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龙卷风

2024-04-29 星期一


作者 | 何国胜

摄影 | 郭嘉亮


龙卷风袭来的时候,小陈看了下天气预报,上面还显示的是晴天。


但在那之前几分钟,白昼突然如夜,四周暗了下来,狂风携着暴雨而至。紧接着,大树倒地,项目部的工人宿舍屋顶被风掀走。


4月28日,光明村一位女性站在自家顶楼望着前方被龙卷风掀翻的轮胎厂


远处的人目睹了这场狂风的形状——螺旋向上。小陈和项目部的其他人正在开会,听到动静后,赶紧指挥工人从板房宿舍转移到了紧挨着的酒店,他们当中没有人知道席卷而过的风长什么模样。


小陈所在的项目部,坐落于广州市白云区钟落潭镇良田村,是此次龙卷风灾害中,受灾最重的四个村之一。


良田村,老胡所在仓库旁边的工厂和仓库受损严重


据广州日报消息,4月27日15时左右,广州市白云区钟落潭镇出现强龙卷,龙卷影响距离约1公里,极端天气影响钟落潭镇光明、陈洞、金盆和良田4个村。


良田村通往光明村的路上,救援人员在清理路两边的倒伏树木


截至27日22时,现场搜救工作已基本完成。本次灾害造成5人死亡,33人受伤,伤者已第一时间送医院救治。141家厂房受损,无民宅倒塌。


龙卷风过境后不久,小陈看到项目部旁边,一座高近10米的混凝土配送塔被龙卷风吹瘪了一侧,并掀掉了不少外层铁皮,露出里面的钢架。


小陈所在项目部混凝土配送塔被龙卷风损伤


项目部外面,是老胡上班的阿里通云仓。4月27日14时47分,老胡坐在仓库门口看到天迅速黑了下来,“像晚上八九点的样子”,老胡说。他随手拍了两张照片,看到不远处的山头已经消失在黑云中。


“5分钟后”,老胡说,龙卷风就朝着仓库“冲”过来,天黑得看不清风的模样,只有呼呼声和雨打在仓库顶棚上的噼啪声。他跟工友们赶紧往仓库里跑,但又怕仓库里的货架被吹倒砸到人,他们就躲到了流水线桌子底下。


光明村,一家厂房被龙卷风吹倒,砸到旁边的车辆

在冲进去之前,老胡的工友就看到天空中有长条的纸片在飞,但后来他发现,飞在空中的是从其他工厂或仓库顶上掀下来的铁皮。老胡说,他目测那些飞上天的铁皮和纸板等,约飞出了有六七十米高,“不然几百米远的高压线上,怎么能挂上铁皮呢”。


陈洞良坑路一处电线杆上挂着厂房棚顶的铁皮

但老胡他们幸运,仓库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只被掀走了几块铁皮。因为他们的仓库是这两年新建的,比较牢靠。而旁边的不少工厂和仓库没有老胡他们幸运,几乎都被掀掉了屋顶,铁皮散落在附近的田地里,仓库里的货物也散落一地。老胡说,旁边的仓库,修建已经很久了,抗风能力没他们的好。


老李所在仓库附近的工厂受损严重


老胡告诉南风窗,又过了“不超5分钟”,周围归于平静。风停了没多久,消防车、救援车、救护车和警车很快赶到,展开了救援。


老胡所在仓库的区域并非龙卷风唯一肆虐的地方,尽管无法得知时间先后和来去的方向,但可以明确的是,仓库西边的光明村和东边的陈洞村都遭受了“袭击”。


光明村一家汽配厂被龙卷风掀掉屋顶,物品散落一地

当龙卷风在光明村肆虐时,杨阳带着两个孩子在钟落潭镇庆达广场刚看完电影。当时,他们也看到天突然变黑,暴雨落下,但并不知道家里遭遇了龙卷风。没过多久,家里人发了微信,说遭遇了大风,窗户都吹没了。


杨阳家二楼客厅阳台门被龙卷风吹破


杨阳带着孩子赶紧打车回家,此时,回家的路上遇到很多倒伏的树木,车走不快。晚上6点多,她才赶到家中,上二楼一看,客厅一片狼藉,连通阳台的四扇侧滑玻璃门全被吹破。两扇玻璃碎在客厅,一扇连门带玻璃砸在了沙发上,整个沙发上全是碎玻璃,甚至墙上也沾了玻璃渣。


 4月27日,杨阳回家后看到龙卷风过境后客厅的现状(受访者供图)


“我腿都软了”,杨阳说,她感到非常后怕,要是当天她没带孩子出去,那几扇玻璃门说不定会砸在她和孩子身上。


从二楼上房顶,杨阳发现前不久刚装的光伏板被风吹得只剩一块,其他的去哪里了,一无所知。


从杨阳家楼顶望去,侧边的汽配厂、轮胎厂等尽数被掀了屋顶,铁皮散了一地。杨阳家前侧边,自家的五金仓库顶也被掀飞。同时,家前面一个厂的后墙倒在他们院中,全是砖块。


4月28日,杨阳站在自家屋顶看着周围被龙卷风损坏的工厂仓库


杨阳说,昨晚她回来后,发现家里停水停电,手机也没信号,就带着孩子去了亲戚家借宿,到第二天再回来跟家里人收拾屋子。不过,灾害发生的当晚,政府就给他们送了一箱水。


4月28日,南风窗记者在光明村看到,有大量的救援力量在清理路上倒伏的树木。光明村村委会旁边,三家通信运营商的紧急通信车都已赶到,现场信号满格。


中国电信运营商在恢复通信


应急通信车旁,还停着一辆广州自来水的临时供水车。现场工作人员告诉南风窗记者,因为龙卷风导致光明村附近的泵水站停电无法工作,导致附近几个村子停水。


27日晚,广州自来水就派应急供水车过来,但因为刮倒的树木挡在路上,交通不畅,无法进村。待今早道路恢复后,供水车才得以顺利进村。


现场工作人员说,广州自来水共派出三辆供水车给受到龙卷袭击的光明、陈洞、良田等村供水。此外,附近泵水站已经用临时发电机发电泵水,供水正在逐步恢复中。


光明村村委会对面的临时供水车


从光明村村委会往东2公里左右,陈洞良坑路,老李所在的主营展览设备的工厂,砖墙倒了,棚顶被吹飞,铁皮散落在附近的山坡上。


陈洞良坑路厂房区域受损全貌


龙卷风袭来时,厂里只有老李一人。因为那天某处撤展,厂里除他以外的人都去帮忙。他说,下午3点左右,风突然就来了。


“我上个厕所出来,天就黑了,我进厂房把灯打开,风就来了,哐哐哐的。”老李说,风冲击了两次,第一次一下把一边厂房的棚顶掀飞了。此时,他紧靠着一个柜子蹲下。接着,第二次风把整个的棚架全吹倒了。


老李在给记者指出他当初躲避龙卷风的柜子


说着,老李用手指了指自己眉心的一道划痕,说那是当时被风吹起的东西划的,手腕的一处长划痕也是。老李庆幸自己并无大碍,他说自己62岁了,没见过这么大风,“有些人都吓哭了”。老李说,谁能想到刚刚天气还好,突然就来了龙卷风。


老李眉心被划破的口子


大概两分钟后,周围安静下来,老李跑了出去,随后给家里人报了平安。


老李所在工厂的人员告诉南风窗,他们所在的区域有13个厂房,10多家工厂,有做饲料的,有做食品的,也有跟他们一样做展览的。


陈洞良坑路工厂区域受损的展览厂和饲料厂等


在老李还没躲风的时候,货车司机王斌和妻子来老李隔壁的工厂装货。展架刚装了一个,龙卷风就来了。此时,一个工人上车去扶展架,以防被风吹倒,但风太大,工人和展架一同吹倒,并被压在展架下面。


一旁工人见状,便上去相救,人被拉出来后,风愈发大。于是,几人就一起钻进展架倒翻后和车厢形成的空隙中。28日下午,王斌的妻子指着还在车辆的展架向南风窗记者回忆道。


王斌妻子在给记者指出当初工人们躲风的空隙


而当时,王斌一直在驾驶室。“不知道风吹来的什么东西”,一下子打碎了车的前挡玻璃,一块玻璃碎片飞进了王斌的眼睛中。风停后,王斌被送去医院抢救,取出了眼睛里的玻璃渣,好在没造成严重的伤害。


王斌在清理自己货车挡风玻璃碎片


28日,工厂老板给王斌打电话,让他把车挪走,他们要清理现场,尽快恢复生产。


在王斌车辆停的地方往下一点,即进入这片工厂区域的入口,小陈带着10位工人正在清理路两边倒伏的树木。


“虽然这边不属于我们中铁一局项目部的区域,但我们接到了求助,就过来帮忙。”小陈说,28日一早他们就给附近村民清理障碍,快中午时来到了这片区域。


光明村,一位村民在运送厂房顶棚铁皮


“(通往)厂房的路不是堵了嘛,我们过来,全部给他通了”。小陈说。


28日傍晚,南风窗记者在光明村看到,一家墙被吹翻的工厂里,一位身着黄色T恤的女性,燃起煤气灶,在准备晚饭,炒着菜的锅里冒着热气。


一位身着黄色T恤的女性,燃起煤气灶,在准备晚饭



(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



编辑 | 张来

排版 | 诺言 风间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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