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代陈凯歌?真够狂
2021-12-26 星期日

时光撰稿人 | 小艮
在电影中寻找生活的更多可能。
如果你最近在追综艺《开拍吧》,一定会对里面的一位导演颇感兴趣。他拍过两部高分电影,被圈内称为“奇才“”未来的大师“,却始终少为人知;说自己会“取代陈凯歌”的他曾经要多狂有多狂,现在直接憋闷成了社恐。凭借处女作,他拿下了FIRST第六届最佳导演,并当场叫嚣:“我看到的大部分电影,跟我的生活和生命感受无关。“农村出身且热衷农村题材的他,不忘补充上一句:“我们就是土,怎么了?”下一届,他又将最佳导演奖杯拿到手,再次撒野:“千万别给我投资,对我再好没有用,你对电影好吗?”2010年,他拍出了华语杰作《光棍儿》,用极为冷静客观的态度描绘张家口黄土地上的底层众生相。
故事主角是四个经受着性压抑的老光棍,并以他们为故事线索,剖开落后蒙昧的农村样貌,以及当地农民的生存方式。比如光棍儿老杨,他跟村长媳妇二丫头维持着三十年的地下情,用自己的储蓄供她儿子考大学。随着情节进展,我们发现,二丫头儿子的生父极有可能是老杨;而老光棍与老光棍之间,也存在着微妙的情感关系。在《光棍儿》里,人们依靠着混乱的性关系野蛮生长,看似魔幻,却是现实。
郝杰的第二部作品《美姐》,又试图在蛮荒的土地里开掘出诗意,是一部更风格化的作品,综艺上陈凯歌赞不绝口。这是一个男人与四个女人的故事,底色同样荒诞而无奈。后来,美姐历经十多年的外出回到家乡,已经年老色衰,但她带来的三个女儿却生得美丽娇艳。铁蛋喜欢大女子,可她远嫁内蒙;中意铁蛋的是三女子,但命运无常,他最终娶了哑巴的二女子。
铁蛋铩羽而归,在女儿(貌似不是亲生)的呢喃声中,开始碌碌无为的下半生。《美姐》透过铁蛋悲哀的一生,将中国西北地区的风土人情与民俗变迁都编织在内,真正要揭示的是,一个底层人为了梦想奋力挣扎,终将难逃匍匐于命运脚下的结局。2015年,郝杰拍了商业片《我的青春期》(包贝尔、孙怡主演),票房口碑双双扑街。自此,他消失于大众视野之间,回到乡下,干了三四年农活。退隐期间,他一直在修炼内功,研究剧作,研究视听表达。拿作品说话,在《开拍吧》中,郝杰第一部公开短片是《冯海的梦》。故事很简单,年轻女子走向光棍冯海家里,打算用身体交换上大学的钱。可随后,人物的每一个举动,都会让观众百思不得其解。比如,女孩索要5万块钱,冯海觉得太多,一番心理斗争后,他还是决定施以援手。接着,女孩还主动要求与冯海结婚,并洗干净了决意献身。《冯海的梦》有郝杰一贯的风格,故事关于农民,关于性,并有一些乡土民歌点缀其间。短片的画幅是4:3,黑白影像,台词很少,动物意象很多。冯海为何没有碰女孩,不忍亵渎?女孩为何非要嫁给冯海,不想欠下人情?既然那笔钱可以让她逃出乡村的禁锢,又为何自杀?其问题是,人物动机不完备,人物关系也很难成立,故事自然就坍塌。
别人问起来,他只说想探索的是“人内心不可知的部分。”关于影片细节,郝杰的态度是,背向观众,拒绝阐释。时光君当然也支持这种创作态度。现场的影评人给短片打出7.38的高分,全场第一,可面对大众呢?600位观众,只有47人选择观看,票房最少;评分5.1,全场最低。更残酷的是,梦想也需要有资金作为根基,郝杰看似妥协了,但又没有完全妥协。
另外一面,是面向群体,他没那么锋利与狂妄,取而代之的是局促、不安,一种很可爱的顿感。
郝杰,一个原本有社交牛逼症的人,如今变成社恐患者。杨超导演(《长江图》)在采访时说:“现在导演不仅要创作,还要去市场上找钱,去社交。这非常可怕,它逼着导演变成不是导演的人。”面对“绿灯会成员”陈凯歌、舒淇等人,他介绍故事,草草结束,完全谈不上吸引力。舒淇给投资,除了有对他既往作品的赏识,还有悲悯。郝杰当然没错,可时代已经变了。他若还想追梦,必须相机而变。陈凯歌点出了他个性中的闷与执拗,这种闷与执拗也被他放进了电影里。而《光棍儿》《美姐》最大的优点,反而是生猛、真实和超脱其上的灵巧,是故事性与艺术性的统一。有剧团来唱戏,有二人台(一种曲艺形式)底子的他闯上舞台,引吭高歌,村民们都斥责他破坏了氛围。可他字字句句都是血泪之词,竟凭借高超的技艺和真挚的深情,一举折服了台下的观众和台上的演员。
而因为这次演唱,铁蛋被剧团赏识,有了再次逐梦的机会。
因为,他在《开拍吧》所遭遇的窘境,也是所有坚持自我表达、捍卫影像尊严的电影人的共同窘境。他若能杀出一条血路,就会有更多后进之人,国产电影也将会迸发出更新鲜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