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龙:要坚持到最后一刻,会发现行业还是挺公平的

2021-11-15 星期一

采访:雅婷、笋笋、阿钟
作者:雅婷
编辑:木村拓周



在新一期《一年一度喜剧大赛》上,Sketch 作品《最后一课》拿到了9100的全场最高分(满分是9300分),节目播出时不少弹幕都在发“全场最佳”,从现场观众到评委嘉宾,大家都说自己被这个作品打动了。

 

《最后一课》所讲的情景是,艺术学院表演课代表毕业后,找不到影视工作机会,在密室逃脱做丧尸 NPC 维持生活,工作期间被来玩的表演课老师认出来了。表演课老师热情难却,要现场为课代表指导演技,课代表虽然感到不好意思却还是努力配合老师,为其他的表演系师弟师妹们作出榜样。

 

于和伟看完这个作品后说自己眼眶湿润了,同为表演系科班出身的他,从《最后一课》这个作品里找到了共鸣,因为每个演员都会经历这个阶段。同样坐在评委席上的徐峥,在学校时很优秀,但刚毕业那两年也会处于没有戏拍的阶段。

 

课代表的饰演者,同样也是《最后一课》主创的蒋龙,节目演完后他红着眼睛站在舞台上,频频向台下点评的嘉宾致谢——这个故事改编自他的真实经历,他之前曾在玩密室的时候遇到一个学表演的熟人在扮演 NPC。


 

蒋龙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的表演系。然而碍于个人身型条件和行业周期,前几年他一直没有得到太好的成名机会。他此前参演过《大侠日天》、《全职高手》、《大话西游之爱你一万年》《扶摇》等影视作品。在《一年一度喜剧大赛》里,他调侃自己是“腰部演员”。

 

在得知了以上的背景后,我们将《最后一课》的精彩呈现,和蒋龙个人经历结合起来作出联想,好奇作品的新颖立意背后有多少是被无名生活的辛酸所打磨,这其中是否也有他主动为同处境演员发声的意愿,像这样的悲喜能否被看作是“影视寒冬”对演艺行业小人物的冲刷……由此,我们向蒋龙邀约了一次采访。与预期不尽相同的是,采访中,蒋龙更多把自己的职业生涯起伏视作其个人能力和机遇的问题,而非行业整体、结构性的不健全。他说他真正想向公众输出的表达,藏于表演课老师的台词里,“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我还是很幸运的,这个行业也是很公平的,只要你足够好,足够动人,就是有机会的”。蒋龙告诉我们。

 

以下是蒋龙的自述:

 




《最后一课》这个作品来自于我的个人经历。我之前去玩密室逃脱,有个NPC离我特别近,演得特别好,我就说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棒,信念怎么这么强,节奏感也不会被打断,这肯定是个好演员。仔细一看才发现,我好像认识他,但我不知道他记不记得我了,当时也没有直接找他聊天。

 

我也有师妹在密室逃脱做 NPC的,她让我们去她那玩,我还以为密室逃脱是她开的呢,结果去了她很自如地说,她是在那里演老板娘的。我刚听到会觉得有一点点心酸,我们肯定都是希望能在舞台和荧幕上表演。大家都很优秀,外形也很好,像电影学院表演系都是千挑万选的人,每年一万多人报名,最后只招几十个人。但像我们班还在坚持演电视剧和上舞台的,其实都寥寥无几了,很多都改行了。我创作时就会想,这个事情还是挺有代表性的。

 

这个作品我本来是想演一个类似于《喜剧之王》里,周星驰扮演角色那样的人,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这样故事还是不太好推,而且会觉得似曾相识。还有就是我可能会觉得那个风格对作品和我自己来说,不是非常真实。

 

我在做作品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我去做的话,我可能多少会要一点面子,尤其是你还碰到了熟人。但即便这样,我也觉得还是老师说的那些话是最重要的,“你在学校当着那么多人演一个拖把,都那么自信,现在怎么了?丧尸不是角色吗?”

 

所以《最后一课》里我最想呈现和表达给观众的,其实就是张弛扮演的老师角色所说的台词,“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只要用心来,处处是舞台”。你要坚持到最后一刻,我觉得是这样一个东西。


 

可能因为我们的背景是比较学院派的,传统的结构会要求你在最后起码能表达一点什么东西,也想过要不要煽情。但 Sketch 就是这样,其实不需要特别反转,能把一个事情玩到极致就好了。再加上我们也觉得现在观众的审美都挺高的,很多话不用我们说,还是去做一个留白的事情。而且这也是一个喜剧大赛,还是要走向欢乐,我们不想去太煽情的事情,是因为它的底层逻辑就是这样一个事情。

 

结尾那部分,我们组也有表演科班出身的演员加入进来,他们的角色状态我们也调整了很久,最后确定下来是刚上大学,对表演充满热忱的那种。看到他们的表演我自己也会有触动,会想他们当时就是集体采风来的。其他演员也对我们这样的表达有一些共鸣,因为大家都是学这个的,都会遇到这样的阶段。

 

但我也不会因此就觉得当演员的未来不太明朗或者怎么样的。演员作为一种职业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不一样的是演员时时在等待机会,而且时刻都有一种期待,让人充满希望。你只是不知道机会什么时候来,但来了你就要把握住。所以我后来也觉得能去做NPC 还是挺好的,你在用自己擅长的东西去谋生,还在演戏,还是属于在等待的过程里行动,总比在家睡觉强。

 

 


 

上学的时候我成绩比较好,但不算是什么很标准的好学生,我是比较努力的类型。我考上电影学院的成绩不是最好的,而且我的外形在里面也不突出,只能靠自己努力去学。我上学去看过我师姐一个毕业大戏,看到谢幕的时候特别有感触,作为观众我都沸腾了,因为我也会希望我有一天能带领大家一起谢幕。所以我就更得努力了,我老师曾经说过我这个身材比例比较“娇小”,这样的形象在舞台剧上是很难当男主角的。可我最后也还是靠自己的努力,成为了毕业大戏的男主角,我觉得是勤能补拙。

 

刚毕业那会我也有过一些心理落差,但很快也调整好多了。我是那种有什么事没做好的时候,更愿意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我上学时成绩不错,但出来就没有戏拍,是因为我形象不突出,那会流行的风格我也演不了,那时都是帅帅高高的角色多一些,我一直演比较有喜感的角色。但我一直觉得有戏拍就是好事,不管什么戏,不是说要去挑戏,能被选上就是非常好的事情。

 

慢慢我能演到戏的部分也越来越多,有次甚至能演男一号了,当时会觉得自己演得很好,或许能因为那部作品有更多的机会。播出才发现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好多事的确是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但你首先还是要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所以我觉得主要还是当时自己能力还达不到。


 蒋龙在《大侠日天》中担任男主角


在学校我演话剧演大戏,对自己的表演还是非常自信的,我出来演戏以后,尤其是《大话西游之爱你一万年》那部作品,我对我表演的认识就有非常大改观。我记得我当时也是以为自己演得很好,看回放的时候我就傻眼了。我再看黄子韬演戏,我就觉得他演的是真的好,因为他很松弛很自然。但我相比起来就用力过多了,在现场看可能还可以,但在镜头里就太满了,设计感特别重。我当时就傻了,这个事对我演戏分寸上有个很大的改观,我对表演审美的认识也发生了改变。

 

上大学的时候其实也是,大学老师就曾经说过我比较喜欢抖机灵,老师会和我说不要去显得自己聪明,要做一个真诚的人。我记得我在《原野》里演白傻子,我当时觉得就应该按我之前想的那样演,老师看了就说不对,要做减法,要把表演的状态减到0,千万不要去演。我当时还怕不好笑,结果上台发现大家笑得不行,连出个小错也笑。我现在回看当时的事情,发现《原野》也是那样的问题,所以我的改变也都是应该的。

 

我其实是很幸运的,毕业之后我一直都有戏拍,而且全是面试上的。像《扶摇》和《全职高手》,我都是和导演素未谋面的,后来和我说我被选上了,我是真的不敢相信。可能是因为我每个角色都会去做专门的人物小传,我一直都是往多了写,这也都是在学校学会的。后来的结果说明这个行业还是挺公平的,只要你足够好,足够动人,就是有机会的。


 

最困难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转行,人不能一遇到困难就要转行,我反正是那种不太会放弃的人。如果真的过得不太顺利,就要自己去想办法找机会。我没戏拍的时候,甚至也想过自己去写剧本。能不能拍自己写的,拍抖音,这都是一种方式,有机会就去寻找机会,没机会就去创造条件。写完之后也发现演不了,因为确实写得不好,但我在那段时间学了编剧、喜剧和结构这些,对现在是很有帮助的。

 

我从小对喜剧就很感兴趣,我是东北人,从小就耳濡目染的,我们的血液里流淌着幽默的细胞,没有东北人会不喜欢喜剧的。所以我一直挺想参加喜剧比赛的,我也看《欢乐喜剧人》。后来看到可以报名,我就也想站在这个舞台上试一试。我也报名参加过《奇葩说》,但首轮就被淘汰了。


 

《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在我心里还是一个比较高标准的平台,有很多专业的喜剧选手,我过来也像是考试和审核了,平常都是身边的朋友说我有意思,那这次我也过来自己试试。我能抱着的想法也就是尽量不要首轮被淘汰,后面就是尽量晋级,能多演一个是一个。但参加完这个节目之后,我还是挺自豪的,会让我觉得自己特别有价值。我会有朋友失恋了非要找我出来吃饭,因为觉得和我呆在一块挺开心的。节目播出后也有人会私信我,觉得看得很开心,我就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觉得高兴。

 

现在观众的精神要求都挺高的,我就觉得,哪怕能带给别人五分钟,只要五分钟这样的感受,我就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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