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困县出生,在霸凌中长大,社恐95后的飘摇人生

2022-02-04 星期五
这两天不断有读者找我想接受采访,加上我又喜欢听年轻人倾诉,一来二往收集了许多素材。

小浩是个童年记忆缺失的人,按他的说法是小时候记忆都模糊了,他努力回忆了一些节点,才发现这些节点逐渐塑造了他现在的性格。

以下来自小浩自述:

我出生的小乡村坐落于渝东南一角,所在县是全国百大贫困县之一,在整个重庆GDP也是倒数。

小时候的日子记不太分明,只记得辗转4个地方才完成小学学业。一片水田,一座小山坡,几间房子,这是我对村小模糊而又最清晰的记忆,在那里我步入了小学,亦完成了拼音启蒙,可惜那几间房终没能撑过我完成一年级的学习。

学校迁到另一处地方,三层楼,因为不是专门的学校,一楼还有个小卖部,也为那时的我们增添了一抹亮色,偶尔有点零花钱买上一点儿就能呼朋引伴高兴好久。

不知什么原因,过了不久母亲就让我转学到了乡小,在那的时光虽不长,却深埋着一件影响我至今的事。那是一个儿童节,幺爹给我买了两个包子,热乎乎的,我捧在手里,满是欢喜。突然,旁边有两个小孩撞过来,手拍在包子上,包子咕噜噜滚到地上。我愣在原地,感觉像是被什么打了一拳,从他们眼神中我读出了不怀好意。那一天过得极为艰难,这也为未来一路的社恐埋下很深的伏笔。

所幸,三年级时,母亲随父亲进县城打工,我也换到了县四小,平稳度过了小学剩下的3年。要说还值得一提是那时流行游戏室,我也有一个富有的表哥,总是跟他混迹于各个游戏室,不管是三国志、西游记、拳皇,还是赌币,无所不玩,游戏也成了童年重要的一部分。

我的初中是县城一所普通中学,门口常年停着警车,经常看到社会青年在门口站着,他们大部分留着杀马特发型,同学口中也不时传来打群架的消息,心中总有不安。每每上完晚自习我总是匆匆的跑出校门,生怕碰到这群人。

初中的主旋律也是玩游戏,只是这时已不太玩街机,更多是泡网吧,每周攒上20元钱,2元一小时,周六泡5小时,周日还泡5小时,西游记、彩虹岛、天龙八部、疯狂赛车、QQ飞车、dnf,后来仅是周末已不能满足了,白天的中午也会偷跑出去上1小时,晚上偶尔花10元通宵。

当然快乐的日子是短暂的,家里总还是要管的,痛苦也突然来临,一次通宵后回到家里,父亲在阳台上用电视线狠狠教育了我一顿,并罚跪几小时,结束时走路只能爬着。此后停了游戏,转到小说上寻找乐子。

要说初中时印象最深刻的事,不得不提一次跟邻居家小孩在教室外阳台追闹的事情。当时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虽然道歉了,但他不依不饶,拉我到教导主任面前再次给他道歉,下课后又跑到班级门口堵我,还叫了一群人围着我,让我赔偿。那时我确实胆小,让赔便赔了,说30元,便用三周时间每周赔10元。邻居此后也没有站出来为我说过话,很久后才确信我应该是被霸凌了。

贪玩终究铸成恶果,我中考失败了,不得已,父亲给我买读了一个学校,记得花了不少钱,这也深深刺激到我。

常年的玩乐天性不是一时可以扭转的,落下的功课也没法一下拾起来,上了高一,文理没分科,学习成绩照例班级倒数,放到全年级想来也离不了倒数。高二分科后选了文科,语数外是拦路虎,可总也不见起色。

步入高三后,成绩还是不上不下。这时母亲生病了,还动了手术,记得有一次在病床前,母亲说希望我能考上大学。回学校后我像变了一个人,花了很多时间在学习上,连等同学一起吃饭都嫌碍事,开始独来独往,如此转变终究有了效果,高考上了二本分数线。

高考结束后,第一次感觉这么闲,也不知道干啥,就慢慢等着填报志愿。成绩出来后,并不知道填什么学校,家里也无人能指导,高中学历的父亲和我便按着常规的专业汉语言文学、英语、计算机填报,最终均没有被录上,被调剂到了心理学。

18岁前经历平淡,随着城市化进城,一个乡村小家庭进入城镇生活,在整个过程中略显被动,并不能体现出人的自我意志。过往二十年,信息流通不如今天,父母亲的抉择是家庭,离爷爷奶奶近,也能赚取更多收入,还能给我一个好一点的教育条件,考虑到父母的出生环境,这已经是能给我的最好选择了。

毕业后从事过多份工作,第一份是在成都某小型咨询公司做研究员,主要做政府公共服务项目。刚毕业,实习经历缺乏,大学时期社恐,并不懂得职场是什么样的,老板有工作安排就做,没工作安排就看电子书学习,对于业务也并不怎么主动学习,工作两个月便被辞退,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只是短短两个月学会了vba,在此后的日子的偶尔也能有一些用处。

第二份是在某社工机构,同样是做政府项目,来到这里仅仅是不知道去往哪里。社工机构人员流动大,每天跟街道、社区打交道,还要跟社区的各个群体接触,除开薪酬和职业发展不提,它带给过我快乐,特别是当面对一群儿童时,只是最终还是选择离开这个行业,原因也是薪酬和职业发展。

第三份是在某传统地产中介公司,数据专员岗位,工资比之前好一点,以前掌握的技能也能派上用场,只是传统行业,很难谈得上数字化,顶多是做一些统计,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沉寂已久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终于还是选择了离开。

第四份工作是在某大型互联网企业的一线团队,运气好进入这一行,数字化程度更高,讲究数据驱动。兢兢业业2年,取得了老板的信任,转岗城市经理,开始带团队。没想到这是噩梦的开始,高强度、高压力,社恐多年埋下的恶果爆发,开始畏惧工作,后来才发现德不配位时,注定会更加痛苦。最终还是离开了。

回顾过往四份工作,多少有些随波逐流,也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职业规划,更多地是走一步看一步,像极了我们的父辈,不同于他们的是我一路在努力变得更好,尽管这种变化发生地很缓慢。

未来会前往何方,说不明白,也想不明白,只觉得,要鼓起勇气呀!

以下来自我跟他的对话:

问题1:关于社恐的根源



父母的分居加重了他的社恐


问题2:为什么离开薪资很高的互联网大厂城市经理岗位


目前他在成都某互联网企业从事数据分析(BI)的工作,以下是这份工作的状态及疫情的影响


小时候跟着父母随波逐流,生活环境不稳定,进城后因自卑胆小成为被霸凌的对象,毕业后又因缺乏安全感导致社恐,造成频繁换工作。

我非常理解他,因为我自己也是这样过来,频繁换工作源于自我认知的缺失,及身边环境闭塞带来的信息不对称。自我认知缺失源于不稳定的成长环境,让他为了生存疲于应付,从而没法好好了解自己。

小时候的他由母亲散养,父亲长期不在身边,父亲出现的场景也基本是打骂,印象很深是中考前夕父亲对他的毒打,这场毒打虽说让他戒除了游戏,但也把他心中社恐这根 “图钉” 锤得更深,估计他后面会用一生去拔掉它。

作为父亲,小时候如果能多一些时间陪伴孩子,在孩子兴趣上适当引领,相信孩子也不至于迷途。但在那个年代及那种生活环境,无疑是奢望。

我自己有了解过社恐这个东西,社恐来自长期跟人交往的负反馈,比如父母长期居高临下的打骂型教育,比如因物质或其他方面的自卑在学校被霸凌,比如缺乏朋友的互相支持等,这些都会导致进入社会后的社恐。

要治愈社恐,一方面需要努力提升自己,一方面需要去获取跟人交往的正反馈,有了一点一滴的正反馈,才会逐渐对与人相处产生兴趣,这都是长年累月的过程。

感觉现在社恐的人真不少,但这个社会貌似并没有关注到这方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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