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导盲犬因排尿被赶出小区，居民称导盲犬尿液污染水源。

前言

最近，我们收到上海刘阿姨的求助，她是导盲犬查德的视障使用者，因查德“方便”的问题屡次被赶。这件事刘阿姨曾向多方求助，都2年了还没能解决！这篇文章无意谴责某一方，只希望公开这件事，让更多人了解残疾人的真实生活、讨论「残疾人便利生活」的问题。

难道在残疾人无障碍设施极度不完善的当下，我们真的不仅无法为弱势群体的生活提供便利，反而要求他们为了健全的我们，做出不易的让步吗？

2021年1月6日，刘阿姨带导盲犬出小区排便，她们绕过了几栋楼，穿越了小区两处大门，在查德的指引下避开车流，来到了小区外的车站。这是上海而行导盲犬学校的训导员为查德选的第5个排便定点。

不同于宠物犬，导盲犬的排便必须要在室外定点进行，且不允许在室内进行排便（一方面狗狗天生就不喜欢在室内排便，另一方面，室外定点排便有助于导盲犬保持良好的排便习惯，方便视障主人清理）。

查德像往常一样原地转圈，但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刘阿姨不小心摔下了马路，导盲犬的牵引绳也松掉了。

小区外车流密集，刘阿姨当时害怕极了，惊恐地跪在马路上，她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四处寻找查德的牵引绳，想确认查德是否安全。

*刘阿姨事发时监控画面，图源提供@街道警局

刘阿姨在1987年从岳阳医院学会中医推拿专业后毕业，之后一直在上海宝山、浦东等地的医院推拿科工作。

刘阿姨今年50岁了，近几年因为黄斑色素变性，双眼变得都看不见了。她的丈夫也是全盲的一级残疾，但由于子女都有工作，无法时时跟在刘阿姨夫妻身边，所以在朋友的推荐下，刘阿姨向上海而行导盲犬学校申请了导盲犬。

经过层层的筛选与培训，刘阿姨在2019年7月份，免费匹配到了导盲犬「查德」。

*刘阿姨与导盲犬查德，图源@周到上海张佳琪

查德是一只3岁的雄性拉布拉多犬，全身毛发黝黑发亮，性格虽然顽皮好动，但一穿上工作服和导盲鞍，就会立马进入工作状态，严格执行主人的口令，十分专业。

之前无人陪同时，刘阿姨不敢出门；不得不一个人出门时，因为黑暗的环境也走得战战兢兢，一根冰冷的盲杖并不能消除刘阿姨的恐惧，只能寄希望于不会在出行时“天降横祸”。

但因为查德的到来，刘阿姨的生活得到了很大程度的便利。

当然，刘阿姨一开始也对导盲犬的专业性产生怀疑：一条狗狗真的这么聪明吗？但经过几个月的磨合，查德没有出过一次意外，反而用桩桩件件小事向刘阿姨证明了它的专业。

在查德来到刘阿姨家后的3、4个月，发生了一件令刘阿姨后悔不已的事情。

*刘阿姨与导盲犬查德，图源@周到上海张佳琪

那天早上刘阿姨要赶去给人按摩，从刘阿姨家到地铁站需要15分钟，刘阿姨走得比平时更急。突然，查德在一处原本要直走的地方转身了，要带刘阿姨绕远路。

刘阿姨当时就着急了，拉着牵引绳和导盲鞍不让查德往前走，还对查德下了往前走的口令，查德挣扎了一会，还是按口令往前了。

刘阿姨觉得很奇怪，这是查德第一次听了口令后，会犹豫是否要执行，但由于刘阿姨着急上班，她也没细想。

正在查德刚走几步时，旁边一位清洁阿姨过来拉住刘阿姨，「你错怪狗狗了」。

原来，路上有一栋楼正在拆房子，地上满是广告牌的碎块、木屑、玻璃渣、铁丝。查德十分聪明，判断前方路面有危险后，本来想带刘阿姨绕开障碍，谁知刘阿姨下了往前的指令，于是它只能往前。

然而，让人惊奇的是：查德带刘阿姨走到碎渣比较少的地方，准备把碎渣多的留给自己走。虽然好在清洁阿姨及时拉住了他们，一人一犬都没有受伤，但刘阿姨事后回想都觉得后怕。

「导盲犬带我绕过危险，还让我走安全的路，自己走玻璃渣上，但我却怀疑它，以为它走错路，差点受伤。我觉得很对不起它」，采访过程中，刘阿姨说到这件事就哭了，既感动又自责。

*刘阿姨与导盲犬查德，图源@周到上海张佳琪

从那以后，刘阿姨就把救过自己的查德当成儿女照顾，虽然家里并不富裕，但即使自己省吃俭用，也要给查德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好的食物。

就连刘阿姨的女儿都曾调侃过，「我妈对查德，比对我都好」。

渐渐地，一人一犬建立了深深的信任与默契。有专业的导盲犬带路，刘阿姨外出时也有了安全感，即使无人陪同也能自由出行。

「查德来到我的身边，为我带路，为我避开危险，为我的生活带来明亮和快乐」，刘阿姨感激地摸着查德的头。

但在今年1月6日，刘阿姨在带查德出小区排便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刘阿姨摔倒在马路边上。

面对马路上密集的车流，惊慌失措的她坐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在地上摸查德的牵引绳，查德的安全比她自己更重要！

「我当时一直喊着查德的名字，当时它本来在小便，听到我的叫声虽然没有立刻回应（导盲犬被训练得情绪稳定，大声叫喊会影响主人/路人），但它马上就跑到我身边，我一摸就摸到了它，瞬间就安心了」。

但即使刘阿姨没有摔倒，从家到车站的过程，出小区要经过两道大门，对于视力正常的人来说只是短短10几分钟的路，但对于视障人士来说，一个转角也可能因为看不见发生意外......

「事实上，夜晚有车辆会开到上街沿堵住道路无人管辖，白天上班、晚上下班时，摩托车、自行车都要经过那两道狭小的小门，走出小区大门的路上也不是安全无阻的，也许这就是正常人想不到的困难吧」。

*刘阿姨小区外白天车流（非高峰期时段）

有人可能会问：不能让查德在小区内解决排便问题吗？

事实是，小区外的车站已经是查德换的第5个排便点了，小区内的几个点，无一例外，均被投诉，导盲犬查德和刘阿姨是被赶出小区的！

从19年9月份开始，就陆续有居民在刘阿姨带查德排便时表达不满，「臭死了」、「恶心，地上都是狗尿」、「你走开一点，到别的地方去好吧」。

刘阿姨在采访时委屈的说，「小区内狗狗的便便随处可见，其他狗狗随地大小便他们怎么不说？无证养宠的都有不少呢」。

由于导盲犬的特殊性，在排便前，主人会为它们套上便袋，雌性犬大小便都会排在袋子里，雄性犬大便会排在袋里，但小便就只能排在路边。导盲犬需要定点排便，所以次数一多，这个地方就会发臭，小区居民要找到在这小便的狗狗也很容易；加上小区内确实有不少狗狗的便便，所以各种因素加在一起，查德就成了居民眼中随地大小便的“惯犯”。

*图源@周到上海张佳琪

于是刘阿姨在上海导盲犬学校老师的指导下，换到了小区里一处偏僻的角落，这附近没有居民，有人会把垃圾扔在这。

然而几天后，她们又被人投诉了，称旁边有个水泵，狗狗的尿液会污染水源......

居委会给的第二个方案是在小区围墙的外面，有监控摄像头，方便居委会了解情况。这里白天是空地，晚上会有人停车。不久后，又有人投诉了，「你到花坛里面去好不好啊，不要溅到我们家车子好伐」。

*拍摄@刘阿姨的孩子

但由于刘阿姨家小区的花坛草丛比较高，导盲犬的习惯性思维是“绕开障碍”，如果强行带导盲犬进花坛小便，会让导盲犬以为有障碍也可以穿越，容易遇到危险。

所以导盲犬训导老师不愿意查德进花坛，让她们换到了家楼下花坛边上的水泥地上。

*拍摄@刘阿姨的孩子

这下靠近花坛最近的住户不愿意了。总之，小区里几处导盲犬训导老师选定的小便地点，无一例外，均被居民投诉！

*拍摄@刘阿姨的孩子

有人建议刘阿姨带桶水下楼清理。

但刘阿姨家住5楼，带导盲犬出门的同时也要带许多工具，导盲犬鞍、牵引绳、上厕所的袋子、袋子配套的便带等等，同时带一桶水下楼，再步行10几分钟......50岁的刘阿姨感到力不从心。

*图源@周到上海张佳琪

刘阿姨不易，查德也曾因此得病。

「查德第一次小便被赶后，它就开始不吃不喝了，好像能感觉到别人不喜欢它在这小便，不想连累我被赶。后来想了很多办法才让他吃东西，但可能饥饿过度，上午吃东西，到下午一直不断呕吐。我孩子赶到后立马把他送到医院去看的病」。

如果无法解决导盲犬“方便”的问题，训导老师无法完全把导盲犬交给刘阿姨，同样也无法拿到“导盲犬证”。无法证明查德导盲犬身份的话，它被拒绝出入公共场所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所以为了不离开查德，刘阿姨即使害怕出意外，也暂时答应带查德出小区解决方便问题。但如果时间一久，刘阿姨担心她又会被行人和车站等车的人投诉。

*目前查德小便的小区外车站，图源@周到上海张佳琪

对于导盲犬的方便问题，小区居民也持不同态度。

有的人认为凭什么对导盲犬、视障人士严要求？但更多人则认为，导盲犬始终在一处方便，久了谁住得近都会有意见。

*图源：看看新闻报道截图

这件事情刘阿姨曾求助多方。

她向小区居委求助过，但有居民一投诉，居委也没办法了；

在小区居民要伤害查德时，她也曾报警求助过，但警察只能平息该居民与刘阿姨闹矛盾这件事，没能帮刘阿姨找到适合查德方便的地方；

还曾打电话到市政府服务热线咨询、求助，也向上海媒体求助，希望他们报导后有人为刘阿姨想想办法，但几家媒体报导后，依然很少有人关注刘阿姨和查德的难处......

刘阿姨为这件事操心、奔波2年了，居然至今还没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