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一麦芽威士忌到底是工艺品还是工业品?

2021-09-23 星期四
中国的威士忌爱好者是博爱的,经常在评论区可以看到有的朋友说“调和威士忌和单一麦芽威士忌各有各的好”之类的留言。
中国大概是最不歧视调和威士忌的国度了,这应该跟我国威士忌流行的比较晚有关系,毕竟我们没有经历过调和威士忌最低潮的时期。在大多数中国消费者眼中,调和威士忌只是众多威士忌中的一种罢了。
上世纪最后20年,导致调和威士忌大崩溃的原因很多,比如说苏格兰的酒厂盲目扩大生产,两次石油危机打击了市场,英国持续的高利率,美国烈酒消费者转向更加清淡的朗姆酒和伏特加,等等。但是有一点是不容忽视的,那就是曾经的威士忌爱好者们,厌倦了调和威士忌一成不变的味道

01 单一麦芽兴起于反工业化浪潮

时至今日,我们依然不得不承认,调和威士忌在保持产品稳定性方面做得非常好。这是苏格兰威士忌行业历经200年,经过一代代调酒师们总结和传承下来的宝贵经验,但是对于当年的威士忌爱好者来说,这种稳定的味道乏味和无趣
调和威士忌的稳定品质实际上是苏格兰威士忌行业高度工业化的标志。上世纪末的调和威士忌经过了近百年的辉煌之后,风味上没有什么改变,当一个品牌能否在市场上取得成功,完全取决于它的成本控制能力的时候,这是一个产品成熟的表现,同时也是它走向没落的标志。
市场舍弃了标准化生产的调和威士忌,但是威士忌爱好者并没有放弃对味道的追求,单一麦芽威士忌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一直作为调和威士忌原料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它的风味更加强烈,甚至有些粗糙,然而这种接近威士忌本真之味,质朴而浓烈的风格很快就在威士忌爱好者中大受追捧,就在调和威士忌最落寞的上世纪90年代,单一麦芽威士忌爱好者群体开始形成。
进入新世纪,经济高速发展,消费主义盛行,人们对烈酒风味的追求越来越多样化,单一麦芽威士忌多样而强烈的风格,完全契合了新时代烈酒消费者的需求。 与调和威士忌以品牌为主体进行营销不同,单一麦芽威士忌更加注重对酒厂自身的宣传。苏格兰威士忌酒厂大多地处偏僻,不是山谷,就是海岛,这让单一麦芽威士忌的生产环境看上去更加接近原始与自然,这也恰好迎合了西方社会近几十年追求田园牧歌,反工业化的流行趋势。 也就是说,近20年单一麦芽威士忌的兴起,更像是一种反工业化思潮在威士忌消费领域的反映。
单一麦芽威士忌的兴起拯救了苏格兰诸多酒厂,也拯救了苏格兰威士忌行业,虽然得益于低廉的价格,调和威士忌销售量更大,但是在全世界主要的威士忌消费市场,其销售额均处于下降的趋势中,所有人都很清楚,威士忌的未来如何都系于单一麦芽威士忌。

02 单一麦芽威士忌是工业品

提起单一麦芽威士忌,许多威士忌爱好者脑海中浮现的是维多利亚式的酒厂建筑,闪闪发亮的铜制蒸馏器,有着厚重石墙,光线黯淡的仓库,满是岁月痕迹的橡木桶,拿着铁锤和木条的制桶工匠,像艺术家一样的酿酒大师。这正是单一麦芽威士忌一直以来展现在威士忌爱好者面前的形象。
单一麦芽威士忌一直在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一种手工艺品,有些酒厂甚至还保留了一部分地板发麦,这种原始的纯手工操作工序虽然看上去更像给来酒厂参观的游客设置的景点项目,但这些做法确实有助于让单一麦芽威士忌看上去就像是酒厂工匠技艺与时间共同成就的自然馈赠。 然而事实上,单一麦芽威士忌是不折不扣的工业化产品
自从上世纪60,70年代开始,苏格兰威士忌酒厂一直在进行现代化改造。 从最开始的机械化生产,到现在的数控自动化,威士忌酒厂早已脱胎换骨。现在的威士忌生产,从磨麦,糖化,发酵,到蒸馏,由事先编制好参数的电脑系统控制,已经完全自动化,工人的主要工作是在监视器前监控数据。
如今苏格兰威士忌行业对橡木桶中呈味物质的研究已经达到微观层级,酿酒师们基本上都有化学专业背景,对威士忌风味进行了各种科学解析。 如果说自动化生产可以让酒厂得到标准化的新酒,那么对橡木桶的研究,已经可以让整个熟成过程可控。
单一麦芽威士忌已经是一种可以标准化生产的产品,虽然与威士忌行业试图塑造的形象有些出入,但是至少从工艺上来说,这并不会影响单一麦芽威士忌风格的多样性。 真正令人有些担忧的,是单一麦芽威士忌向市场的不断妥协。

02 单一麦芽威士忌的隐忧

如今单一麦芽威士忌已经越来越炙手可热,从当年只是一小撮硬核爱好者追捧的小众烈酒,逐渐成为了主流。随着爱好者群体的扩大,单一麦芽威士忌的风味的大众化似乎是大势所趋,对于相对资深的威士忌爱好者来说,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单一麦芽威士忌的魅力在于它强烈而多元化的风格,威士忌爱好者们为了追求更具个性的味道,是可以忽略和无视单一麦芽威士忌较低的易饮度的。 但是,近几年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对单一麦芽威士忌产生兴趣,而年轻人的口味相对要清淡一些,对烈酒的接受度也差一些,为了争夺这些威士忌“新人”,对市场需求比较敏锐的一些酒厂,开始调整自己威士忌的风格
我们可以明显的感受到一些风格上的变化,几个大酒厂,例如Glenfiddich,Glenlivet,Macallan,Balvenie等等,它们的核心产品越来越清淡,越来越像调和威士忌。而其他酒厂近两年推出的新产品也不约而同的开始走柔和易饮的路线,比较明显的包括,Ardbeg 5年小野兽和前两版Ardbeg 19年,Lagavulin 10年,以及Diageo近两年的Special Release。
单一麦芽威士忌这种主动的风格调整,会导致一个问题,那就是风格的趋同。在我看来,风格多样性是单一麦芽威士忌的核心竞争力,也是它生命力的所在,如今这种同质化的趋势,会不会预示着下一个危机的起点呢?
另一个让我们不得不关注的是单一麦芽威士忌的高端化趋势,当然现在全世界的烈酒都在进行高端化,只是单一麦芽威士忌价格上涨的更加猛烈。 更高的价格,是一定会影响销售量的,按照现在单一麦芽威士忌涨价的速度,很快价格就足以把它限制成为小众烈酒。然而近10年时间,全世界范围内新建威士忌酒厂数量难以计数,而老酒厂很多也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扩建,那么下一个“威士忌堰塞湖”是不是正在形成呢?
没有人能够预知未来,而新冠疫情又让整个世界变得更加难以预料,做为威士忌爱好者,我想大多数人还是希望能够以合理的价格喝到自己心仪的好酒,只是如今威士忌的状况似乎不得不让人有些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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