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雅思听力更难的，是地铁广播

“本次列车终点站：长江南路，下一站——哐哐哐哐——开右边车门……”

在这个倚重视觉的时代，现代人特别需要调用听觉的场景，一定有“听地铁广播”一个席位。到底哪些维度，在影响着我们获取地铁广播中的关键信息？

我们派出四位志愿者，带着“信息获取效率”的问题意识，收集四座城市的地铁广播。点击按钮，一键穿梭到地铁车厢，和我们一起来做听力：

地铁广播是一种“公示语”：“公开和面对公众，告示、指示、提示、显示、警示、标示与其生活、生产、生命、生态、生业休戚相关的语言及非语言信息……是一种承担信息服务、形象传播、文化交流特殊交际功能的符号系统。”[1]

在b站，有大量的地铁播报爱好者，持续关注和上传着不同城市间、不同线路、不同时期地铁播报内容的细微差别。

感谢他们提供了丰富的样本，我们选取了全国28座开通轨道交通服务的省会、首府城市、直辖市的广播作为样本（拉萨、西宁未开通城市轨道交通服务，海口市轨道交通播报系统与高铁播报类似，故不计入市内轨道交通服务范围；不包含港澳台），并将这些语音内容可视化。

可以发现，影响广播长度的因素，主要由其涉及的主题数量和表述的简洁程度决定。

“话最少”的地铁来自北京（34字）、哈尔滨（42字）和西安（45字）。其中，西安地铁的表达最“直给”，报站部分占总字数的64.4%（我们的统计仅局限于某地某一线路、某一时刻的播报内容，不能代表该城市地铁播报的全貌）。

西安-16号线

——“细柳营站到了，开左侧门，注意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

——“本次列车终点站：秦创原中心，下一站：西安国际足球中心”

这三座“话少”城市的地铁广播普遍只包含2-3个主题，皆没有出现广告、宣传内容和问候语。

简洁对地铁广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涉及的主题过多，那么乘客真正需要的内容就会藏匿其中。

也许我们都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在错过第一次报站后，必须从头再听从哪侧车门下车、上下车注意安全、这一站有什么名胜古迹或付了广告费的商店、本次列车的终点站是……听完一整个周期后，才能回到“下一站是什么”。

而表达上的“啰嗦”则更为隐匿。比如“开左侧门”与“请您在左侧车门下车”这样的细微差别，还有一些平时听之亲切，但着急的时候又让人恼火的问候语，例如，“乘客您好”“欢迎乘坐xx地铁”“谢谢”“乘客们……”等等。

当然，表述的简洁有时也可能削减了有效信息，对缺乏地铁经验的乘客不够友好。例如西安地铁仅用“开左侧门”，但在很多城市，“左侧”有更精准的参照：

“列车运行方向左侧车门将会打开”（石家庄）

“请从列车运行方向的左侧车门下车”（太原）

“请于列车前进方向左侧车门下车”（南京）

可见想要兼顾表达的简洁与高效，需要对文本更精心的打磨。

最“话痨”、广播内容最长的城市，分别是昆明（165字）、成都（136字）和南宁（124字）。

昆明-5号线

——“乘客您好，穿金站到了，请带好随身物品，从列车前进方向的左侧下车，开门请当心。乘客们，创建文明城市，你我共同参与，请勿在车厢内饮食、吐痰、乱扔杂物，不要在车厢内大声喧哗，使用电子设备时请勿外放声音，谢谢您的配合。

——“乘客们，本次列车终点站，世博园站，下一站，石闸站。疫情防控期间，请全程佩戴口罩，上车的乘客请尽量往里走，请把爱心专座留给有需要的乘客，请勿在车厢内乞讨、卖艺、散发小广告。”

播报虽长，但又感觉都是要紧之事。

一些宣传性的口号，常常出现在较长的播报中，比如昆明的“创建文明城市，你我共同参与”，成都的“创建文明城市，争当文明市民……成都地铁邀您一路文明出行”等等。

而在样本中，广告含量最多的是天津地铁，商业广告的字数占据了总文本的46.0%。

天津-1号线

——要治家，到**，**家具提醒您：瑞景新苑站到了，下车时担心脚下空隙。

——以智提智，因人助人，**集团提醒您：下一站，瑞景新苑，请准备好从右侧车门下车。

在我们所统计的所有省会、直辖市中，所有地铁广播都包含了英文的版本，二者的关系并非简单的互译。

从总体来看，英文播报都去除了所有的广告，大大削减了公益宣传和问候语，仅保留“干货”。除了主题数量的不同，还有学者曾对同一结构（即本文所说的“主题”）下的汉、英广播内容进行对照，发现同样存在信息不对称的现象，是一种“不完全翻译”。[2]英文翻译的部分，是否是市政部门认为“最重要”或“最普适”的部分？

根据我们信息搜集时的体感，除了主题的数量、表述的简洁程度，各主题排列的顺序也影响着人们的信息获取。例如，将报站信息放置于广告之后，容易让乘客的注意力被分走，去揣摩广告词的含义，从而错失报站信息，例如：

甲等二十，十八酒坊提醒您，新百广场站到了……（石家庄）

高层价格买滨湖洋房，双地铁现房的**地产提醒您，望湖城到了……（合肥）

相较于动辄百年历史的欧美地铁，国内地铁起步较晚。但在2016年前后，地铁覆盖率和密度增长迅猛，从一线城市逐渐下沉。地铁逐渐融入到一些中国人的城市记忆中，成为常见的基础设施和故事的发生背景。

地铁广播作为一种声音，拥有更多在文本之外的丰富维度。

南京地铁的语速最快，一秒钟能蹦4.44个字，南昌则最为舒缓，每秒仅1.9个字。我们还测量了不同城市地铁的音高，杭州、西安、天津最高，贵阳、重庆最为低沉。另一个有趣的发现是，地铁广播的声音都以女声为主，样本中有6座城市使用了“女中男英”的组合，只有成都一座城市使用了纯男声进行中英播报……

地铁像血管一般，夜以继日地将人们输送到城市各处去完成他们的使命。地铁广播则勤勤恳恳地报送着所经之地，也释放着一些关注、叮咛、祝愿。

它是城市的背景音，也是一种听觉的联结——虽然总被隐没在噪声里、隔绝在耳机外。

空闲时，不妨随机跳上一列地铁无目的地漫游，听听这座城市“来自地下”的表达。

参考文献：

[1]吕和发.(2017).Chinglish之火可以燎原?——谈“新常态”语境下的公示语翻译研究. 上海翻译(04),80-87+94.

[2]韩霞.(2018).地铁双语广播报站信息不对称话语分析. 浙江传媒学院学报(06),61-67+149-150. doi:10.13628/j.cnki.zjcmxb.2018.06.010.

数据收集与分析：蔡静远 吴洁 林歆瑶 余婉遥 叶晴

可视化： 余婉遥 叶晴 林歆瑶 周泓杰

音频制作：余婉遥

文案：葛书润

美编：周泓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