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爆红的张同学曾失业打架赊账 如今冒充他前女友瞬间涨粉4万

2021-12-17 星期五

“我睡一会儿有点扛不住了。”说完张凯就在炕头躺下,不一会儿起了鼾声。12月8日,应付完一上午的媒体采访,已经几天没睡好的张凯坐在炕沿低头刷手机,心里有点郁闷,平日里每天要更新的视频因为采访和见粉丝,不得不往后拖。

“你看那个是张同学吗?睡觉那个!能拍清楚吗?”几位粉丝隔着窗户往里窥探。屋子后门外也挤满了人,一位中年男士试图推开一点点门缝,将手机伸进来对着手机解说,“大家看,现在来到的地方就是张凯的后门。” 立刻有人劝阻,只能拍照不能拍视频,防止“张同学”的视频内容提前泄漏。

几天没休息好的张凯,接受媒体采访后在炕上小憩。

休息了二十多分钟,张凯从炕上起身,揉了揉通红的眼睛。12月8日这天中午,访客已接近50人,其中有很多网络主播。一位从沈阳赶来的女士开始录像,“听说和张同学发张合影就能涨粉2、3万。” 两位从大连赶来的老板衣着整洁,手里拿着名牌香水礼盒在窗外商量如何和张凯谈合作。屋里两只小猫也成了“明星”,一群大妈粉在窗台前对着它连拍。

粉丝站在屋外,透过玻璃看张凯是否在家。

突如其来的围观让张凯感到一些不适,但他还是温和地接待了所有到访的客人,“都进来吧,外面挺冷的。” 瞬间老房子里变得难以踱步,张凯站在要求合影的人群中间,180cm的身高略显出挑,身上穿着在视频里常见的绿色棉大衣和破了洞的棉裤。

送走一批来访者后,屋子外的嘈杂声渐渐消失了。

在张凯老房中,遍布到访者的脚印。

2021年12月7日,老房一侧的邻居站在墙边围观张凯家的粉丝。

从营口市大石桥沿岫水线公路驱车50公里便是张凯的老家——松树村。还没有进村,村口公路旁的音响里就传来了“Aloha Heja He”(视频常用的背景音)。这里是去张凯家的必经之路,村民说,一个从外面来的人刚盘下这家超市,货架上还没有来得及摆货,就在门口放上音响,循环播放“Aloha Heja He”,为了吸引经过的到访者注意。

从岔路口拐进村约500米,便是张凯拍摄所在的老房子,路虎、宝马等百万豪车穿插停在路边,一直延续到后面邻居家门口。每一位到访者都要在临时签到点登记。

大石桥建一镇政府在张凯老屋门前设置了临时登记点,到访车辆和人员逐一登记。

张凯(左一)站在院子中接受媒体采访。

从浙江台州赶来的丁志强来到村子那天,张凯没在,围观者在一起议论:人太多躲起来了?去外地录歌了?第二天一早丁志强到老屋继续等他,一见到张凯,就开始讲从2500公里外赶来的艰辛。丁志强是黑龙江人,在浙江做电商生意,看了“张同学”也萌生了回老家做视频的冲动,“就是为了能见上一面找他取经。”

而从附近镇上过来的杨乃栋,手握塑料布缠好的三根毛笔,在人群中介绍自己的“绝技”——双手和嘴可以同时写字。这一套杨乃栋早已轻车熟路,今年2月, 他去了山东临沂寻找“拉面哥”,效果并不明显,这次杨乃栋决定好好把握住“张同学”的热度,每天接近中午都会准时出现在老屋前,逢人就介绍“绝技”,还想加入张凯的团队。

2021年12月8日,张凯在拍摄视频间隙和到访粉丝合影。

粉丝们在张凯儿时照片中寻找“张同学”。

张凯坐在炕上休息片刻,面对接连不断的访客和电话感到疲惫。

时近中午,张凯从院子走出来,等候的访客将他围住。一位红衣女子边哭边讲述自己的经历,“做视频是我最后的出路了,我想加你的微信,教我拍视频。”

交谈片刻,张凯匆匆回到屋里继续拍摄,又不断接到约访电话,“该说的都说了,现在段子都没法更新了。” 张凯拒绝了。

2021年12月7日,张凯和二涛在村口河边寻找着拍摄角度。

12月7日,因为最近访客太多,他已经两天没有更新视频,一大早就到河边拍洗拖布的镜头。视频更新要快,一天一个,之前张凯也是起床就开始拍,想场景,找角度,感觉自己就像被电脑设定了程序,“早上起来了,就咣咣咣咣咣……太阳刚升起来就落下来了。”

张凯和二涛走在前面商量拍摄细节,手拿三角架的青云大叔紧随其后。 在张同学的视频中,二涛和青云大叔是出现最多的两个人,如今三人成了搭档。二涛负责协助拍摄一些分镜,青云大叔维护现场,防止跟随的粉丝偷拍,提前泄露段子内容。外界一直追问他是否有团队,张凯说,“他们说我是团队也正常,3个人也算是团队了。”

站在河岸堤坝上环视四周,张凯很快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拍摄角度。他左手拿拖布,右手拿手机,边拍边向河边走。走了不到5米,张凯看着手机中的视频摇了摇头,又回到堤坝上重拍。

为了在视频里呈现不同角度,张凯会根据实际情况灵活选择拍摄机位。

对于视频,张凯有严格的质量把控,虽然有些画面内容会重复出现,但他每天都会拍新的,不会把以前的素材拿来用。

他俯身蹲下,镜头对准河里结冰的石头,冬日的河水从镜头前流过,石头上的冰晶在阳光下泛着光。他起身将下一个机位摆好,手机交给身旁的二涛,自己拿起拖布在河中洗涮。从特写到近景再到远景,一个洗拖布,张凯拍了9个镜头,手法干净利落。

去年7月,张凯开始研究短视频,“天天琢磨怎么去拍摄、怎么制作、怎么去让它上热门。” 他以前喜欢钓鱼,拍短视频后鱼也不钓了,整天拿着手机和三脚架在村里转悠。从田间地头到山上果园,从春耕到秋收,张凯把村里拍了个遍,对村子周边的环境他再熟悉不过。“吃饭的时候也在想,上厕所的时候都在想,走路的时候也在想,接近于痴迷的状态。”张凯说。

在镜前整理头发的张凯。

“你拍这个能干啥?你家这个条件,还天天不务正业。” 张凯记得,那阵村里这种声音很多。

他初中退学,曾在矿上开货车拉矿石,“我开的是那种解放141,大挂车,开了3年。后面08年结婚,就去(营口)市里开汽车修理厂了,干得是一塌糊涂。” 2013年,因为经营不善、意外着火,厂子倒闭了,还欠下30多万外债,六年后才全部还清。

那是他觉得自己最倒霉的一年。“厂房着火了,我又喜欢喝点酒,和别人打架也赔过钱。晚上睡着要到下半夜3点以后,也可能睡不着觉,基本上天天如此,太折磨人了。心情就是非常抑郁和压抑。”

2014年他回到松树村,“回来之后心情一下子就放开了,后面养鸡,鸡死的时候我都没有特别沮丧。” 当时村中盛行饲养白羽肉食鸡,张凯也跟风养,但他不懂技术,鸡死了。再然后就是养蚕,天天上山看着蚕苗,非常辛苦,最后也没养好。

去年7月,他开始自学视频拍摄和剪辑,“当时我就买了一部手机。” 在村口经常有一些老人拿着自家的水果和特产在路边售卖,有时一天也卖不上几个钱。“想着线上流量好,可以做视频号帮村民卖货。” 张凯这样回答关于起初做短视频的动力。

有时为了把一个镜头拍好,张凯要重复拍摄七、八次。

拍摄方法是他从电影里学习的。张凯最喜欢看周星驰,《西游降魔篇》看得最多,“可能看第一遍感觉特别搞笑,第二遍会有一种不同的感觉。” 电影里一些拍摄角度和镜头他也琢磨,每看完一遍,他会想电影里运用镜头的过程,李子柒的短视频也是研究对象,“看她的转场、拍摄都非常唯美。”

一部手机和总价不到200元的三脚架、补光灯是张凯视频创作的全部家当。

去年9月,张凯和发小愣子商量做账号,打算拍乡村怀旧题材,因为这样的视频在平台上越来越多,很受欢迎,地点就选在了村子后面另一所闲置的老房子中。

账号取名「80愣子」,晚上在老房商量第二天拍什么,白天就去拍,两个月后粉丝涨到了30万。那是张凯第一次和别人合作账号,他负责拍摄、剪辑,在十里八乡有了点名气,很多人找他拍,最多时一天拍摄6个段子。

“原来想做幕后,1个人给6个人做,但越拍人越少。” 张凯说,他拍摄要求高,为了一个开门的镜头,拍的人可能要开七八次,“因为一手拿手机,要拍另一只手拧钥匙,拧的时候手机可能会抖,就反反复复拍。”

由于拍摄理念上的分歧和利益分配等原因,张凯和伙伴分开,打算自己单干。

在他看来,那是回乡后最难的一段日子。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女儿六年级了,要交各种费用,买衣服,儿子也小,失去经济来源让张凯压力挺大。有段时间维持不了,他跟朋友借过一次钱,“真是顶不住了。”

自己的拍摄计划也毫无思绪。为了维持生计,他偶尔接一些零散的拍摄活儿,每次400块钱,“那段时间经常是今天给别人拍,明天给我自己拍。”

张凯也接到过外面工作的邀请。一家公司想让他做运营主管,每月3万的工资,也有网红想让他专门给自己拍段子,月薪1万。张凯拒绝了,“我觉得在村子里比较放得开,没拘束。假如有一天真的走不下去了,用这个技术去赚钱也可以。”

母亲周金清看在眼里,她知道儿子平日里不愿麻烦别人,有事情闷在心里。没钱了,拍摄需要道具就去超市赊账。抽不起烟就到镇上买旱烟,搓点烟丝自己卷。有时周金清会给儿子发几个红包作为临时接济。

空闲时,张凯的母亲周金清会到老房坐上一会儿,相比走红她更惦记儿子忙碌时有没有吃上饭。

张凯蹲在炕上拍摄“扒火炕”镜头。

这些经历都成为了视频中的情节和素材。今年10月,青云大叔叫张凯来家里吃饭,临走前张凯把镜头调成自拍模式,记录了整个过程。片子出来后,他突然产生灵感,决定就用这种方式记录自己的农村生活。

过往经历让张凯的性子一点点磨平,“以前我是属于浮躁的性格,脾气比较急,后期失败成为常态,你知道吧?我心态都变了,反正干就行了,无所谓,管它好坏。” 更新一个半月后,“张同学”一夜之间涨粉65万,从原有的40万涨到105万。

2021年12月8日,张凯让聚集在门外的粉丝进入屋内拍照留念。

在老房中,泛黄的老式组合柜上摆放着破旧的小人儿书,老式缝纫机和墙上的手撕挂历把时间带入上世纪80、90年代。

青云大叔靠在老式组合柜旁看粉丝留言, “还有征婚的,从20多岁到50多岁都有。”

“这年龄跨度有点大啊!”七爷说。在视频中“张同学”是一个东北大龄光棍,很多网友留言想成为张凯的女友,“不要彩礼,会洗衣做饭。”

现实中,49岁的青云大叔是几个人里年龄最大的,他和七爷都离了婚,二涛还没有结婚。「张同学」吐槽农村结婚要买房、买车,还有高额彩礼,灵感就来自于身边朋友的实际情况。

早些年松树村周围盛产硼矿,村里的男人几乎都在矿场上班,每个月3000块钱工资,虽然不多但是离家近,生活也有保障。近些年矿区枯竭以及环保要求,硼矿陆续关停,村中没有工作的人大部分选择外出打工。七爷曾是营口一家饮料厂的员工,因为冬季产量减少回家休息。

在松树村停止生产的硼矿。

上山砍柴回来的村民。

二涛在洗车店刷过车,回村里养过鸡,今年在营口大石桥的铝合金厂工作,一个月挣4000来块钱,受疫情影响公司大批裁员,6月份,二涛离开了厂子回到了村子,跟张凯一起拍短视频。

“他一心一意帮我,那时候我确实是没人帮。” 张凯说,拍视频的时候也有人背后议论二涛,“你家这个环境条件,本身就靠着母亲支撑家里,你这还天天不务正业。” 二涛是单亲家庭,父亲在他五六岁就去世了,由妈妈一个人支撑。

如果不是拍短视频,张凯也过着和朋友们差不多的日子,在外出打拼和回村的路上反反复复。

张凯用手机拍摄二涛。

2021年12月7日下午4时,张凯坐在角落里用手机剪辑视频。

走红以后,有人劝张凯趁着热度直播,能赚多少是多少,他很谨慎,“不能在风口浪尖上弄,容易翻车。” 也有公司愿意每年出500万买断他的账号运营权,条件简单——人去公司就可以,账号的事情不需要管。 “签合约我绝对不会去做,会把这个账号做坏。还是要以一个玩儿的心态去做这件事,光想着挣钱就会很纠结,比如中了彩票1000万,没准一下就把自己烧没了。” 张凯说。

天色渐黑,剪辑了一个半小时,张凯从板凳上起来,伸了伸腰坐回炕上。身边的亲戚递给他一个手机,正在播放他新录的歌曲《一个俗人》,张凯听了一会儿便关上手机。按照往日,视频发布后,他会和二涛几个人坐在炕上喝上几杯,聊聊视频。

如今,院外两辆白色轿车已等他多时,他不再见客,“还有很多事情我们内部要讨论。”张凯关上了老屋的灯匆匆上了趟厕所,钻进车里,不一会儿车子便消失在村口的拐角。

2021年12月9日,暮色降临,松树村渐渐在白天的嘈杂中回归平静。老房中亮起了灯,张凯和伙伴们正在商量第二天的行程安排。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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