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猪尿泡,万事皆simple

2022-01-09 星期日


人类对猪的开发程度,明显超过了猪对人类的一知半解。


作为猪身上为数不多的邪门杂碎之一,当灵长类先祖第一次把尿泡从猪体内取出之时,还以为这是天蓬多情的内丹。



晶莹透彻的轻灵,点缀着山河湖海与大地沟壑,当不安分的食指颤抖地触碰到它弹性光滑的表皮,又被反弹回口腔之中。


奇异,通过味蕾让全身过电。


那是狂野的踪迹,是哲学的悲鸣,亦是厨师的噩梦。



猪尿泡,就是猪膀胱。有人形容那种生猛的臊,不同于一般程度的妖冶,它原本储藏着猪对世界的态度,平生的思考早已内化其间。


贸然叨扰,往往会感到先苦后咸,这是它一生的写照。


去臊,比去势要难得多。



将猪尿泡向着阳光的方向翻转,用流动的清水轻柔爱抚,结石和尿垢会被感化脱落。


此后再加适量盐和生粉,用巧劲搓洗81次,方能修得正果。


如作药用,将此时的尿泡晒干,可治夜尿梦多;如需食用,还需加醋浸泡,这是最后的偏执。



人们无法欺骗自己对某种食物的喜好,宁可用怪异而深邃的音节,去记录当时发生的一切。


其实不止甘肃,很多地方都这样读


它是猪对自我最后的辩解,包裹着不可告人的娇羞,在识货者面前,又犹如掌上明珠,令人欲罢不能。


它白润的酮体让人头皮发酥,丰富的褶皱又让人头皮一紧。


造物主把养生的秘密,都用密密麻麻的天书填满,破解其中的奥秘,只能先破除心中的芥蒂。



再精壮的汉子也无法逃避来自它的诱惑,而无处安放的熟食,也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价格。



能在繁华绮丽的城市一隅,吃到新鲜的猪尿泡,是件幸运的事。


它们经过能工巧匠的卸载,又从灶火之处得以历练,呈现在餐桌之上的形态,早已从社会深处蜕变。


无论是高档的饭庄酒店,还是浸染烟火的街口巷间,都无法寻觅到它的真迹。


因为货不对板,你直接向机敏的商家询问仙人的下落,很可能会人财两空。



在老旧小区周边的熟食档口,趁着人多眼杂,悄悄向老板发出订货信息。


一般来讲,直接要买“猪尿泡”没有任何回响,它在圈内被唤作“生小肚”,并不是“猪肚(猪胃)”,而是代表胃部下方的那个安全气囊,是最识货的老饕最下酒的狠菜。


它不需和任何蔬菜搭配,即可自成一派,口感与猪杂的其他部位相比,具有强烈的辨识度。



它不像心包肉那样的绵软,也强过小肠般的缠绵,与口条那样强有力的侵略性相比,它显得如此温婉和谦卑。


在熙攘坊间,这样决绝的卤货,甚至不配拥有姓名。



它每天的出货量和房东一样罕见,却总是在你不经意间,告知你关于生活的本质。


在熟食圈大肠专区的下方,有时会发现几个异常的突起,桀骜的椭圆令人眼前一亮,让人以为这是隐藏关卡的特殊功效,实际则是猪杂中的奇妙味道。


“第一口咬下去,就是普通的卤味灌肠,嚼第一下,舌头就被脆生的力反馈撬开,像饿了七天后,在舔舐哭墙,虽不能充饥,但回味无穷。”


“我吃了二十年,后来问我爸那是什么,被告知是猪尿泡,当场我就yue了。”



好心的商家,会给会吃的食客预留,这是社区的人情。


在一般的熟食店内不好买到,它的紧俏程度,甚至连老北京卤煮中也没有它的一席之地。


在东北杀猪菜中,有一种食材叫“灯笼挂”,是全套的猪下水,有时会在里面打捞起像猪耳般曲折的肠衣,或像猪肚构造的黄白相间的部位,那就是猪尿泡。


作为年夜饭中的混子,鲜有食客在团聚之时挑理,当然,很多人可能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吃什么。



在云贵川的农村地区,一些村庄在过年杀猪时,会用猪尿泡当作熏肉的“肠衣”。


人们将五花肉剁成肉泥,混合当地的多种香料,加入盐巴后,灌入到猪尿泡中,用蜡或麻绳封口,然后将之悬挂在屋前,来年开春后即可食用。



在湖北等地,猪尿泡晒干后,还可用来制作血肠豆腐。


通常是将豆腐、葱、姜、蒜、新鲜猪血、盐、肉丁搅拌后,塞进猪尿泡里,风干即可。


味道咸鲜富有层次,是黑暗料理中的顶流。



猪尿泡,并不仅仅可以被当作一味奇怪的食材。


它的外形,决定着它的一生可能并不平凡。


在老北京的街口,成串的猪尿泡被充满气悬挂起来,如同武松上山前景阳冈酒庄的店招一样醒目,提醒着周围的狠人,这是经营猪肉、猪油、下水的作坊。


图为1913年 北京某街口晾晒的一串串猪尿泡 图片来自微博 @唐哲同学


在一些郊县或农村,猪尿泡可能是小朋友的欢乐时光。



每当村里有人家杀猪,周围总是不乏好奇的围观,人们期待从猪身上获得一件宝贝。


直到屠夫将猪尿泡取出,冲洗一下,灌气,然后用线扎进,一把扔进孩子堆,一个简易的足球就此诞生。



在以前的陕北,猪尿泡还可临时用来充当浮漂,来暂时替换羊皮筏子下面的“气囊”。


而在建国前,猪尿泡还被茅台酒用来封瓶口。


当时的茅台酒瓶是柱形的陶瓶,瓶口上一张方形封口印刷纸,中间印有深蓝色的图案,左半圆形麦穗和右半圆形齿轮组成的正圆形,中间为“贵州”二字的篆书,是随圆形而变形的艺术字体。



当时的茅台酒瓶嘴,先用油纸塞口,再用猪尿泡皮绑扎,然后贴封口纸,沿用至上世纪五十年代。


此类形式的标贴,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才不再使用。


怡人的浓酱醇香,木塞的自然气息,还有猪尿泡的生猛结扎,只有三者齐备,才会让人感觉到这是一瓶真正的余味悠长的精致之作。


这并不是猪尿泡和酒的第一次结缘。



1748年的德国,有一位叫Abble Nelkt的科学家,他喜欢喝冰镇葡萄酒,而且得是放到井水里拔凉过的。


某天夜晚,突发奇想的他把半瓶葡萄酒倒进了一只猪尿泡里,放进凉水里冰了一夜,可次日清晨,他发现猪尿泡里的酒竟然多出了半瓶,只是口味淡了许多。


而水池里,也并没有任何酒味。这只能说明水池里的凉水,跑到了猪尿泡里。



此后他发现,猪尿泡的内层是一种半透膜,对混合溶液中不同成分的透过性有选择性,只能让水透过,而乙醇无法透过。


此后便诞生了一门叫“膜分离技术”的学科。


这可能是人们对猪尿泡最狠的一次开发,在某种程度来看,猪尿泡又是包容的,包容着人们的好奇,包容了自己的硬化,也包容了熟食摊位中的故作镇定,当然,还包容了人们的一次次挑战。



资料参考:

《猪尿泡:舌尖上的膜科学》郑永军

《东北杀年猪,美味的猪尿泡 》小波体育秀

《原来,茅台酒曾用猪尿泡封口,你知道吗》酒业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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