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支教这一年

2021-09-13 星期一
2020年的夏末,邓香兰搭上了去往青海的高铁。看着窗外掠过的祁连山脉,他原本平静的内心突然起了波澜:接下来的一整年,他真的就要与一座未知的高原小城,和一群未知的学生们一起度过了。

他支教的地方,位于青海省西宁市大通回族土族自治县。县城的东南角屹立着崔嵬的老爷山,无论晴雨雾雪,它都注视着邓香兰与学生们奔赴学校的背影。一载倏忽过,就让邓香兰讲讲,一年以来,老爷山下发生的那些故事。

 老爷山

1
 
开学前一天,我只知道自己要教历史,没有教材,也没有课表。
 
我打电话问年级组长,明天的课表什么时候能出来。他说,全年级老师现在都在外面素质拓展,要明天一大早才能排好课表。他还劝我别急,今天好好休息,明天的课明天再说。
 
第二天早上8:55,课表终于出来了。我的课9:00开始上。毫无准备的我只能空着手走进教室,一整节课都在和他们闲聊一些历史知识。
 
同学们不是很积极,我有点郁闷地走出了教室,却听到背后有同学偷偷说:“新来的历史老师还挺帅的。”
 
我一下便高兴了起来。
 
2
 
下课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大爷,他一把拉住我,用我听不太懂的普通话喊着:“年轻人,过来帮我个忙!”说罢递给我一个缠着铁丝的棍子,说他的鞋子掉到高台上,让我帮他勾下来。
 
一向怕生的我竟没有迟疑,放下包,站在他用两个凳子搭的简易台阶上,吭哧吭哧勾了四五分钟,鞋子终于掉了下来。
 
他满心欢喜,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我是陕西人。他更高兴了,说他是甘肃人,和我算老乡,说着便要递给我一根烟。我摆摆手拒绝,他把半支烟放进嘴里猛吸了一口,朝东边的天空望了望,说他本来也不抽烟,来青海第一年就开始抽,到现在已经六十年了。
 
我告诉他,我刚来没多久,是来这边当老师的。他连忙把烟收了回去,嘴里嘟囔着,老师不抽烟的好。我笑着说,是啊,老师不抽烟的好。
 
他一边把烟塞回烟盒,一边用很蹩脚的甘肃口音说:“小老乡,再见!”
 
3
 
开学摸底考试,我唯一带的文科班历史考了年级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甚至有5分的差距。
 
我心想:证明我实力的时候到了。我像写论文一样地搜集参考资料,想尽办法备出又生动、又翔实的课,每堂课前都给同学们发一张精心整理的讲义,还买了很多五三和必刷题,自己做一遍之后,挑出适合他们难度的题,整理在一张卷子上当作业布置。
 
第一次月考,我们班又考了倒数第一。
 
我非常难受,就在课堂上随机抽查同学回答问题。然后便得出了一些匪夷所思的答案,比如孟德斯鸠的主要思想是三民主义,苏格拉底的主要思想是“生而为人我很抱歉”,“文艺复兴三杰”是罗密欧、朱丽叶和莎士比亚。
 
我终于明白,我作为这里的历史老师,应该做的,就是逼他们把基础知识先掌握好。于是我每节课前都会花10分钟让同学们默写基础知识,心想:大概会有成效了罢。
 
第二次月考,我们班又考了倒数第一。
 
我拿到卷子,发现上课千叮咛万嘱咐的知识点,还有将近一半的人写错。我在办公室和老师们抱怨:“这帮学生气死我了。”
 
隔壁的老教师笑了笑:“这怎么能叫学生气你呢,这是你自己气自己。”
 
我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不能让他们气到我。但是一进教室,心中的酸楚全都冒了出来,我委屈地说:“你们还是学一学罢。”同学们沉默地低下了头。
 
最后一次考试,他们终于考了年级倒数第二。而我也将离开他们了。
 
4
 
某天放学,因为顺路,正好走在一对小情侣身后。过马路的时候,女生轻轻拉着男生的手,让他注意看车,结果刚好看到了身后的我,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我笑着说“快过马路”,两个人一溜烟就跑了。
 
当老师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5
 
除了文科班之外,我还带四个理科班的历史。
 
理科班的历史课较为轻松,我经常旁征博引,讲些课本上没有的小知识。有一次我问大家:现代文学史一般讲六大作家,鲁郭茅巴老曹,大家知道分别是谁吗?
 
鲁茅巴老人人皆知,而郭和曹则让他们沉默。有人说郭是郭敬明,有人说曹是曹文轩。
 
说郭敬明的,早已被全班同学耻笑,我只是简单地告诉大家,郭是郭沫若。
 
但说曹是曹文轩的,似乎得到了全班同学的默认。我笑着说:“曹文轩老师现在还在北大中文系当教授,他和鲁迅先生怎么可能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没想到同学们炸开了锅:“天啊曹文轩在你们系当教师,老师能不能帮我们要一下签名,呜呜呜。”
 
“这点小事你不会都办不到吧?”
 
我虽然不认识曹老师,但被激将之后,还是一口气答应了他们。如果有人在曹老师的课上,看到不明男子抱着一摞书请曹老师签名,请不要急着骂他,他可能只是为了兑现一个小小的承诺罢了。
 
6
 
会考结束之后,我便和四个理科班的同学告别了。而他们也将彻底告别历史这门学科,会考没过需要补考的除外。
 
最先告别的是十班。十班同学平时不爱听课,上课时睡的睡,写作业的写作业。我只是偶尔凶一凶,大多数时候都放任他们了。
 
十班最后一节课是一个化雪的午后,班里一半的同学都去排练合唱了,整个班稀稀落落的。窗边的同学见我要用投影,便拉上窗帘,教室里顿时光影交错,慵懒而美好。下课铃响的时候,我说:同学们,我先走了,大家会考加油。他们也和我道了别。走出教室的时候,第一排那个平时最不爱听课的男生又喊了句:老师再见。
 
第二个告别的是四班。临走时,我还是说了同样的话。他们问:明天下午的社团课没有老师来上,你要不要来。我顿了一下,说:我的课已经讲完了,大家再见吧。
 
第三个告别的是八班。八班的进度一直比别的班慢一点,我讲完最后一个知识点,下课铃刚好打响。我向他们挥了挥手,说了句“会考加油”,便直直地走出了教室,只留给大家简单喊一句“老师再见”的时间。
 
最后一个告别的是一班。下午走进班里,我笑着说:这是大家会考前最后一节课了。他们说,这也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节历史课了。我加速上完了课,留下十分钟和大家聊聊天。他们问我北京烤鸭香不香,我说香,但是没有我们陕西的羊肉泡馍香。最后的四分钟被“会考须知”的广播打断了,我只能在广播的余音中和大家告了别。他们让我常回来看看,我说一定。
 
似乎也说不上什么告别。但我回想起这一切时,发现自己在想尽办法逃避某种思绪。大概的确是告别了些什么吧。
 
7
 
学校搞一二九活动,每个年级要排一个话剧。我在北大话剧界摸爬滚打了四年,自告奋勇领下了这个任务。
 
来面试演员的同学很多,但绝大部分人只是为了逃课,并不太会演戏。有的人演着演着,自己就尴尬地笑了起来:“老师,我不试了,但请你别让我回去上课。”
 
矮子里也能拔将军,我选出了十个演员,连夜写出了剧本。虽然他们之前都没接触过话剧,平时上课时也睡的睡、发呆的发呆,但背台词、排练的时候却格外认真,最后彩排的效果极好,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演出很成功,全场笑声不断、掌声雷动。活动结束后,刚好是我的晚自习,我便捧着年级组送我的花回到教室。班长带头说:“刚刚那个话剧好好看啊,不知道谁是导演呀?”
 
我居然羞涩地笑了起来。同学们也欢呼着鼓起了掌。班长见我很开心,连忙说:“老师,今天晚自习就别讲课了,看个电影吧。”
 
我笑着瞪了他一眼,一边摇头,一边打开了班里的投影。
 
十二月的青海天黑得很早,即使不拉窗帘,投影仪的光束也足以亮得刺眼。我趴在窗台,天上已经有了星星。回头看看,同学们的眼里也都泛着动人的星光。

8

离开青海前的最后一节课,我给班里每个同学都送了一本书,也在每本书上简短地写下了寄语。
 
那时我痴迷张爱玲,便借着她的书说了点矫情的送别话。我说,《倾城之恋》这部集子里有篇《封锁》,末了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封锁期间的一切,等于没有发生,整个的上海打了个盹,做了个不近情理的梦。”
 
有些梦就像青海的雨,顶着太阳也能浠沥沥地下,似幻似真,却到底是真的。我这一年的支教,就是这样一场梦。我不知道带给他们了什么,但他们切实地留给了我一片回忆的温床,是我一生都可以偶然休憩的地方。
 
最后,我为他们唱了两首歌。一首是《小团圆》:镜破了,看着那闪亮,而不是碎片。一首是《只得一生》:管它冬夏炎凉,也写下了自己的春秋。

9

离开青海那天,我到门口的小卖部买水。
 
老板见我提着行李,问我:“要回家了?”
 
我学青海口音回答:“再不来了。”
 
他说:“那这瓶水送你了。”
 
我拒绝,但他执意要送,挥舞着空空如也的手臂和我道别。他没有多说一句话,没有说“一路顺风”,没有说“有时间回来看看”。他只是低下身子开始干活。
 
酝酿了很久的离愁别绪在那一刻喷薄而出。我在车上望着远去的群山,想起了未曾完成的心愿,想起了没来得及告别的人们。还有太多的遗憾,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这一年大抵如此,淡淡地和一座高原小城、和一群人互相留下印痕,离别的时候,过往的一年化成丝绒,撒向空中,有的能落下来摩挲到我们的身躯,有的就随风远去了。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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