硅谷那样奢侈的平铺空间,能让整个巨型公司悠闲地躺在山谷之间。在这里居住的人们只能从垂直的方向上找到生机,穿梭在真正的“黑暗钢筋森林”之中


© Berenice Abbott

 1938 年的华尔街 


从 19 世纪末开始,一连串的技术革新和社会变革卷土而来,创造了巨大的工作量,以及对“专业工作空间的需求”——人们需要穿梭在数字、合同和信件之中,新的劳动力不断涌入办公楼,因此直梯、白炽灯和空调成为了工作场所的标配。在互联网尚未出现的年代,纽约地下的“气动管道网络”就是当时白领们的通讯软件,每天有数千份内部消息在此飞快流动。


©  The Hoffman Team

 直到 1957 年,纽约地下的气动管道网络仍在使用中


纽约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木头和砖头搭建出来的临时城市了——真正的纽约,是钢筋混凝土制成的。摩天大楼很快成为了潮流,似乎做的工作越“高级”,就有更紧迫的、离地面更远的需求。


我们很少见到足够优雅的高层办公楼,尤其是在纽约。曼哈顿的摩天大楼们,大多被证券和金融公司占据,他们对工作场所最重要的需求,就是巨大的交易大厅。面积大、楼层高则反过来又意味着需要更多高速电梯,电梯们被装入厚厚的混凝土核心,让建筑变得更臃肿。


 从 432 Park Avenue 望去,公园大道的夜景


阅读那些哀悼公园大道上被拆掉的建筑物的文章,总能见到对摩天大楼的不齿:原本这里充满了优雅、独特而美丽的建筑,但逐渐都一一被玻璃建筑摧毁了。《虚构安娜》中 Anna Delvey 想要租下作为“艺术俱乐部”的 281 Park Avenue,是公园大道上为数不多没有被摩天大楼取代的历史建筑。观看街景,它的周围已经快要被摩天大楼们挤满了。


© AD Middle East

 281 Park Avenue 曾经是传教士协会,如今成为了瑞典摄影博物馆 Fotografiska 的分馆 


“现代主义建筑们清除了历史,没有感伤和怀旧,人们对公园大道上原有建筑的破坏是一种无情的建筑达尔文主义,把建筑物当作单纯的金融工具,成为金融精英们金钱游戏的一部分……” New York Magazine 的建筑评论家 Justin Davidson 在一篇怀念的 270 Park Avenue 的文章中这样说——它原本是联合碳化公司的大楼,如今被拆除、重建为摩根大通的新总部,同样由 Norman Foster 设计。


© Archive Photos

 曾经的 270 Park Avenue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假如纽约是一个只顾怀旧的城市,或许它的魅力也会减少几分。在新建成的 425 Park Avenue 工作的人们,每天乘坐电梯时,可以透过全透明的玻璃幕墙俯瞰中央公园和纽约东河的景观,在整个公园大道唯一的空中绿地上放空、休闲。


它揭幕的时机恰到好处。就在两个街区之隔的第三大道上,大量拥有几十年历史的办公楼面临着尴尬的境地:一方面,它们太陈旧了,无法吸引那些追求最新体验的租户;另一方面,它们又太新了,无法合理地被拆除或改建。疫情之后,远程工作给了人们再也不回到办公室的理由,于是整个美国的办公室空置率在两年内节节攀升。


而这栋造价昂贵、洒满阳光、交通便利、拥有绝佳景观的办公楼,会给纽约带来什么?让人们愿意重新走进办公室,在一座完全拥抱未来的建筑里寻找“工作场所”的全新可能性,或许这样已经足够。

监制、作者:Lili

版式:Andy

① Norman Foster’s Skyscrapers Are Perfect for the City That Just Disappeared, Curbed

② New York City Made the Office; And the office, in turn, made modern New York, New York Magazine

NYC’s Secret Weapon to Keep Finance Elite Is Park Avenue Revamp, Bloomberg

④ Norman Foster is high-tech architecture's international figurehead, dez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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