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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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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嘉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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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内容
Q:Village Elections一直以来都是您感兴趣的问题之一,您是怎样发现这一研究问题的?又是怎样和这篇文章的合作者们建立联系的?
A:与这几位合作者做这次的研究之前,我已经开始做农村选举方面的研究了。农村选举从80年代开始试行,中间经历了漫长的实验期,直到1998年《村民委员会组织法》修订稿正式颁布实施,农村选举才开始大规模地推开。这是对于中国农村来说是一件大事,因此我很早就开始关注相关领域的研究。
之后,我们便开始利用农村固定观察点的数据做了一系列的调查和研究,其中有一篇还和沈艳老师发表在了Journal of Public Economics上。这时的Nancy刚毕业不久,我们就一起聊起可以做点什么研究,我说我们农村选举方面还是可以接着再推进的,就这样我们开始了这个项目。
Q:这篇文章历经15年才成功发表,可以公开查到的就有三个版本,在修改过程中的挑战都有什么?最终又是如何说服审稿人的?
A:到了06年的时候,我们拿到了资助,就沿用农村固定观察点的框架开始了第一次调查,农业部农研中心在这个过程中给予了很多支持。因为四个合作者都有自己的事情,这个项目的进度比较缓慢,到了2011年我们只能再追加一次调查,主要是针对农村里制度层面的数据进行了补充。
我们的第一稿就此产生,当时直接投到了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上。一开始的几个编辑还是蛮喜欢这篇文章的,但历时三年修改了两次之后,他们还是把我们拒绝了。我们被QJE拒绝是因为一个很技术的原因,审稿人说文章里面不能合理地排除pretrend,他这个要求就非常高了,想要完全排除百分之百地排除,难度其实是非常大的。之后,我们就又对这篇文章的主题和方向讨论了很长时间。在此期间,我们又有了一个新的灵感,就顺着这个思路写了新的一稿,直接投到了American Economic Review上。当时AER的编辑是Debraj Ray,是来自印度的发展经济学家。我觉得我们文章最后能被接受,和他觉得我们这个故事很有意思是有关系的。
事实上,一开始是5个审稿人,其中有一两个是不太喜欢我们的文章,提出了很多疑问。Debraj Ray也提出了相关的修改意见,当时我们只用到了11年的数据,他认为我们的数据不够长。他说并不期待你们再去做个调查,但是你们还是要提供一些证据,但我们认为,想发表Top期刊,进一步的调查工作是必需的,所以19年的时候我们又做了一个调查。
我们又花了很长时间对文章进行了修改,最终的结果还是相当稳健的,几位编辑也都基本上满意。这大概是这篇文章的写作过程,之所以花了这么长时间,有我们 coordination的问题,也有被拒稿、重写、再次补充调查等等这些因素。如果你去看NBER上第一篇工作论文会发现和这一版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是两篇文章。当文章的发表周期过长,你就会发现你原来的主题赶不上现实的变化了,也需要与时俱进。总体而言,虽然不是完全满意了,但至少我们还是提供了一个证据。
Q:这篇文章的发表周期非常长,当初参与过数据收集的助研很多都拿到了Tenure。当文章得知被接受的时候,您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A:实际上当时Debraj Ray让我们修改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就觉得这篇文章被接受的概率是非常高的。当2019年的调查分析结果比较稳健的时候,我们就开始有了预感,这个文章被接受的概率大概在百分之七八十以上。所以就被接受这件事本身来说,我们其实并没有觉得好像那么兴奋,倒是觉得是感慨15年的时间终究有了一个回报,特别是他们三个人这样,刚开始这个项目时才刚毕业,现在两个当上了正教授,另一个也拿到了tenure。他们三个人非常关键,他们在15年中非常坚定,也一直坚持下来了。
15年里也有将近10个助研为这篇文章做出了贡献,我们也非常感谢他们。给我们第一稿做助研的,很多已经拿到Tenure了,比如说在人民大学财金学院拿到正教授的孙昂;还有徐轶青,我们后来用这个数据一起发表了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Q:对于农村问题的研究对您在学术道路上最大的启示是什么?对于青年学者创作有影响力的高质量研究,您有什么建议和寄语?
A:在美国接受的经济学训练会让人带着一些先入为主的想法,因此,在回国之后我最大的启示就是:中国很复杂。20多年前我研究农村的土地制度,我发现土地制度还是有社会保障的功能,这是我博士生的时候根本谈不到的现象。亚洲金融危机就告诉我们社会保障功能非常重要,很大一部分进城打工的人就返乡了,他们至少回到农村还有块土地。
对于青年研究者来说,我认为还是首先是要适当关注一个领域,要有一个自己的主题,这也才能逐渐成为某个领域的专家。我回国之后做农村问题研究做了十几年,后来才慢慢转变,包括发AER还是农村问题相关。这对于我们海外回来的这些博士生是要注意的一件事情,因为海外回来的博士生,容易“什么就讲发表”“什么好发,我做什么”,盲目跟随别人的成果,只关注热点,“趁热打铁”去发表,这样最后很有可能哪个领域都不是专家。
其次,我认为要循序渐进,刚毕业不用一味地追求外刊、顶刊的发表。特别是在中国的“青椒”,可以多在中文杂志上发文章,这样可以更快被国内学术界所接受。有些人会觉得这些杂志“做得太烂”,但实际上今天的国内杂志质量也在提高,不像我们刚回来的时候,只有《经济研究》和《中国社会科学》,不可能所有人都在上面发表。“青椒”可以先去试着发表一些自己领域内的,例如,《中国农村观察》《中国农村经济》是国内农业经济学和发展经济学领域质量很好的期刊,发上几篇之后,大家不就知道你了吗?这不是在鼓励大家去走捷径,但至少国内发表之后,能很快提升自己在领域内的知名度:这是一个正向的循环,进入这个圈子,然后参加讨论,就能有更多的资源、idea和更多的合作者。特别是在高校普遍推行“非升即走”的背景下,“滚雪球”对于青年研究者也是一个可行性很高的策略,一篇五大所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也许可以被用来发表三四篇国内外的top field。这是我关于怎么在国内establish自己的经验之谈。
再次,我认为青年研究者要多去实践。我觉得去现场走访还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只坐在家里凭空去想,而没有足够的实践和理解,只是急于求成,获取数据后因为结果显著了才开始写文章、编故事,那么写出来的文章很容易隔靴搔痒。多去了解中国实际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还是重要的,还是应该先把中国先给搞清楚,这样的研究才能更加深刻一些。这个过程看起来漫长,实际上是厚积薄发。想要“为发表而发表”和潜心去理解中国,其中有着本质的差别。
最后,想理解中国,成为某个领域的专家,还要多读,多去接触其他不同学科的思维。我当时读了很多社会学、农村社会学的文献,就想看看其他人怎么写的。我甚至和社会、历史学的研究者一起申请了一个项目,专门去农村住了20天。再以农村问题作例,适当接触社会学、政治学的领域内的方法,可以很大程度上拓宽自己的眼界,拥有更多更好的idea。即便很忙,压力大,大家还是要多参加本领域的学术交流活动,很容易在活动中碰撞出思想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