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要不自量力地“发掘”中国的史前聚落

2024-01-08 星期一
应纪录片《何以中国》所邀写一篇仓促的创作笔记,与过往不同的是这是我第一次被邀稿(今年有若干个第一次)。大约在8月初的时候剧组主动联系到我,得知我人在当地后希望能当天见个面(时间挺紧迫的),聊聊也无妨,于是在下午赴会总导演干超和执行导演魏国歌,寒暄之后话入正题。
项目已启动3年,这和我做史前聚落遗址复原大概差不多时间,纪录片在学术上由国内考古界泰斗严文明牵头,同时得到近百位考古学家的鼎力支持。团队走遍大江南北,拜访和考察了两百多处博物馆和遗址发掘现场,意图在片中还原最接近古代中国的真实状态。两位导演和我一样也是从零开始学习相关考古知识,聊到相关内容时我们都能听懂对方的话和理解其妙处,这意味着大家可能是同一伙人。
《何以中国》在立项之初就立志于打造一部向国际水准看齐的系列纪录片,因此剧组团队集结了国内各方面一流的专业人士。很多考古学家我都久仰大名,干导讲了一些和他们互动的趣闻,拍摄期间学术上的问题大家都是随时沟通的,对于文物和场景的复原也得到他们的指导。纪录片的故事和情景方面是按照电影规格来制作的,我没记错的话干导提到有几个电影人还拿过戛纳还是威尼斯奖。美术团队曾参与《爆裂无声》和《平原上的摩西》等电影,后面那部我很是喜欢。这样的人员配置在国内纪录片中前所未闻,假如能像年初的《流浪地球2》那样立个标杆确实是好事。干导说已经几家国外大的流媒体和他们在谈海外播放权了,我认为只有认真做的事才有文化输出的可能。
当时影片已进入紧张后期制作阶段,但在《古国》这集中遇到很大困难。干导对做了几版的良渚古城复原都不满意,甚至想请国外团队加入,但对方的档期都不对,在国内也找不到能胜任的。魏导在网络的边缘发现了我,于是有了以上的故事。我做的良渚古城复原已经在机核发表过了,同时其动画早前也在另外一部纪录片里中使用过,对我来说再用多一次也没关系,告诉我需要的镜头角度就好。
然而干导所希望的是我能加入他们的团队成为其中一员,其身份为“遗址艺术导演”,角度之类的由我来设计,因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亲手做的遗址复原。这很合理,它们就像乡下老家身后的山,闭上眼睛都能闲庭信步。他同时希望我能把天门石家河古城也授权给《何以中国》,剧组当时对这两个古城面貌的展示是一点办法没有。
应该是这样的,我望着对面商场玻璃门进出的人流正入神,片刻后便决定把良渚和石家河的动画赠予给此片,能参与到这样的项目与有荣焉。听说剧组资金已捉襟见拙,制片人正在四处筹款,可能是因为用了顶级配置(笑)。当时知道剧组为了一场仪式按1:1的比例地搭建了西坡遗址的一座大房子,可以感觉经费随时都在燃烧。
接下来按照影片文案台词设计镜头角度和节奏,每个运镜都像一条缓慢而柔软的河流。
今年早些时候作为“演员”(第一次演我自己)参与了良渚纪录片的拍摄,当时的央视纪录片导演陈磊反复问我一个问题,大致是:“良渚遗址公园这么大,你作为建筑师能感受到当时古城是什么样子的吗?”我来了两次还真没这么想过,5000年的时间已将过去先民生活过的痕迹横扫一空,偶见零星堆土城墙,如果没有指示牌的话完全不会留意,只有站在莫角山“宫殿区”向下“俯瞰”能略微感受其宽广。游客可能周末来这边踏青的比较多,记得上次坐园区游览车的一大妈对着手机高呼:“这里真凉快呀!你们快点来吧!”感兴趣的人可能会顺便去旁边的博物馆看看。我想提供一些能直观感受到古城清晰形态的视觉载体。
有时会把一些复原好的遗址放在电视机65寸的屏幕上看,常常不自觉会陷入到里面。这次更厉害了,为了和《何以中国》的其他视频画面保持一致,动画被制作成4K50帧,场景动起来有更强的沉侵感。当然,原来的场景是为了书本的静态图片而做,做成动画不免有一些小问题需要修补。
初时只是打算复原较大的聚落遗址,完成良渚和石峁古城后又起心动念,光靠新石器时代后期的聚落还原解释不了早晚的变化进程,于是决定把年代更久远的部落也加入到计划中。但不久便觉得这还远远不够,随着更深入地接触后,发现每个遗址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共同或独特的文化,不加以阐述实在说不过去。于是文字方面除了介绍各个遗址外还得在文化方面下些笔墨,这无疑需要有相关知识的积累,从考古学和社会人类学的角度切入也许是个方向。野心的膨胀使得我不甘于只做一个“艺术家”,但相应地也必须付出额外的时间作为代价。既然已入场,不如学得通透一点,于是下半生竟再开学。
大约一万年前在世界范围内许多地方开始出现定居农业,在国家形成之前,东亚大陆这片土地上层出不穷的聚落如漫天繁星。如今被考古工作者发掘出来的还是极少的,但单要在这份名单中挑选适合复原的遗址就颇费心耗神。首先的一个条件是资料必须相对充足,有些遗址发掘已经过了相当长的年月但尚未有考古发掘报告;二是必须具有清晰的聚落范围和部分不动产(房屋,灰坑等遗迹),如果有明显的功能分区或永久性建筑就更好了(有想象的空间);三是聚落本身不能有太多的同质性(读者看多也腻),例如新石器时代前期大多为圆形的环壕聚落,只能挑选具有一定代表性的来着手。直到最近我才确定最终的数量是21个,现在只有10个已经完成复原。
部落,酋帮甚至国家等社会组织形式都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消亡,但人群不会。在聚落衰退或崩溃之际,古人有像水一般柔软的韧性,水顺势而动,遇硬物而避,久之则穿。即便经历斗转星移和颠沛流离,我们的祖先始终能再度集结上路,在不同的文化之间不断碰撞融合。
干导提过希望《何以中国》在学术界的生命力更长久一些,我完全赞同通过考古材料来复原场景和拍摄,我的做法和他也是一致的。如果将来有幸出版,除了复原图外,文字方面也必定会有不少批评,我甚至连业余学者都不算。我写的绝对不是学术文章(我也写不来),每个学者都有自己对问题的见解,权威性可能只是暂时的,而“大多数观点”也未必经得起时间考验,哥白尼和伽利略绝对是当时的异类。 在学者们的书写材料中漫游,然后形成自己的倾向(学术届对农业起源就有7,8个理论),这和搭建房子有些类似,你要决定这建筑的各部位用什么结构和材料,而房子建好后不会轻易崩塌。用现有的各种文字材料进行组合,而且书写的逻辑也必须是自洽的。
1957年10月19日,世界知名的考古学家维尔.戈登.柴尔德以跳崖的方式告别了他卓越的一生。他曾提出以农业定居为基础“新石器时代革命”的理念而闻名于世,并在学术生涯中不断围绕这一理念加以细化和完善,但在晚年时愈发对自己前半生的研究感到疑虑。随着科技的进步,考古学科与其他学科(地质学和气候学等)合作越来越紧密,新的研究结果层出不穷。
柴尔德在给好友的一封信上承认到说:“事实上,我担心未来会出现一些新的证据,同我提出的理论相悖,甚至会支持那些我强烈反对的理论。”他之前认为定居是农业的结果,这一点正被当时新的研究所颠覆,恰恰相反,定居是农业出现的重要诱因之一。今天,大多数学者仍然支持柴尔德和早期的人类学家“农业是复杂社会演化的必要条件”这一观点,但仍有部分学者认为粮食生产只是充要条件。
最近发表于Science Advances杂志的一篇论文中,研究者开发了一个基于文化宏观进化理论框架的动力学模型,并将其用于 Seshat全球历史数据库,测试了主流社会政治复杂性理论中的17个潜在预测变量的指标,以及这些预测变量的 100,000 多个组合。其中最受支持的模型表明,农业生产力的提高和军事技术的发明或采用(最显著的是公元前一千年的铁制武器和骑兵)的结合起到了强因果作用。此研究的分析证明,对于社会复杂性增长这一现象:首先,提高农业生产力是必要非充分的;其次,也不是由与功能主义或内部冲突理论相关的因素驱动的;再者,外部冲突和与战争相关的关键技术创新,以及不断增长的人口和农业生产力提供的资源基础,似乎是国家增长的主要驱动力。
最近在读蒂莫西.厄尔的《酋长如何掌权》,在他看来“社会复杂化”的一个重要内在元素是“中央性”,中央化系统是一条条导管,围绕着中央节点展开,并在其中流动着商品、物质、信息、决策以及权力(有点像我们所说的“集中力量办大事”)。通过三个古代社会第一手考古资料的研究,只有夏威夷酋帮能无限接近国家的门槛,万卡酋帮(最后被印加帝国吞并)和曲半岛酋帮都失败了。夏威夷酋长运用其军事权力对各岛的农业生产进行“控制”,创造出一套集约化生产系统,提供酋帮经济基础来源。酋长必须玩得好军事,经济,意识形态这三张牌(互相支持且缺一不可),在不断中央化控制的过程中踏入国家的门槛。
引用马克斯.韦伯在《学术作为一种志业》演说中极为动人的一段:“在学术园地里,我们每个人都知道,我们所成就的,在十、二十、五十年内就会过时。这是学术研究必须面对的命运,或者说,这正是学术工作的意义 。文化的其他领域,也受制于同样的情况,但是学术工作在一种十分特殊的意思之下,投身于这种意义:在学术工作上,每一次“完满”,意思就是新“问题”的提出;学术工作要求被“超越”,要求过时。任何有志献身学术工作的人,都必须接受这项事实。”
这就是为什么会有层出不穷的历史学者不厌其烦反反复复研究同一段历史,假如有定论的话那么便不用再研究了,其他的人文社科领域也是同理,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我的复原图或书写其实不用十年很可能就会被后来者超越,这很像在黑暗中传火(黑魂)——“晶莹剔透的徒劳”,一想到这点便兴奋不已。
仰韶文化西安半坡和姜寨遗址的红陶双耳尖底瓶一直被学术界主流认为是汲水器用来打水和运水,但近年的实验表明尖底瓶汲水并不实用,而对瓶中残留物标本的分析又有新的看法,原来尖底瓶“最有可能”是一种酿酒容器,酿酒方法基本为谷芽酒和麹酒两种,使用芦苇吸管咂酒可能是饮酒方法之一。而一千多年后在天各一方的美索不达米亚乌尔城中,人们在宴会上也用自备的芦苇管吸饮银罐里面的啤酒,世界范围的人类文化独立之中又有某些共性。
前几天看到《何以中国》第二集的“摇篮”对半坡部落的生活场景进行了还原,尖底瓶被半坡人挂起来取酒喝(团队认真严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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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分析看起来很合理,但真理往往藏得很深。
说到酒就不得不提距今约9000多年左右的河南舞阳贾湖遗址,9000年前贾湖人已经掌握了酒的酿造方法,所用原料包括大米、蜂蜜、山楂和野葡萄等。专家认为,此前伊朗发现的7600年前的酒曾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早的‘酒’。贾湖酒的发现,改写了这一记录,成为世界上目前发现最早与酒有关的珍贵资料。从商代的甲骨文中我们得知酒是在仪式上用于祭祀祖先和神灵的重要祭品之一,这种传统延续至今。酒是巫师出神与祖先神灵沟通的麻醉品,同时也在某些文化的宴饮中被消耗。宴饮的需求也是农业起源的诱因之一,人们为什么会用那么多宝贵的粮食用于酿酒?(古代苏美尔消耗近一半的粮食生产啤酒)请客吃饭为何如此重要?这就值得针对贾湖遗址展开一篇关于酒的书写。
考古工作者会根据地层分遗存之间年代早晚关系,我通常会取中期的遗迹平面做基础,因为这通常是聚落最繁荣的阶段。早期是发展期,晚期则是衰落期,这两个时段的房子普遍比较简单朴实,它们可以作为聚落繁荣期平面的补充,这样整个聚落的复原才“好看”。
“这些复原图如果太过强调可信度,会变得难以理解,乏味,最后失去可看性。所以还是不能缺少梦的部分。”——让-克劳德.戈尔万
“贾湖的村落中,不同家族各自成组,错落环绕在中心广场周围,房屋之旁还有制作陶器的窑场,储藏食物的窖穴,死去的人们,则安睡在离房屋不远的地下。”为了配合这20秒的文案台词我大概用了三周的时间复原贾湖聚落(我是没有周末的概念的),同时开始理解其它纪录片对于复原动画的态度,花费大量时间制作能看得下去的动画是不划算的,不如求其罢了(笑)。
我国的新石器时代在大众人文社科书籍里通常被几笔带过,我记得中学历史教材中大概只有两三页纸的分量。作为世界考古界泰斗的科林·伦福儒曾提过:“越来越多的出土材料显示,在商代和有争议的夏代之前,中国新石器时代的早期和晚期都有着非常丰富的文化遗存,这在中国考古学过去70年的工作中已经得到了印证和展现,但我觉得这一时期在中国的考古学上被远远低估了。”
还有“中国关于公元3000年到公元前2000年间的考古研究正在蓬勃展开,这一时间段没有任何书写的文字留存,但是越来越多有趣的材料正在重见天日,比如一些可以证明中国早期信仰体系的证据。如果人们过于依赖文字的话,那么对中国研究只能始于商代,那你可能会错过至少一半的故事。”
了解到他这样的看法后倍感欣慰,所以更不能错过这次潜水机会,湖底深处可能躺着夜明珠。
二里头前考古队长许宏老师有句口头禅:“现在只懂中国已经搞不清中国了。”我对此话的理解是不如把眼光放广阔一点,真的有用的话又为何谓东西之别,因为这些都是世界性的,都同为人类文化所以有很多相似性,不同程度上都可以互相借鉴对比。李新伟老师通过亲身对中美洲科潘遗址的贵族院落发掘,研究玛雅文明与中国早期文明相似性和特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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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宏老师已经把我的复原图用上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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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子”
举个例子半坡遗址的“大房子”(这类大房子在仰韶文化中时常出现),过去有学者认为是聚会议事的公共场所,因为室内没有隔间,这无疑是用今天“会议厅”的概念诠释过去。我认为除了聚会议事等公共事务外很可能也是住宅(共同居住的单间房屋),在很多文化中这是一类永久性建筑,维京人的“长屋”既能举行公共聚会同时又承担居住功能。在那个生产力极为有限的年代,部落人口达到百人左右(150定律)便要分家,半坡部落的居住范围很小,平等社会的半坡人没理由不把空间功能用足。
传统建筑在时间长河中变化是极为微小的,新石器时期的一些建筑建造方式在如今我国的一些地区仍然可见。例如北方的一些半地下的储存窖穴;西北民居的夯土墙或泥砖墙;浙江一带养鸭的草泥大屋。这些在传统房屋复原上是可以借鉴的,另外也可以参考世界范围内其他传统社会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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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庙遗址陶器上的刻画,与巴部亚新几内亚地区的树屋很相似。
如陈星灿老师所言:“任何借助於民族志材料为中介的解释都祇能具有相对的意义,它不是历史的再现,而祇能是一种’建构’。或者如新历史主义大师怀特所说:是告诉我们对这种事件应该向哪个方向去思考,并在我们的思想里注入不同的感情价值。”历史无法再现,只能重演,即便昨天发生的事也无法一摸一样地还原,在我看来从事“建构”这件事显得尤其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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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寺遗址南面的塔儿山,根据真实地貌还原。
最近在做资料搜查时发现国外有一些艺术家专门从事于古代社会的复原,虽然之前大致有些了解,但这次的心情还是被震动到了。这些复原图都有很强的沉侵感,惊人的细节能把你拉回到当时的现场。晃过神来好像又传唤到了三年前的那个下午,森林里又浮现出两条分叉路,一边有人走过的痕迹;而另一侧则繁密厚实,但似乎有什么不可名状之物在深处褶褶发亮。冒然深入未知领域意味着将在无人之境走得更远,但性格驱使总让我左顾右盼。光是鸟瞰每个复原的遗址视觉上不免有些寂寥,必须尝试对先民的生活场景也进行复原,这意味着将增加大量的工作量用于对近处环境和物件的还原。虽然我肯定达不到这些艺术家的程度,但我会尝试向他们的方向靠,猜想也能雕琢出属于自己成色和品质。
以下的古代场景还原出自于Fernando G. Baptista,可能和建筑学的表达方式有关,我太喜欢这种情景中带Diagram analysis式的图。

以下的古代场景还原出自于Kelvin Wilson,你能感觉到他传递的情感。
下面的细节爆炸还带幽默感,有些古人对突然闯入的艺术家感到震惊。
我所谓的“发掘”有两层意思,一是对考古工作者发掘出土遗址进行二次发掘,把它们用我认为最适合的方式呈现给大众;二是对自我的发掘,我还未充分地认识到自己,即便已经这个年岁尚未知能耐还能到哪,我可能尚未全力以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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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衣服了,一口气做了十几套。
《何以中国》已经在各大平台上映,目前好评如潮(蒸汽是吧?),在中国考古学百年的基础上严谨地制作必有回响。另外纪录片已授权给包括中国考古博物馆在内的18家博物馆用于收藏,纪录片的影像素材将成为各大博物馆展示内容以及公众教育的一部分。这意味着我为《何以中国》做的遗址复原动画有可能也会在各大相关博物馆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展示,人们走进博物馆大厅就能对聚落当时的状态有更直观的认识。
回望过去,除了参与了若干座建筑的设计和建造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有些人在无聊的时候总会找一些自认为有意义的事打发时间,据说周文王在监狱的七年里用树枝弄出了易经六十四卦,我自取一卦“潜龙勿用”。希望能主动地投入到一些事务中,同时这些事务是被社会主流价值观所认可的。
最近每日明暗之间的黄昏时刻都在附近的公园漫步,流连久后认识一些人和猫(他们未必认识我),还有一条无家可归的狗,不时会带入它的身份里。它是整个公园唯一的一条狗,相对其它的物种群体是多么格格不入呢?此狗没有长期流浪过的样貌,每次和打照面时它都灰溜溜地走过,好像从未见过它停于某处,我想孤寂的它可能并不难受。逆时针转圈是避免在灯光昏暗的时辰超越其他散步者,这样可能会惊扰到对方,有时雨后路湿他们就不出来了,而整个公园好像得我一人。
人到中年时常会留意到自己的命限,史前时代大多数人活不到我这个年岁,古人即使迈入40岁会否自知时日无多而心情复杂?有些想做的事已经来不及了,妈的赶紧打包收尾吧。而我近年被推着走的感觉愈为浓烈,所以用古代社会的复原来稀释生命被抛掷的无力感。脱离了职业的束缚后又主动把自己缠绕在陋室中低吟,首先要变成条虫来静候。
还有几天就要随2023这条船开走,于是在船尾做个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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