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下一个办公室,何必真的是办公室?

2022-12-15 星期四


“共享办公空间”,一个听上去前卫、进步、符合时代潮流的概念——然而它到底和“几个人凑在咖啡馆长桌上一起工作”有何区别?


大流行开始之前,“共享办公”就代表着未来工作场所的新趋势:没有层级分明的办公室、没有上下班打卡,一切都变得去中心化而松散,正如零工经济的普遍崛起。这对于习惯按照自己节奏来工作的人来说是福音,但同样意味着生活中失去了一个稳定的轴心。


在过去的几年里,人们发现居家办公相当可行、甚至比坐在工位更舒适;行业办公巨头 WeWork 的节节败退,也让人们意识到共享办公并不是单纯提供几个会议室就能解决的需求。


在思考共享办公的理想形态之前,不如先看看这个相对令人愉悦的案例:英国企业 Second Home 在好莱坞的废弃停车场上建起的共享办公空间。


© Iwan Baan


这些平铺在地面上的“黄色鸡蛋”,其实是 60 个独立办公空间,共有四种不同尺寸,但都有透明的曲面玻璃墙,让坐在里面办公的人能够 360 度看到周围的植物。


© Archinect


连接着这些工作空间的,是木头和混凝土铺成的小路,两边长满了四季常春的植物,数量超过一万株,并且都是洛杉矶的本土物种,蝴蝶、蚂蚁、蜜蜂、松鼠和人类都能在这里休憩。


茂密的植物和全玻璃外立面的存在,当然是抱着可持续的目的设计的:植被可以降低整个空间的温度,并且提供阴凉;透明的外立面能够导入自然光,以节省照明用电;所有的灌溉用水全部由场地中的水收集、循环而来。


© Iwan Baan


除了这些平铺在地面上的独立办公楼以外,项目的另一部分则是对旧建筑的翻新:洛杉矶首位非裔美国建筑师 Paul Williams 在 1964 年设计的一栋带有典型“新殖民主义风格”的双层建筑。


当 Second Home 的创始人们找到这块地时,政府正在计划拆除这栋楼。建筑事务所 SelgasCano 对这栋旧建筑进行了“精密的外科手术”:建筑骨架被保留,标志性的旋转楼梯也被留下;但主楼中原本的活动空间被改为办公空间,露天庭院区则成了非正式的会面空间。


© LA TIMES

  Second Home 改建后的办公楼


值得注意的是, Second Home 在好莱坞的项目设计于 2015 年,在 2019 年正式落成并投入使用——而一年之后,席卷全球的大流行到来了。


显然,在所有人都被迫居家办公时,再美丽的项目也难以逆流而上。2020 年第二季度,洛杉矶的办公室租赁率达到最低点,比正常情况下的交易量减少了 60% 到 70%。这对共享办公空间的打击尤为严重,因为他们的运营原则就是相对高的营业额,加上不断变化的客户群签下的短期租约。


但 Second Home 的项目很快复苏,原因很简单:它从设计之初,就是“后疫情时代”办公室应该有的样子。



每个“小屋”都拥有单独的通风系统,并且设有窗户。整个园区不需要几百个上班族挤一部拥挤的电梯,也没有密闭走廊,更不用提大量阳光明媚、空气清新的户外办公空间。


© Archinect

 项目中的户外办公和休闲空间 Archinect


甚至建筑师选择的家具材料也富有先见之明:可丽耐(Corian)人造石。这种材质耐用、无缝、便于清洁和消毒,常常被用在医院的桌子和台面上。


“后疫情时代”的办公空间解决方案,或许并不需要最尖端的科技——几扇打开的窗户、让空气在绿植之间流动、让人们能够晒到太阳,就已经足够了。


和其他共享办公企业一样,Second Home 也在大流行中失去了一批客户、被削减了订单、甚至还需要重新调整价格。但这个建在废弃停车场上的项目最终还是留下了 100 个客户,并且每天还在接到新的垂询电话。


Second Home 的联合创始人 Rohan Silva 说:“或许大流行能够倒逼开发商们换个角度思考——把自然、健康和人们的福祉放在中心位置,而不是把它看作赚钱的麻烦。


 Second Home 创始人Rohan Silva 和 Sam Aldenton




在创立之初,Second Home 就决定,他们应该坚定地相信两件事:第一,家庭和工作之间的界限正在模糊,许多人更愿意在“像家一样”的环境中工作;第二,打造独一无二的工作空间,比让人们都挤在千篇一律的写字楼里更加可持续,也更加有趣。


这一理念看似过于理想主义,但看看 Second Home 已经落成的项目,就会发现他们其实是理想主义的实干家


2019 年在东伦敦落成的分部借鉴了德国建筑师 Frei Otto 的风格,用巨大的半透明板材覆盖着整个建筑外墙。而内部环绕式的办公桌,能够让人们在更安静、更集中的氛围中工作。


Second Home London Fields 分部,天花板上悬挂的软木板能够吸收噪音


在这个空间中,甚至还有托儿所:为了适应“带娃上班”的需求,Second Home 专门在这里布置了一个孩子们可以玩耍的室内空间,以及露台上让孩子们能够晒太阳、玩耍、思考的小操场。



除了充分考虑用户的需求之外,Second Home 的每个项目选址都只有一条原则:“团队自己首先要爱上这个地方,才能让前来工作的人同样享受它”


他们常常能找到有趣的建筑,比如建筑师 Richard Rogers 曾经的工作室,安东里奥尼 1966 年的电影《放大》(Blow-up)也曾在此取景。


Second Home Holland Park 分部,建筑中的楼梯是 David Chipperfield 在 80 年代设计的


Second Home 在里斯本选择的空间则更加富有生活气息:位于一个 19 世纪的市场大厅的顶部,人们从办公室可以俯瞰下面的水果和蔬菜摊。为了做到因地制宜,里斯本的空间还有一些小细节上的不同:他们为会员们设置了一个英语和葡萄牙语的双语图书借阅角。



不难看出,Second Home 的每个项目都有着共同的设计理念:鲜艳而跳脱的颜色、富有历史和故事的选址、大量引入自然光,以及无处不在的绿植


对建筑、艺术和创意感兴趣的人们,会自然而然地被吸引而来。而通过空间来聚集这些创意者和初创公司,Second Home 又达成了他们想要的“社区感”——像是在城市中冒出的家庭旅馆,助理人们只是为了向世界各地的行人分享自己温馨的家。





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共享办公空间,要靠什么才能把自己和咖啡馆、图书馆区分开来?


许多公司会选择针对一个垂直的人群提供服务。譬如,针对女性创业者的 The WIng,针对游戏开发者的 Glitch City,针对爱狗人士的 Kleverdog,针对作家的 The Hatchery。“游牧创业者”们可以根据共享办公空间的标签来选择,并且在这里遇到同伴和惊喜。


为表演艺术家们提供共享排练室的 Thymele Arts

比 WeWork 价格更加亲民的共享办公空间 Phase Two


但 Second Home 选择的路,是在“空间”本身上下功夫。


许多初创企业,会因为员工永远都待在公司里加班,而把公司戏称为“第二个家”——但 Second Home 直白地在自己的名字中承认了工作和生活的平衡,并且试着建立起“真正的社区”


除了繁茂的植被和美丽的空间设计以外,Second Home 总会在自己的驻地发展面向公众的文化项目:经营餐厅和书店、在礼堂中举办讲座和各种文化活动。


 不仅有向会员开放的社交活动,也有面向公众的讲座和市集


和 Second Home 长期合作的建筑事务所 SelgasCano 无疑是这条路的同道中人:SelgasCano 的工作室坐落在树林里面,他们从起步时就决定自己的团队不能超过 20 人,因为办公室放不下更多了桌子了——同时也因为,少而精的团队成员,才能让所有人都充分地接触项目。


 SelgasCano 在马德里附近一处树林中的办公室


在 Second Home 的所有项目中,SelgasCano 建筑师们都坚持了亲力亲为:设计家具、亲自完成空间陈列,甚至还赶在开业之前自己来擦洗玻璃。


这是那些“大名鼎鼎的人画出一张设计图,然后一层层传给下面的人实施”的巨型建筑公司无法实现的。


Second Home 和 SelgasCano 的项目理念都是“小而美”的:就像自然生态系统一样,由许多小的东西组成,这样才能具有弹性。


Second Home 在里斯本的项目,宛如阳光充沛的花房


当然,这似乎和体积庞大、发展迅猛、却最终兵败如山倒的 WeWork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许多采访中,记者们抛给 Second Home 创始人们的问题都难以避开这个竞争对手:“你们觉得自己是‘反 WeWork’的公司吗?”


但实际上,2014 年 Rohan Silva 和 Sam Aldenton 创办 Second Home 的时候,甚至还没有听说过 WeWork;一年之后,这个行业巨头才来到伦敦,但他们并不将其看做威胁——


“当时有两种主导的共享办公室审美,一种是墙上的挂画、名言、以及带黑框的玻璃隔间,另一种则是桌上足球和懒人沙发。WeWork 的空间把这两个风格结合了起来——但这是一种可怕的讽刺,假如你自己的空间都千篇一律,又怎么能期待人们在这里完成伟大的创新?


伦敦的 Second Home 办公室(上)和 WeWork 办公室(下)


因此,在 Second Home 创始人们的眼中,WeWork 的失败是想象力的失败。许多人辞掉大厂的工作,来到这里,却发现自己又身处另一种形式的格子间之中。WeWork 自身也并没有考虑建筑如何影响人们的创造力,只考虑如何能以尽量低的成本塞进更多人。


人们离开华丽的写字楼,来到松散的共享办公室,并不是为了换个地方被压榨创造力。


秉持着这样的理念,Second Home 最希望达成的目标,就是营造社区感。除了提一系列文化活动、并且通过建筑打造空间感以外,他们还会精心挑选入驻的公司,试着让有可能碰撞出火花的初创公司们能够被安排在相邻的“泡泡”里。



为此,他们甚至创造了一个名为“进展经理”(Breakthrough Manager)的职位:他们唯一的工作,就是负责和园区里的人闲聊,问问他们手头的工作,然后再和园区里的其他人牵线。


就这样,共同点只有“和 Second Home 签了租赁合同的”律师事务所、时装公司、慈善组织和电影制片人们,以奇妙的方式被联合在了一起。


 Second Home 组织的社区活动既包含社交,也有可能是不固定时间的“运动团课”


在某种意义上,Second Home 提供的服务并不只是“共享办公”而已。毕竟,工作本身所需要的空间,或许只有一张桌子、一个电源和一盏台灯。


而一个好的办公空间完成的事情,更像是一个“创意加速器”:通过建筑来滋养身处其中的人,让工作场所真正成为灵感碰撞和自我提升的地方。☁️

监制、作者:Lili

爱纽约还需要理由吗?需要,今年共有 39 个

也许要先说再见了,演奏中的坂本龙一

开箱 2022 野生动物喜剧摄影奖,摄影师收集的野外“笑料”

TimeOut 评选全球最酷街区,在榜单里找到理想中的“附近”

Aesop 伊索中国大陆首店,如何写下城市、社区和自我的寓言

12/2022

试刊

LONDON

< 向左滑动

英国电影杂志《Sight and Sound》自 1952 年起,每隔十年便会举办一次投票,邀请电影界有影响力的导演们投出“十佳电影”,今年位列榜首的是《2001 太空漫游》。


有趣的是,在所有参与投票的电影人中,只有 Wes Anderson 推荐的十部电影全都没有进入最终前五名,并且全部都是法国小众电影——是时候更新假日播放列表了!

插画:力力

资讯:Lili

模特:柴犬小猴

常看常新的旅行、媒体观察和日常随笔。前往京东、当当等网站搜索“乌云装扮者”,就能找到这两本书。

Jetlag Books 创办于北京三里屯,是以“分享世界资讯、美和创意”为宗旨的独立书店,亦是创造美和趣味的文化创意机构。

 
 

关于人文、旅行、审美的微博杂志

原文地址: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