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只高危入侵害虫被养殖，危险的是虫还是人？

近日，“养殖户将入侵害虫当竹象饲养”这一话题上了微博热搜。据广西林业局发布的消息，广西有大量养殖户把上千万锈色棕榈象当竹象来饲养。

而锈色棕榈象，是一种外来高危险性检疫害虫。

广西林业局发布的公告丨广西林业局官网

截至2月22日，这些锈色棕榈象已被除害处理49.977万只，现存1076.518万只；大批未清理的锈色棕榈象还存在巨大的潜在传播风险。我们在检索中发现，至今，短视频平台和电商平台上仍有商家挂着锈色棕榈象的图片，而介绍页上写的是“竹象”。

这两种昆虫是什么？锈色棕榈象危害有多大？为何一种有害入侵生物，竟被人为养殖到如此巨大的数量？

竹象和锈色棕榈象在热带和亚热带都是受人追捧的美食。

竹象在我国存在已久，它主要以竹笋为食。《中国古代野生动物地理分布》记载，竹象“背有二甲, 嘴硬如锥, 飞则甲翅逢逢有声, 每于慈竹笋出时, 见之”[8]。

事实上，竹象并非一种昆虫，而是锥大象甲属一些昆虫的统称。它们属于象甲科，亦称竹虫、竹笋虫、笋子虫等。竹象在我国南方广泛分布，如分布于广西的长足大竹象、竹直锥大象等，其分布区基本与竹子自然分布一致。

取食竹笋的竹直锥大象丨Vijay Anand Ismavel / flckr

竹象幼虫和成虫皆可食用，在我国南方是一道美食。据吃过的朋友回忆，油炸竹象幼虫“看起来金黄焦香，嚼起来嘎嘣脆，像是薯条的口感，但没有淀粉的味道，比蜂蛹甜一些”。

因为受到大家追捧，竹象吸引了一些养殖户养殖，我国也并未禁止符合规定的养殖场以规范的方式养殖竹虫。中新网等媒体也把竹象养殖作为地方上人们致富的典范来报道。

竹象幼虫丨图虫创意

锈色棕榈象（Rhyncophorus ferrugineus (Olivier) ）形态上和竹象很相似，它们同属于象甲科，但锈色棕榈象属于棕榈象属，以棕榈科植物为食。锈色棕榈象的分布恰好和棕榈科的植物分布大致相同，主要分布于热带和亚热带。

锈色棕榈象丨By Didier Descouens - Own work, CC BY-SA 4.0, 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ndex.php?curid=15887633

棕榈象属昆虫也可食用。在东南亚地区，棕榈象幼虫也是一道特色美食，可以煎炸、烧烤甚至生吃。棕榈象属昆虫喜食棕榈科植物，而椰子属于棕榈科，所以据称锈色棕榈象幼虫有一种“椰奶味”。

油煎锈色棕榈象幼虫丨Mark Hoddle，Entomophagy: Farming Palm Weevils for Food，Center for Invasive Species Research，UC

锈色棕榈象在热带、亚热带地区吸引了大量养殖户饲养，例如泰国。其养殖管理技术与竹象很相似，且较竹象易于饲养、繁殖力强，仅从养殖的角度来说，比竹象有一定优势[7]。但我国禁止养殖锈色棕榈象。它在我国是一种入侵物种，属于14种全国林业检疫性有害生物之一[5]，我国对此一直严阵防范。

泰国的锈色棕榈象养殖场丨Mark Hoddle，Entomophagy: Farming Palm Weevils for Food，Center for Invasive Species Research，UC

锈色棕榈象是椰子树的毁灭性害虫，同时也会危害油棕、槟榔、枣椰等棕榈科植物，以及甘蔗、龙舌兰等作物；而且具有较强的传播性、隐藏性和破坏性。可以说，它是我国南部棕榈科等植物的头号天敌。[2]

被锈色棕榈为害的棕榈丨By Küchenkraut - Own work, CC BY-SA 3.0, 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ndex.php?curid=23444417

锈色棕榈象产卵量大、孵化时间快、卵孵化率高。并且其存在世代重叠的现象，也就是说，两三代虫可以一起危害作物。

锈色棕榈象幼虫阶段危害最大。其幼虫具有“暴饮暴食”的特性。虫孵出后, 即向四周钻洞取食柔软组织的汁液, 并不断向深层部位取食[4]。

锈色棕榈象幼虫丨By Luigi Barraco - Own work (personal work), CC BY-SA 3.0, 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ndex.php?curid=3190526

正因幼虫在植物深处取食，所以早期危害很难被人察觉。可能一颗树看着好好的，但当你剖开这棵树时，能看到里面纵横交错的隧道；剩下的纤维被咬断后遗留在虫道周围，散发着发酵的气味。发现作物受害时，往往已经是受害后期，树木已经是残破的空壳，无法被救回。

锈色棕榈象幼虫啃食植株丨Photograph by Robin M. Giblin-Davis, University of Florida

锈色棕榈象可以从一地扩散到另一地。一方面是由于锈色棕榈象幼虫容易隐藏在棕榈科植物内部、随树木运输而传播，另一方面锈色棕榈象成虫有一定迁飞能力。

1997年~1998年间，我国海南省儋州市那大镇曾爆发此虫灾情，染虫区面积达1000多亩，染虫椰子植株达1900多株；2002年~2004年间，在那大镇、光村镇、王五镇和庆镇等地的椰子树上又陆续发生该虫害，累计染虫区面积达750多亩[4]。幸好，由于我国的严密防控，该虫虫害少有大规模爆发，仅有零星为害的报道。

被锈色棕榈象为害的枣椰丨By Küchenkraut - Own work, CC BY-SA 3.0, 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ndex.php?curid=23444404

上文已经提到，锈色棕榈象比竹象繁殖力、生长速度等要优于竹象。或许有些养殖者是为了更大的经济利益养殖它，也有许多养殖户表示他们并不知道养的是锈色棕榈象。

广西林业部门发布的《全国林业检疫有害生物“锈色棕榈象”科普指南》称“因锈色棕榈象繁殖能力强，故很多养殖户将其作为竹虫进行养殖”。

广西林业部门发布发科普指南丨广西林业局官网

据广西新闻频道1月21日报道，有南宁市村民黄先生卖掉了自家挖掘机，投资15万元进行“竹虫养殖”。黄先生的种虫和养殖技术由广西溢达农业发展有限公司提供。除黄先生外，与溢达公司签订协议的代理商有20多个，外加一些零散养殖户，涉及金额达百万元以上。

溢达公司公司法人代表蒙海伦称：公司种苗来自广东省的“天天竹虫养殖场”；天天养殖场在多个短视频平台投放了广告，并称其种苗是“竹虫”，故溢达公司、相关养殖户都以为自己饲养的是“竹虫”。

某短视频平台有大量言其为“竹象”，实为锈色棕榈象的情况。

我们在检索中发现，在短视频平台和电商平台称锈色棕榈象为“竹象”来销售的情况并非个例。甚至，某电商平台上商家指导客户辨别”竹象”性别的图片就是广西林业部门《科普指南》中的锈色棕榈象图片。像这样有意无意误用相应专业知识、结果误导了下游代理商和消费者的店家，我们发现了不止一家。

某电商平台商家产品介绍页

广西林业部门发布的科普指南

据广西林业部门2月24日报道，广西目前查明的锈色棕榈象养殖涉及12个市42个县区、参与养殖农户393户。广东、海南等地是否有养殖、养殖规模多大，目前还未知。

对于这些已经查明的锈色棕榈象，需要执行虫体销毁程序，相应的养殖场也将被取缔。但截至上周，广西仅有62户配合完成清理销毁工作，占养殖总户数的15.78%，清理虫子数量不到总数的5%.上千万未清理的锈色棕榈象背后，还存在巨大的传播风险。

这批锈色棕榈象的的源头究竟在哪里？养殖者和出售者中，有多少人确实不能辨别锈色棕榈象和竹象，多少人是能辨别但出于利益而有意养殖？上游种虫养殖场是否会受到处罚，或着由其对下游养殖户进行赔偿？这些问题的答案，尚不得而知。

作者：江笑川

编辑：Luna、窗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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