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纽约市肉库区。Spotify最具人气的女性主播感到有点冷，想找个地方喝一杯。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亚历克德拉·库珀(Alexandra Cooper)启动了播客《叫她爸爸》(Call Her Daddy)。她和当时的搭档索菲亚·富兰克林(Sofia Franklyn)在下东区的公寓里录制节目，详尽描述她们在这座城市色彩斑斓的性爱经历。库珀在早期节目中说：“索菲亚和我每天步行去坐地铁，因为我俩都是没有阔佬包养的土丫头。”现在，一名豪车司机正跟着她在城市里转悠。由此可见，自2018年推出播客以来，这位28岁年轻人的生活和事业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从那时起，库珀将播客简介从“谈性的女孩”（她的话）转变为“榜样”（粉丝的话）。她搬到洛杉矶，单飞了；富兰克林在2020年5月离开了这个播客。每周一期的节目不再重提她的醉酒闹剧，取而代之的是自我护理建议，以及对麦莉·塞勒斯(Miley Cyrus)、海莉·比伯(Hailey Bieber)和朱莉娅·福克斯(Julia Fox)等明星的采访。性仍然是她频频提及的话题。比如，库珀在11月份的节目中讲述了她是如何想尽办法，才清除掉绒面革床头板上的精液污渍。但她也开始谈论一些适合在正式场合收听的时代话题。10月份的一期节目跟随库珀走进了北卡罗来纳州的一家堕胎诊所。在这家诊所，她问一位男性反堕胎抗议者，政府是否应该强制要求男性做输精管切除术。“既然我们开始管理子宫，想必也可以管一管阴茎，对吗？”库珀问道。
听众一开始就被吸引住了，现在依然听得如痴如醉。2021年，超高的节目人气为库珀赢得了流媒体平台Spotify提供的独家授权合同。这份为期三年、价值6000万美元的合同让她成为比肩乔·罗根(Joe Rogan)的顶级原创主播——素有播客之王美誉的罗根据称跟Spotify签订了一份高达2亿美元的独家授权合同，时效为三年半。事实上，库珀的收入超过了真正的王室成员梅根·马克尔(Meghan Markle)和哈里王子(Prince Harry)。有报道称，这对夫妇在2022年与Spotify签署了为期三年，价值在1500万至1800万美元之间的独家合同。
库珀告诉我：“‘爸爸帮’是一个以女性为主的群体，大家很兴奋地坐上这趟过山车，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们知道，亚历山德拉始终相伴相随。”所谓的“爸爸帮”是指她的粉丝群。“让我们谈谈心理健康，谈谈性爱，谈谈约会，谈谈我们的问题和成就。”
这家流媒体平台宣称，自从库珀独家入驻以来，丰厚的回报让他们深感这笔钱花得太值了。2021年，《叫她爸爸》成为Spotify上仅次于《乔·罗根体验》(The Joe Rogan Experience)的全球第二大受欢迎播客，同时也是最受女性听众欢迎的播客。
“与脱口秀大咖奥普拉和艾伦一样，她有一种直抵人心的本事。”Spotify首席内容官道恩•奥斯特罗夫(Dawn Ostroff)表示，“许多女性对自身的女性特质有不同的理解。她们觉得有权利做自己，对自己的性生活毫无歉意，对自己的抱负不加掩饰，她们谈论自己真正看重的事情，而亚历山德拉确实是这场运动的领导者。”
被粉丝称为“爸爸”的库珀不仅重塑了节目内容，还改写了创作者经济的潜规则。是的，她为高收入女性主播设定了一个新的天花板。但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在竭力争取节目版权。据库珀透露，《叫她爸爸》的知识产权，包括播客和周边商品在内，现在都归她一人所有。
“我为《叫她爸爸》付出了那么多心血。毫无疑问，我要拿到它的知识产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库珀说，“我深知，失去知识产权将对我的职业生涯造成多大的打击。”
当然，她也明白拥有这个知识产权意味着什么。在知识产权和一群狂热粉丝的加持下，库珀不仅跻身最新发布的《财富》40位40岁以下商界精英榜单，而且进入了一个顶级创作者俱乐部。这些头部创作者完全不受内容分发平台的限制。库珀曾经换过一次东家。尽管Spotify待她不薄，但她并没有排除未来会再次改换门庭。
情色魅力
库珀和我在曼哈顿西区漫步的时候，她在10分钟内先后被三位粉丝拦了下来。
“哇，我太兴奋了。”21岁的艾拉·森夏恩(Ella Sunshine)说。这位纽约大学(The New York University)本科生告诉库珀，这个播客帮助她从懵懵懂懂的童年成长起来，学会了如何在纽约生活和约会，一如库珀曾经走过的路。
“ 哦，我的天哪！我爱你！”库珀柔声说，还挤着森夏恩拍了一张自拍照。许多创作者都会说，他们原来无意成为名人。但库珀很早就想出名。
她在宾夕法尼亚州仅有2000人的小镇纽敦长大，就读于一所每年学费高达4.6万美元的预科学校。这位金发碧眼的足球明星最初为波士顿大学(Boston University)代表队效力，2013年至2015年司职中场。但库珀一直渴望成为互联网上的明星，所以选择主修电影和电视专业，潜心磨练她早在青少年时期就开始自学的视频和音频编辑技能。
毕业后，她当时的男友，彼时效力于纽约大都会(New York Mets)的投手诺亚·辛德加德(Noah Syndergaard)帮她在一家创意公司找到一份工作。但库珀不喜欢干，被解雇那一刻，她“喜极而泣”。
“我通过我那位著名的男友找了一份工作，我那时和他住在一起。我自己一无所有，完全失去了自我。”她说。
为了实现自我价值，并扩大自己的知名度，库珀开始跟富兰克林一起制作《叫我爸爸》。两人想重现库珀和大学队友在更衣室里的私密对话。在前几期节目中，富兰克林和库珀鼓励一名男子跟踪他爱慕的对象，建议长得丑的人在做爱时要更卖力一些才能讨得伴侣的欢心，还说性虐待是爱的体现。往好了说，这些建议是有问题的。往坏了说，正如我们在甘斯沃尔特街上碰到的一位粉丝所言，她们的说法是“有毒的”。
“这是两个白人女性在谈论性和性行为，她们的分析浅薄得像路上的水坑。”治疗师、性工作者、心理健康非营利组织Zepp Wellness的创始人拉奎尔·萨维奇(Raquel Savage)这样说道。在她看来，库珀之所以出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是一个迷人的白人女性。“她们的交谈对于推动女性主义毫无助益，至少没有朝着富有成效的方向推进。”
库珀对过去的某些节目内容感到难堪，但并不后悔。“没有哪位女性能如此率真、诚实，如此直言不讳。”库珀说，“一直以来，我的目标就是让人们瞠目结舌，这个节目就这样起飞了。”
仅仅一期节目上线后，这个播客的情色魅力就吸引了Barstool Sports创始人戴夫·波特诺伊(Dave Portnoy)的注意。这个体育媒体帝国以大男子主义腔调和厌女症倾向而闻名。（新闻网站Insider在2021年发表了两篇报道，指控波特诺伊性行为不端。他否认了这些指控，并以诽谤罪起诉该网站。今年早些时候，一名法官驳回了此案。）2018年，波特诺伊买下了《叫她爸爸》的版权，最初每年向库珀和富兰克林每人支付7.5万美元，外加基于下载量、商品和品牌酒销量的奖金。根据Barstool的说法，这档节目非常受欢迎，库珀和富兰克林第一年的个人收入就达到了50万美元。波特诺伊和Barstool首席执行官艾瑞卡·纳迪尼(Erika Nardini)没有回应《财富》的多次置评请求。
后来，库珀和富兰克林与Barstool的关系不断恶化，因为她们想要更多的钱，以及节目的知识产权。随着谈判陷入僵局，她们停录了一个多月。
波特诺伊率先做出让步。他在2020年5月表态称，只要两人留在Barstool，他愿意提供知识产权、50万美元起薪，以及更高的销售分成比例。据库珀回忆，她同意了，但富兰克林不答应。两人就此分道扬镳，不再共同主持，不再住在一起，也不再是朋友了。“就在戴夫·波特诺伊说‘我愿意提供知识产权’那一刻，我当场表示，‘这就对了，我什么都愿意做。’”库珀说。
富兰克林给出了另一个故事版本。“亚历山德拉并没有打算把事情搞清楚，她告诉我，‘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吧，以后我自己干。’她确实这样做了。”在播客《勉强出名》(Barely Famous)2022年7月的一期节目中，富兰克林这样说道。她拒绝了《财富》的置评请求。
库珀在Barstool又呆了一年。事实证明，她单干的吸引力更大：《叫她爸爸》成为Spotify上最受欢迎的女性播客，并跻身全球前五名。2021年，Spotify主动找上门来，向库珀提供了一份为期三年、价值6000万美元的独家授权合同。（库珀说亚马逊的报价更高，但她最终选择了Spotify，因为这家流媒体平台承诺不会干涉她的创作自由。亚马逊没有回复《财富》的置评请求。）
“我知道Spotify给我的待遇至少不会比Barstool差，因为他们对平台与创作者关系的定位，正是我想要的。那就是：‘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库珀说。
库珀当时正打算将播客定位从露骨的性内容转向心理健康等话题。与Spotify签约后，她开始转向。“在很多人眼中，我完全是一个吹箫功夫很棒，乐于分享性知识的女孩。”库珀说，“毫无疑问，这就是我如此成功的原因，但这也损害了我的形象。”
节目内容转向心理健康和长期关系等主题，并没有影响《叫她爸爸》的收听率。2021年，它在Spotify上排名第二。根据市场研究公司尼尔森(Nielsen)的数据，《叫她爸爸》平均每期能吸引超过500万听众。库珀的听众群结构发生了变化。据报道，早期的男女听众比例为40-60，但现在90%是女性。男性听众的流失并没有让库珀感到惊讶：“对男性来说，节目内容的口味有点太重了。”
令人垂涎的消费群体
库珀决定带我去Catch俱乐部餐厅喝一杯。这是她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她当时喝了几杯添加了黄瓜和抹茶的龙舌兰酒。我们照样点了一巡。“小心点，这玩意很上头的。”她警告说。就在库珀浅饮的时候，一群20多岁的白人女性向我们走来：“亚历山德拉·库珀！我他妈的爱死你了！”
这些粉丝正是Spotify不惜重金挖来《叫她爸爸》的原因之一。
库珀说，这个播客的主要受众是18到29岁的女性。听众只能在Spotify上收听《叫她爸爸》。这意味着库珀为这个平台吸引了一个令人垂涎的消费群体。
基准资本(Benchmark)的高级分析师马克•兹古托维茨(Mark Zgutowicz)指出：“这些高端的独家节目极其重要。”他列举了《叫她爸爸》和《乔•罗根体验》等例子。“如果这些播客吸引你进入Spotify，那么你就会被扑面而来的精彩内容和强大的播放列表所震撼——特别是相对于苹果音乐(Apple Music)而言——你就不太可能离开了。”
今天，仅Spotify一家平台就有超过470万播客入驻。根据尼尔森的数据，在过去两年，每月收听播客的美国成年人增长了38%，增至6600万人左右。兹古托维茨指出，Spotify通过诸如《叫她爸爸》这类独家播客向品牌方收取五倍的广告费，因为这些内容的受众不仅极其忠诚，而且兴趣明确，堪称“销售金矿”。
11月份，Spotify的股价跌至历史新低，被迫砍掉了内部播客制作团队Gimlet和Parcast。然而，这场动荡不太可能伤及像库珀这样的高人气主播。事实上，在播客行业通讯Hot Pod的首席记者阿里尔•夏皮罗(Ariel Shapiro)看来，随着这家流媒体平台将资源集中投放在备受欢迎的独家节目上，库珀和其他明星主播反倒成了受益者。《叫她爸爸》等优质播客吸引了大批忠实听众，这有助于Spotify摆脱对音乐业务的依赖——这项业务非常烧钱，因为Spotify需要花费巨资从唱片公司获得内容授权。
爸爸最了解自己
在公众场合，库珀对粉丝非常友善。但一回到西好莱坞，被她称为“爸爸公寓”(Dad Pad)的家中——她平日里就是在这套宽敞明亮的公寓中撰写、录制和编辑播客——库珀的好胜本性顿时在她分享的故事中显露无遗。这位明星主播身穿一套宽松、上下身不匹配的运动衫，没有化妆。她向记者回忆起一个让她爆红的时刻。在一期节目中，女演员朱莉娅·福克斯称自己是“《原钻》(Uncut Gems)导演约什·赛佛迪(Josh Safdie)的缪斯女神。”重点是，她用滑稽可笑的“山谷女孩”口音念出了这部电影的名字。这个音频片段后来被超过5.1万个TikTok短视频引用，获得了数百万的浏览量和点赞数。在编辑过程中，一位团队成员建议她删掉这句话，但库珀决定保留。她说，做出类似这样的决定就是她如此亲力亲为的原因所在。
“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叫她爸爸》。”被问到她是否还会挑选一位主持搭档时，库珀非常坚定地表示，“绝对不会。”一个人说了算，意味着她能决定这个播客的命运。她正在与Spotify协商，寻求开创新的工具，以方便听众在平台上与她的内容进行互动。尽管如此，她不排除在2023年与Spotify的合约到期后创建自己的播客平台，或者把《叫她爸爸》带到其他地方。
手握播客的知识产权，让库珀拥有了比其他创作者更多的选择。她打赢了一场一些艺术家输掉了，但大多数人从未尝试过的战争。众所周知，由于未能从她的前东家大机器唱片公司(Big Machine Records) 和音乐大亨斯库特·布劳恩(Scooter Braun)那里拿回自己的作品母带，歌坛天后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不得不重录了三张录音棚专辑。
“库珀深知，她向世界贡献的东西很有价值。”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Columbia Law School)克诺坎法律、媒体和艺术中心的执行主任菲利帕·朗加德(Philippa Loengard)说，“对于无数年轻艺术家来说，这是个很好的启示。”
库珀使用的媒介和极具个人风格的叙事视角，奠定了她长盛不衰的根基。沃顿商学院(Wharton School)营销学教授、《疯传：让你的产品、思想、行为像病毒一样入侵》(Contagious: Why Things Catch On)一书的作者乔纳·伯杰(Jonah Berger)指出，播客听众通常要比音乐听众更加投入，这往往能加深他们与内容的联系。
目前，库克正专注于让她的播客成为世界第一。“我永远不会把任何东西置于《叫她爸爸》之上，也绝不会仅仅为了一张支票而做什么事情。”她说，“即使这份合同结束后我没有得到另一份合同，我仍然会继续创作的。我做事，从来都是放眼于未来。”（财富中文网）
译者：任文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