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俄乌士兵收尸的乌克兰人:我要把他们带回家

2024-03-22 星期五

尤科夫告诉记者,收集尸体的最佳时机是雨雾等恶劣天气,因为俄罗斯无人机不会在雨雾中飞行。他喜欢在夜间靠近他需要去的地方,但最后行动的时间必须非常谨慎,行动经常会被取消。

从乌克兰东部战场上空的无人机上可以看到,俄罗斯士兵在死亡的那一刻被定格,他们一动不动地躺在布满弹坑的冰霜覆盖的土地上,匍匐在被炸毁的装甲车上或被摧毁的坦克旁。

无人机拍摄的照片显示,乌克兰东部前线战场上阵亡的俄罗斯士兵躺在一辆坦克附近

许多乌克兰士兵也在每天发生的血战中丧生,但尤科夫收集的大多数尸体都是俄罗斯士兵。根据他的描述,他们每发现五、六具乌克兰士兵的尸体,就会发现近80具俄罗斯士兵的尸体。

但近几个月来,由于美国停止军事支持,乌克兰军队弹药不足,更多的乌克兰士兵战死前线。尤科夫说,“过去两三个月里,我们注意到了显著的变化。”

收集到的尸体如果是平民,会被带到当地的停尸房,如果是双方军队的士兵,会被交给乌克兰军方。俄罗斯士兵的遗体可以用来交换乌克兰士兵的遗体——这是交战双方少有的仍在合作的事情之一。

一名乌克兰士兵在收集俄罗斯士兵遗体时发现了一条十字架项链

过去两年来,究竟有多少乌克兰和俄罗斯士兵死亡,目前尚无可靠数据。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上个月说,自战争爆发以来,已有3.1万名乌克兰士兵丧生。他还表示,俄罗斯伤亡人数达50万,其中18万士兵丧生。泽连斯基的说法和美国官员的估计大相径庭:美国官员在去年夏天称,有近7万乌克兰人丧生,10万至12万人受伤。

俄罗斯官方没有公布俄军死伤人数。据西方各情报机构估计,俄军的伤亡人数大约在30万到35万之间,其中大多数估计死亡人数远远超过10万。来自贫困村庄的应征士兵、被迫服役的少数民族以及从监狱释放的罪犯,壮大了俄罗斯军队的队伍。

尤科夫谈到俄罗斯民众时说:“我认为俄罗斯民众理解,但害怕真相。对他们来说,相信官方宣传更容易接受。但我们看到的是俄罗斯方面的巨大损失,灾难性的巨大损失。”

去年,在顿涅茨克州的一个停尸房,工作人员正在将乌克兰士兵的遗体装车

在过去两年里,数万名俄罗斯和乌克兰士兵丧生,伤亡人数让人感到抽象、感到难以承受。但对于前线的士兵来说,死亡是具体的,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乌克兰士兵有时难以用言语表达杀死一波又一波袭击者的感受,因为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更多的袭击者从身后袭来。

36岁的乌克兰下士帕夫洛·齐年科(Pavlo Zinenko)说,2022年战争爆发时,他还在从事光缆维修工作。在看到俄军在布查(乌克兰基辅州城市,乌当局2022年指控俄军在占领该地时屠杀平民)犯下的暴行后,他火速加入了第128本土防御旅。

他回忆起刚刚加入战争时,“我已经准备好献出自己的生命,以确保我方不再有平民死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你看到那么多的人死亡,尤其是当你的亲密朋友死在你眼前时,真的会让人崩溃。”

“现在,死亡不可怕了,只是令人作呕。”他说。当他遇到死去的俄罗斯士兵时,他“没有感觉,没有情感”。

“我脑子里唯一闪过的念头就是,如果他们死了,就意味着他们再也不能在这里杀人了。”齐年科说,“死亡,总的来说,并不是一种令人愉快的现象,而当它包围着你时,影响就更加深远了。”

乌克兰士兵向在第聂伯河战斗中牺牲的战友致哀

20岁的维塔利耶·肖鲁德科(Vitalii Sholudko)是乌克兰军队第128师的机枪手。两年前,一枚俄罗斯火箭弹在他位于第聂伯罗的家附近爆炸,他第一次想到了死亡。

他说,“我看到妈妈在哭,姐姐也在哭。一个孩子能做什么呢?除了拿起武器保卫家人,我别无他法。”现在,他睡在堆满俄罗斯士兵尸体的战壕里。“我们在尸体旁睡觉、吃饭和站岗。战斗太激烈了,根本顾不上搬运尸体。”

“没有时间去思考,你无法承受去想有人会死或为此感到遗憾。不是你死,就是他们死。”肖鲁德科说。

无人机拍摄的照片显示,几具俄罗斯士兵的尸体躺在卢甘斯克地区的雪地上

无论死者生前身着何种军装,尤科夫都会收集他们的尸体。他对这项使命的执着,为他在乌克兰军方赢得了尊重和信任。他的经费来自私人捐款。

经常有人问他,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寻找尸体。去年,尤科夫在一次任务中被地雷炸掉了一只眼睛。

“对我来说,把他们全部带回家很重要,因为我们是人,我们必须记住保持人性。”他说。

知道自己的工作能让悲痛的家庭得到些许慰藉和解脱,让他夜能安眠。但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驱动着他。

“当我们谈论人性和人权时,我们必须记住,即使是死者也有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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