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恩的野心才刚刚开始

2022-03-19 星期六
观点

金正恩的野心才刚刚开始

JEAN H. LEE
Illustration by The New York Times; Photographs by BRENDAN SMIALOWSKI and JUNG YEON-JE via Getty
朝鲜沉寂了一段时间,在疫情中自我封闭了两年,而美国的注意力转向了其他危机(比如乌克兰的危险命运),如果你将朝鲜遗忘,也情有可原。
现在,新的一年里,朝鲜突然进行了一系列弹道导弹试射:仅1月份就达七次——这样的节奏对平壤来说是前所未有的——过去几周内又进行了两次,促使联合国安理会召开紧急会议,并引起一些成员国的谴责。
朝鲜似乎是想引起我们的关注——别忘了,我们仍在制造导弹和核武器!——这当然是该国目标之一。
但这些导弹试射的意义远不止于此。今年对朝鲜来说是重要的一年,是金正恩执政的第10个年头,也是其父亲诞辰80周年,4月15日还是其祖父诞辰110周年。这些导弹试射是为了在这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年里,确保金正恩有些花哨的新武器可以向人民炫耀,从更长远的角度来看,还可以让他在未来的核谈判中获得更多筹码。
围绕这三个里程碑的庆祝活动都是为了美化金氏家族的统治,并使金正恩的统治合法化,这个年轻人10年前继承了这个与世界格格不入的贫穷国家的权力。武器是实现这一点的核心,它也是金正恩外交政策战略的核心。
金正恩经常被称为“不可预测”,而破纪录的一连串试射似乎就是证据。最近一次试射是在本月,据美国称,其中包括一枚强大的新型远程导弹。但如果你和我一样长期观察他,他的行为模式是很清楚的。他不是不可预测,而是雄心勃勃。
2012年1月,当我抵达平壤时,金正日刚刚去世,他20多岁的小儿子被推上了权力宝座。大雪覆盖了首都,在城市的主广场上,金正日的画像下排列的花环结上了冰凌。我是金正恩上台后第一批获准进入的外国人之一,那里开设了美国在平壤的第一个完整的新闻机构(为美联社开设)。我们所有人,甚至连朝鲜人都不知道他会成为什么样的领导人。
那是一个奇怪的、匆忙的哀悼期。朝鲜人民在金正恩父亲治下度过了17年令人窒息的军事统治,在庄严的面具之下,他们正焦急地等待着变革。在最初几个月里,他们显然希望过上不一样的生活——金正恩被宣传为现代化、精通科技的领导人。我在同朝鲜人私下交谈时发现了这一点。
然而,在世界其他国家看来,金正恩只是一个滑稽人物——一个留着滑稽发型的少年国王。(参见电影《刺杀金正恩》[The Interview])
他现在一点也不好笑了。执政的前10年,这位30多岁的千禧一代已经试验了四个核装置和130多枚导弹,其中包括一枚可能有能力打到白宫的洲际弹道导弹。(他的父亲在执政的17年里试射了16枚导弹。)
而他才刚刚开始。如果一切顺利,未来几十年统治朝鲜的都将是金正恩。我们应该做好心理准备。
韩国一个火车站的电视上播放着朝鲜1月份发射导弹的画面。
韩国一个火车站的电视上播放着朝鲜1月份发射导弹的画面。 Ahn Young-joon/Associated Press
武器和战争一直是金氏家族的一部分。但金正恩的抱负比他的父亲和祖父更远大。他称朝鲜的核能力是一把“宝剑”,是保护其家族统治和确保朝鲜生存的关键。
多年来,我一直在近距离观察围绕他产生的个人崇拜。我看着朝鲜人参加学习班,其中称他是他那位杰出的祖父的现代化身,是将朝鲜经济带入21世纪的继承人。
如今,金正恩不仅在利用科技实现他这个模拟国家的现代化,还在用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吸引千禧一代,从而赢得他们的忠诚,这是他未来的权力基础。他将网络世界当做工具,帮助他制造对其战略至关重要的武器。他的战略是令他的人民眼花缭乱——由于领导层将国家有限的资源用于核武器,他们依然没有食物、药品和供暖——同时恐吓他的敌人。
几十年来,联合国一直试图通过制裁来阻止资金流入朝鲜的武器项目。为了绕过制裁,把硬通货带回朝鲜,金氏家族长期以来一直依靠非法的赚钱手段
金正恩采取了一种现代手法:他的精英网络军队自2014年以来涉嫌窃取逾20亿美元资金据联合国专家称,其中大部分用于资助核计划。
这个核项目的试验在2017年引起了特朗普总统的注意,引发了两人之间的一系列互相威胁。金正恩继续进行试验——发射了三枚洲际弹道导弹,并声称要引爆一枚热核弹——然后在2018年转向外交谈判,用核协议的承诺来换取回报。
特朗普上钩了,认为这是他在外交政策上取得胜利的机会。随后举行了具有历史意义的峰会,双方还结下了不太可靠的兄弟情谊——但没有达成核协议。因此,在特朗普2020年连任竞选失败后,金正恩转而专注于修复自己在国内的地位,并重新评估自己的核战略。
所以他现在又回归到了家族战术上来,蓄意挑衅,给自己一个借口来完善他的武器。
事情是这样运作的:朝鲜试验弹道导弹。美国敦促联合国安理会谴责或制裁平壤进行被禁止的活动。朝鲜指责华盛顿怀有敌意,并声称朝鲜需要自卫武器。然后朝鲜进行更多的试验,这有助于其科学家完善其弹道导弹技术。
尽管这是一种常见的策略,但最近的这一波是自2017年以来最激烈、最具挑衅性的。去年1月,金正恩呼吁建造“超现代战术核武器”,列出了一份任务清单,其中包括高超音速和潜射武器及军事侦察卫星——以及一种能够部署多弹头的远程弹道导弹。今年1月,金正恩下令“为与美帝国主义的长期对抗做更充分的准备”,并暗示下一步可能会发射洲际弹道导弹或进行核试验。他似乎正为此做准备,在2月底试射了一种新型洲际弹道导弹的部件,本月,他参观了朝鲜西海岸的火箭发射台据报道还恢复了一个核试验场的地下隧道
然而,我们没有看到来自华盛顿的“火与怒”,就像特朗普任内那样。这在一定程度上和华盛顿的优先事项有关:拜登政府关注的是俄罗斯和乌克兰,以及中国的全球雄心。
但这也是一种克制的表现。华盛顿拒绝接受平壤的诱惑,拒绝被卷入可能引发朝鲜半岛战争的紧张局势中。相反,拜登政府继续强调,它对“没有预设条件”的谈判持开放态度。
到目前为止,金正恩拒绝了政府的提议。这应该让我们担心,因为他的军火库在不断扩充
 韩国刚刚选出了一位对朝鲜持强硬态度的保守派人士作为新任总统,一些人已经开始呼吁韩国应当拥有自己的核武器,这增加了东北亚核军备竞赛的可能性。在日本,朝鲜的导弹测试引发了加强防御和考虑加强打击能力的呼声。
还有一个风险是,朝鲜可能会把技术卖给其他流氓国家。(平壤有与非洲和中东盟友合作的悠久历史。)
金正恩似乎不想谈判。但经验告诉我,情况并非如此:这些试射的目的是迫使美国参与,并最终付出代价,以阻止他使用这些武器。
他并不着急。由于金正恩是在打持久战,美国如果想成功对抗他的核野心,就必须采取同样的行动。这包括保持一贯、慎重的信息传递——承认朝鲜核野心的紧迫性,但不是在每次挑衅时都惊慌失措,给平壤提供弹药。由于朝鲜喜欢各个击破,华盛顿必须与包括中国在内的所有邻国找到共识,围绕共同关心的核扩散问题建立统一战线。
华盛顿必须更加努力应对不断扩大的网络威胁,作为阻止资金流入平壤核计划战略的一部分。首尔和华盛顿在去年的峰会上迈出了充满希望的一步,双方承诺在网络问题上进行合作。
在金正恩沉默的时候,我们可能忽视了朝鲜。最近的一系列试验应该作为一种警示:永远不要忘记朝鲜。

Jean H. Lee (@newsjean) 在2012年开设了美联社(The Associated Press)平壤分社,从2008年到2017年间,她数十次前往朝鲜进行报道。她是BBC世界新闻频道《Lazarus Heist》播客的主持人之一,也是华盛顿威尔逊中心的高级研究员。
翻译:晋其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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