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夺命狂风掀开串串房秘密:被包装的二手房,狩猎场里的房贩子

2024-04-20 星期六

▲ 2004室西北侧次卧,何丽的孩子和婆婆从图中窗洞被吹下楼。(南方周末记者汪徐秋林 /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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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场“匆忙”的交易牵扯至少五个不同主体:卖方、代理人、买方、居间方中介公司和短视频账号所属公司的工作人员。实际上还有另外一个实际持有人,他没出现在合同中。

    “我们不管之后‘过户’的事,收到钱之后,房屋缴税或者其他问题都和我无关。”前房主坚称,当时去房管局办理的是“过户”手续。但实际上是代理手续。

    何丽在事发前,就发现2004室的装修存在各种问题:门窗漏水、天花板掉渣。她曾找“伟梦前房主”解决问题,但对方一直没有前来修缮。

    叶建群辩解,装修是她包给装修师傅做的,但师傅的联系方式“已经说不上了”。窗框应该装几颗钉子,“也不是我能评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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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记者 汪徐秋林
南方周末实习生 蒋泓怡
责任编辑|何海宁

事故发生两周后,伟梦清水湾小区的业主逐渐修复了被狂风吹垮的窗户,但何丽(化名)夫妇的生活还停留在强风肆虐的2024年3月31日:他们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也无法工作。11岁的孩子躺在殡仪馆里,一直没有安葬。

3月31日凌晨2时58分,江西省南昌市的一场狂风,刮倒了这个小区临峰香阁3栋2004室的三扇窗户。狂风从阳台冲进屋里,推倒了阳台窗户和玻璃门;紧接着,气流冲开了卧室门,击倒了餐厅酒柜,又把两间卧室的窗户连同框架一起吹出窗外。

狂风卷走卧室的窗户时,何丽11岁的孩子和64岁的婆婆正在这个房间睡觉,祖孙二人被吹出窗洞坠亡。另一间卧室的窗户同样被吹走,但睡在里边的公公因醒来逃过一劫。

那一天,伟梦清水湾上百个住户家中的窗户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破损,但何丽夫妻的经历是最让人痛心,也最出乎意料的。事发后,这对夫妻拼命想了解为什么孩子和老人会在家中被狂风吹下楼,找遍了街道办、公安、信访、律师、物业、居委会,希望捋清头绪,但没人能够回答。

直到11天后,他们才有了些许眉目。夫妻俩来到南昌县(由南昌市管辖)房产管理局房屋交易与产权管理中心,调取了出事房屋的交易信息,吃惊地发现,房屋过户时,这套房的实际持有人,是一位他们“从来都没见过”的90后男性,他们一直联系的“前房主”,只是这套房名义上的交易受托人。

他们花高价购买的房屋,实际是被房贩子以委托形式买下、经装修包装后,出售给他们的“串串房”。房屋实际的装修质量,也远不及中介的宣传说辞。

南方周末记者调查发现,二手房交易活跃的几年里,串串房交易早已成为南昌房屋中介、房贩子之间“公开的秘密”。在一场狂风夺走2004室两条人命之后,串串房及其隐患终于被置于台前。

1

六个角色,一份合同

何丽丈夫回忆,2021年8月下旬,他在刷短视频时,看到房屋中介给临峰香阁3栋2004室做的推广内容。

狂风事故发生后,在上述账号里已经找不到这条视频,但何丽丈夫提供的截图还是可见2004室一开始的“精美装修”:灰色的地砖锃亮,反射着客厅无主灯吊顶的灯光,电视墙和沙发墙被咖啡色护墙板包裹,墙面和天花板安装了金色装饰条和挂画。除却装修,这个房间还配备了墨绿的沙发、白色的茶几、立式空调、洗衣机和双层窗帘。

2021年8月23日,中介发布的推广视频这样描述它:“湖景电梯大平层,5房3卫。”第二天,中介就在账号底部留言:“房子已卖,155万成交。”买主正是何丽夫妻。

中介视频推广的网络截图。(受访者供图 / 图)

何丽回忆,当时正值南昌房价阶段性高点。“房天下”App数据显示,2021年5月-11月,南昌二手房参考均价突破1.3万元/平方米,此后参考均价波动下滑。伟梦清水湾所在的象湖板块并非南昌二手房市场的价格高地,这个小区的均价也始终低于象湖新城商圈的均价。

数位在事发小区附近工作的房屋中介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伟梦清水湾和周边小区的楼龄并不算新,附近虽然没通地铁,但离南昌市主城区不远,周边生活也比较便利,加之象湖片区楼梯楼居多,单套房价格不高,这里的房子多由投资客、刚需户购买。

综合南方周末记者对当地多名房屋中介的采访,这正是串串房野蛮生长的土壤:邻近主城区,周边生活圈便捷,吸引刚需客户;投资客的毛坯房经过多年沉淀,价格上涨,出手意愿较高;二手房总价较低,房贩子批量购买资金压力较小,批量装修也容易进一步压价。

何丽夫妻都在南昌市区工作,妻子与人合伙开一家服装店,丈夫打零工。购入2004室前,他们一家四口和公婆两人挤在市中心不到60平方米的两室一厅里。

新房有五间卧室,何丽说,与市区狭窄的居住环境相比,这“好太多了”。看房时,他们知道这是2014年收楼的二手房,房子新装修后的味道很大,但用她的话来说,“拎包入住,装修是新的,连电表和水表燃气表都是新的”。

看房不到30分钟,这对夫妻交了定金;一个星期后,他们就去房管局办理了过户手续。何丽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这是他们第一次买房,没有经验,不知道在签合同之前检验装修质量,也没有听说过串串房。当时在中介的办公室里,一对自称是夫妻的中年男女与他们签订了购房合同。这对中年夫妻介绍,这套房原是给孩子准备的婚房,是自己选材精心装修,现在不需要了,“等待一个有缘人”。

实际上,在文后南方周末记者对其他串串房的暗访中,同样遇到了这一设定场景和这套话术说辞。

与一般二手房交易里,房东、买家和房屋中介三方参与的情况不同,何丽在中介办公室签订的存量房买卖居间合同显示,这场“匆忙”的交易牵扯至少五个不同主体:卖方乐意(化名)、代理人叶建群、买方何丽、居间方我爱我家中介公司和短视频账号所属公司的工作人员。何丽说,当时办公室里都是人,他们分不清这些人分别是谁,也不清楚不同主体间的差别。确定了总房价155万元、首付65万元等信息后,他们签完了合同。

一开始受访时,何丽丈夫称,当时以为见到的中年女性叶建群就是2004室原房主,“从谈价格、到交定金,再到去房管局过户,一直都是这一对中年夫妻”。但他没有核对其身份证件和不动产登记证书上的姓名。

实际上,居间合同第二页手写着这样一段话:乙方已知甲方为代理人(已出示委托书)并同意签订本合同。何丽夫妻当时并未留意。

这套房在当时交易时还有另外一个实际持有人万国强,他甚至没出现在这份合同中。万国强的角色,在何丽手机里被标注为“伟梦前房主”,这是2021年签约后,何丽得到的联系方式,但她称并不知道这就是万国强,一直以为是叶建群的丈夫。

南方周末记者了解到,叶建群是南昌县象湖片区一家房地产中介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万国强与她是同事。2024年4月13日,南方周末记者与叶建群、万国强二人取得联系。万国强在电话里承认,自己是从乐意处购买2004室的买家,装修后卖给了何丽,但拒绝解释买卖的具体情况,以及买卖合同、委托协议里没有他名字的原因。

房屋所属主体复杂也正是串串房的另一大特征。在这群商人的操盘下,串串房开始在市场上流转。

2

“串”起来的交易

33岁的乐意是2004室的第一任房主。2024年4月13日,他和父亲乐德清(化名)讲述了这套房在何丽夫妻过户之前被“交易”的经历。

2014年前后,伟梦清水湾小区临峰香阁开盘,乐德清从开发商手中买下这一套房,放到儿子乐意的名下。乐德清称已忘记当时购房总价,他在南昌从事服装生意,2020年前后,考虑到2004室一直闲置,便将其挂牌出售,中介挂牌价140多万元。一年多来,一直没有售出。直到2021年,一伙买家通过中介找到乐德清,说有愿意购买这套房子。

乐德清称,万国强与叶建群一起购买了2004室,“他们说不是中介,但我(后来)知道他们就是中介”。乐德清下这个判断,是因为对方拿到房屋钥匙后就开始装修,后来又转卖给了何丽夫妻。“我们不管之后‘过户’的事,收到钱之后,房屋缴税或者其他问题都和我无关。”

2004室总价128万元,但乐意没有提供相应的转账依据,他一再坚称,当时双方去房管局办理的是“房屋过户”手续,这也是他在整个房屋交易过程中,唯一一次去房管局办理手续,“(在房管局)中介(指叶建群)把钱交给我,我把房本和钥匙交给她”。

这对父子一再强调他们的交易对象是叶建群一方,自称不认识何丽夫妇,也从未听别人提起过这二人。但在南昌县房管局备案的房屋买卖合同里,2004室的买卖双方正是何丽和乐意。

西南方言里,“串串”有“二道贩子”的意思。2004室的交易过程,从明面上看,是乐意与何丽之间的买卖,但实际上它已经过了至少两次交易,完成了一次隐秘的“二道贩子”销售过程,成为了中介口中的串串房。串联乐意与何丽两端的操盘手,也被南昌的中介从业人员称作“房贩子”。

从乐意、何丽两方的叙述来看,双方存在不少“信息差”。乐意坚称的“房屋过户”手续,可能是与叶建群一起办理的受托代理手续。房管局备案材料显示,2021年5月25日,乐意与叶建群签署了一份委托书,委托叶建群代为办理2004室的不动产登记证明、签署相关转让协议、房屋过户、缴纳税费等手续。那一天,乐意去南昌县房管局验证了个人身份信息。

3个多月后,何丽与叶建群去房管局办理房屋过户手续时,上述委托书被一并递交给了南昌县房管局的办事人员。何丽回忆,自己是从房屋中介的手中拿到了2004室新制的房产证。

南昌县房管局的工作人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上述的委托书和委托行为在不动产交易和登记过程中都是合规的。“按照正常情况,(何丽)在拿到房产证的同时,也会同步拿到这些文件。”但何丽夫妻坚称,他们在2024年4月来到房管局查询档案时,才第一次见到这些材料。

一些南昌的房屋中介透露,房贩子“买”下房屋却不去房管局登记过户,只与原房主签署授权委托书,再寻找像何丽这样的买家,是为了节省房屋交易过程中产生的契税。契税由房屋总价而定,根据房屋面积、是否首次购房等因素浮动,缴纳比例在1%-3%。

伟梦清水湾小区的区位环境。(视觉中国 / 图)

3

为了加价卖房的装修

尽管缺少具体统计数字,但多位象湖片区的房屋中介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伟梦清水湾所在的象湖片区存在不少串串房。此外,南昌市其他片区同样存在。

南方周末记者以购房者的名义,由中介带看了他们口中的五套串串房。这五套房位于伟梦清水湾和附近小区内。

除却其中一套还在装修,剩余四套房在外观上存在不少相似之处,与普通的二手房存在明显区别。

它们均为全新装修,房屋中难以找到原房主的生活痕迹;与同户型的一般二手房或毛坯房相比,它们的挂牌价均偏高;均配备了智能门锁、洗衣机、空调、燃气灶、床垫等设备,可拎包入住;但上述设备均非市面常见的品牌和型号,价格和质量存疑。

其中一套位于伟梦清水湾的串串房与2004室有相似的户型、面积和朝向。这套房挂牌价格128万元,与小区同面积未装修的“清水房”相比,要高出15万元甚至更多。4月10日,南方周末记者在这套房里看到,尽管室内窗户紧闭,但南向阳台和卫生间的两面窗户周边均留有干透的水迹,房屋中介解释为“下雨时忘了关窗户”,并不承认房子门窗在安装时有漏雨问题。

为了进一步了解这套串串房,南方周末记者以购房者身份约见了房主。与2004室出售时类似,一名女性来到中介办公室,出示了不动产登记证书,并介绍这套房原是为孩子结婚准备。但在南方周末记者希望确认她是否为不动产登记证书上的叶姓所有人时,她改口称自己姓熊,与原房主是朋友,是这套房买卖与合同签订的受托人,在房管局留有经过公证的委托协议。

这名女性称,这套房“是我自己装修的,你可以理解成串串房”。2022年下半年,她找人进行装修,但拒绝透露装修费用,也拒绝提供对应的房屋水电改造图纸、屋内设备购买记录和装修质保合同。她称,购房者入住两年内,若发现房屋的水电出现质量问题,可以找她解决,至于地面以上可见的易损部分,如门窗、地板、吊顶、墙面等出现问题,“都不保修”。

“入住不到一年,我的门窗就开始漏水,天花板掉渣,下水道经常堵塞,橱柜台面也开裂了。”一位在2019年购买过串串房的南昌市民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她曾寄望于找中介和房贩子解决问题,但对方均表示,此事与他们无关。

何丽也在事发前,就发现2004室的装修存在各种问题:门窗漏水、天花板掉渣。她介绍,2022年入住不久,自己曾经找“伟梦前房主”万国强解决问题,但对方一直没有前来修缮。“他们一开始和我说装修花了30万,但我也不懂装修。后来看到房子漏水成这样,我就意识到肯定不对。但退也退不了,只能这样了。”

事发后,何丽想了解2004室的装修经过,以及这套房三扇窗户的安装方。伟梦清水湾物业人员提供了一份房屋装饰装修管理协议,协议签署于2021年5月25日,签署人是叶建群。乐意说,自己没有与叶建群签署过委托装修合同;物业也没有向何丽解释,叶建群是以什么身份在2004室开展装修;叶建群也没有给南方周末记者提供2004室的装修图纸。

2024年4月12日,南方周末记者来到2004室。对比物业提供的原始户型图,这套房的厨房被改成卧室,厨房原有烟道口被衣柜封闭;原来一间卧室被改成厨房,油烟直接排向屋外;被风刮倒的酒柜后面,看不见与墙体固定的螺钉;西北侧卧室门被风损坏,门框与墙壁之间的缝隙被泡沫胶填充,同样不见固定螺丝;被风刮走的三扇窗户已不见踪影,但墙体还能看见残留的泡沫胶,窗框靠墙的单侧有2-3颗螺钉与墙体相连,但底部与顶部墙体没看见螺钉踪影。

出事阳台窗户底部的墙体。(南方周末记者汪徐秋林 / 摄)

一些南昌人会用方言“唆(第二声)”来形容串串房的装修,意为质量不好。一位南昌的装修验房师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串串房乍一眼看上去很新很亮,但装修用材实际很差,使用的是“一般人接触不到的、最便宜的材料”,这与装修市场中选材和安装不规范、市场没有标准有关。

正常的装修验收时,会涉及窗户卫生间是否漏水、电路电器是否接好、瓷砖是否空鼓、下水排放是否正常等。这位验房师看来,串串房在装修验收时出现的问题会更多:“漏水、墙体开裂、甲醛超标,什么问题都有。”他也承认,并非所有问题都能查验,“窗户安装时打了多少钉子就没法验”“天花板是否会掉渣也没法验”。

乐德清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交给叶建群的是一套毛坯房,自己没有对门窗和房屋结构做过改动。对比原始户型图,乐德清回忆,2004室涉事的阳台、西北侧两间卧室当时或安装着栏杆,或安装推拉门,但都不是何丽购房时看到的落地窗,即三扇被风刮走的窗户都不是开发商交房配备的窗户。

4

难以找到追责对象

几乎和网友对串串房的担忧一模一样,何丽发现,自己很难找到可以追究责任的对象。

乐意和乐德清坚持,他们的交易对象是叶建群和万国强,与何丽毫无关联。“(叶建群)拿钱给我,我把房子给她,这是很简单的交易关系。至于此后她是卖给了第三个人,还是拿去自主装修都和我无关。”乐意说,“不管那天有没有过户,这套房都和我没关系了。”

叶建群向南方周末记者辩解,自己既是房屋中介,也能以购房者的身份直接买房。2004室的装修是她包给装修师傅做的,窗户也是他们安装的,但师傅的联系方式“已经说不上了”。至于房屋水电图纸、装修验收等,她“不懂”。窗框应该装几颗钉子,“也不是我能评判的”。叶建群不愿回应装修实际花费,“我巴不得花100块钱,让他们给我做1000块钱的事”。

出事前,何丽已在2004室住了两年多,叶建群称,入住以来没出现问题,南昌的狂风让临峰香阁3栋的多家窗户都出现破损,“现在怎么还能说是我们的问题呢?”

何丽也找了物业。根据当时叶建群与物业签订的房屋装饰装修管理协议,房屋厨房、卫生间、阳台的结构与功能不得改变;禁止破坏或拆除厨房、卫生间地面防水层;装修验收合格后,业主要将水电管线图交至甲方备案。

但南方周末记者见到,物业工作人员告诉何丽,物业公司如果发现业主违规装修,也不能强制停止,只能告知、劝阻对方的行为;由于小区业主众多,他们无法监管每一个装修现场,也不会向业主索取装修验收报告;至于应该交到物业的图纸,该工作人员也认为物业方没有收取的必要,因为“室内出了情况也是业主自己维修而不是物业来维修”。

“(这份协议)只是一般的文本条款。”上述工作人员这样说。

2004室客厅的现状。(南方周末记者汪徐秋林 / 摄)

南方周末记者了解到,串串房生意并不局限于南昌市某家特定的房屋中介公司。一位房屋中介直言,在二手房常规交易中,房屋中介的收益仅是向买卖双方收取2%左右的居间服务费,串串房生意可以让房屋中介从房贩子处得到更高的回报,他们也就有动力花更多力气推广这种二手房,“有的交易甚至单方就可以拿到2%-3%的佣金”。

一位带南方周末记者看了多套串串房的房屋中介表示,在南昌县房价快速上涨的时间里,房贩子低价收购的房源,经过快速装修出售,有机会得到更多的超额收益。但随着这两年二手房交易的价格不再上涨,“房贩子开始逐渐失去改造房屋、赚取差价的动力”。

事发后,何丽的朋友说她瘦了一大圈,神情恍惚,一直没有心力重新开始工作、生活。夫妻俩不知道今后要如何面对已经面目全非的2004室,只知道在接下来每个月的19日,还要继续偿还这套房的抵押贷款:2700元,直到贷款全部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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