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凡:醒在梦境里

2023-03-05 星期日



阔别主流视线多年,蒋凡再次“回来”,是在去年与非门二十周年音乐会“明日起舞”,然后乐迷又在《谁是宝藏歌手》以及音乐节上见到她,并且惊呼她的嗓音保持得那么好。

但蒋凡并未离开音乐,离开与非门的十年,她参与了 “三藏梵音 ”项目,做出过不少养心歌曲和演出,只是相对更小众,受邀参加《谁是宝藏歌手》,也是通过 “三藏梵音 ”,知道蒋凡的这些经历,听她最新推出的个人EP《凡·非凡》就是水到渠成。

接受着调采访时蒋凡说,《凡·非凡》就像是自己前两个十年的完美结合,是好听的Chill out电子音乐与近十年关注的心灵探索题材碰撞出的别样火花。

与非门乐队走过了二十年,蒋凡也并行走过了二十年。而“回来”之后的这一年,又是风起云涌,沧海桑田,蒋凡说,仿佛是做了一场梦,从漫长的梦境中醒来,发现还是在梦境里


采写:老丁 实习生 李娜

#1

梦聚





《凡·非凡》由蒋凡的老朋友倪兵策划,出自英国电子音乐人Catching Flies的原曲,诗人扎西拉姆多多担纲主要填词。蒋凡本人第一次担任自己的制作人,不断地否定推翻自己,就是希望最终能交出不会遗憾的作品。


着调:《凡·非凡》是在与非门“明日起舞”二十周年音乐会之后录制的吗?

蒋凡:其实是在之前就一直在准备,音乐会之后录过一次,但是觉得不满意,后来又录,做后期的时候也是不断调整。英国音乐人Catching Flies的原曲本来是完整的,我的人声算是新东西叠加上去,势必会有原本的东西和我想要的东西不一样。第一版混音出来之后我不是特别满意,反复修改,最后Catching Flies说再反复要另外收钱,但为了我想要的效果,我就额外自己付了钱。

着调:这次是你自己第一次担任制作人吗?

蒋凡:这样完整的唱片概念算是第一次,为了调出我自己想要的声音,我自己去研究混音。这次的EP只有5首歌,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制作周期算长的了。因为对方原本的音乐是做好的,5首歌两首纯音乐,有唱的部分也是英文,跟我从头到尾唱一首新的中文歌是很不一样的。用我想要的词和人声去调和,首先是歌词和原本音乐的意境,再有就是我人声的意境,单独相对容易,融在一起就是最难的。但我真的不想留什么遗憾,哪怕是自己另外付费。

着调:为了贴合原曲,你的人声都做了哪些处理?

蒋凡:比如与非门乐队的歌,情绪是更好把握的,但这次《凡·非凡》的情绪是不具体的,是相对抽象的,而整个制作过程也是和常规的创作不同,不是音乐为我服务,而是我的人声要为音乐服务,是一个反的过程。但我本人又很喜欢这次音乐的概念,电子乐和禅思的精神融合。这次的策划是老朋友倪兵促成的,其实之前与非门有过类似的合作,拿国外的一些作品填上中文翻唱,但之前的作品是三少在主控,出来的效果非常好听,因为一些原因至今没有发表过。这次三少不能把控,就换成我自己,难是很难,但看到自己想做的东西最后能做成,还会出实体唱片,圆满。



着调:EP中有一首粤语歌《梦聚》,有歌迷说走夜路听到吓尿了裤子,为何会有阴森的感觉?

蒋凡:可能还是有一点文化差异,比方粤剧本身就有一点阴阴的感觉。我第一次听到这首原曲的时候,马上就想到了粤剧,就让扎西拉姆多多填了粤语词,最早选这5首歌的时候,并没有设计要做一首粤语歌,完全是一个很小的灵感,最后出来的有点老粤剧电影的效果我觉得很有意思。这5首歌的排序有一个巧思,第一首我和徐真真合唱的《这一颗心》是认知世界的第一步,然后是《梦聚》,对应的是第四首歌《醒者》,第三首歌《观》是整张EP的题眼,最后的《本来面目》就是明心见性。


#B

醒者




《凡·非凡》不仅充满了古老的智慧哲学,还引用了很多经文、典故,突发奇想的意象与思考。与之前与非门乐队和“三藏梵音”的作品相比,这张EP更能代表蒋凡本人,做音乐二十年积累了很多经验,正是时候将这些经验投入到实践,尽管可能是“醒”和“梦”交错的虚实幻境。


着调:与非门的时候有《梦蝶》,这次EP有《梦聚》,仿佛是唱“梦”的时候多,《醒者》是不是要着重唱“醒”了?

蒋凡:《醒者》第一句歌词是dreamer,实际上就是一个醒着的人,好像与梦中的人对话一样。记得当时我在北京,好像一直睡不着,有一种感觉,好像我是醒在一个梦里面,然后我自己记录下来,把想法发给多多(扎西拉姆多多)了,写成完整的歌词,“我独自醒在,你迟迟不愿意沉睡的梦里”,就是这种虚虚实实的幻境之感。

着调 :从去年“回到”主流乐坛,参加音乐节和综艺节目,又遇到三少病故,这些经历让你成为一个怎样的“醒者”?

蒋凡:这一年多真的发生了很多事,还包括与非门与摩登天空签约,《凡·非凡》这张EP也像是冥冥之中,不是刻意要做,但正好做出来了,也是我与非门时代和“三藏梵音”时代的两个阶段的凝结,好像就是到了一个时间点,该发生的就发生了,该出现的就出现了。我希望有歌迷能听出这些歌曲里的内涵,不是一些简单的情绪或世间的情怀,还是有一些高度在的,当实体唱片出来,拿在手里认真去听应该是有启发的。这个“醒者”我希望是一种提醒,可能不能马上解决一些压力和困惑,但可以有不一样的角度和视野,不一样的出口和方向

着调:当初选择去《谁是宝藏歌手》,有些老歌迷会惊诧为何你会去,现在回想起来“梦幻”吗?

蒋凡:其实在我身上是没有障碍的,一些朋友可能会相对固化。我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我早打破了所谓主流和独立的界限,我没有排斥主流舞台和综艺,在每个领域都是可以互相尊重的,只是主流市场可能更需要讲究人脉和游戏规则。我现在倒是觉得,现在的乐坛原创精神真的太欠缺,千篇一律的东西太多,能经得起反复聆听的作品太少,也许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点,不能用好坏去评判。


着调:这一年多的改变给你哪些触发,三少走了之后,你是不是要承担起与非门创作的担子?

蒋凡:我今天还突然想到8月初的一个事儿,但已经好像是几个月前发生的,好像时间都在浓缩,也会感觉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实际上就在前几天。这一阵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应接不暇,可能前些年很清闲,然后紧张一段时间,接下来可能再清闲。反正我觉得能够一直做音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可能做了这张专辑,不一定还有下一张专辑的机会,这都很有可能。对我来说希望一直保持做音乐的动力,不要被很多世俗的东西包裹住。接下来与非门会有一张精选,然后再出一张全新的作品,都是以前三少写好的。我个人也有一些作品要整理,一个一个完成,急不来,也不能急,还是希望能做出能经得起听的东西才有意义。

着调:你的嗓子保持得很好,有哪些针对性方法吗?

蒋凡:最多只是不吃辣,冰冻的也少吃。这个是要练的,不练肯定就会随着年龄衰老,这也是自然规律,在录《凡·非凡》的期间我还专门去找了声乐老师,提高声乐技能和发声技巧,也让我认识到声乐的博大精深。去《谁是宝藏歌手》也看到很多唱将,听别人的技巧也会去琢磨,流行音乐其实比摇滚乐在发声上要求得更精细,我觉得我能游走在主流、非主流,本身还是挺幸运的。

着调:对于普通人来说,明心见性都是很高和很难的境界,你自己还会有纠结吗,还会有困境吗,怎样在现实中分清梦和醒?

蒋凡:我不需要去和别人比,不需要去和市场比,我能享受自己做喜欢的音乐的那种快乐,每个人都会有纠结,每个阶段都会有每个阶段的困惑,所以我觉得人更重要是要有一颗开放的心。从之前的困境中醒来,还会面临下一个困境,然后再醒来,不断地醒来,才有可能觉醒和觉悟。也许我现在还在一个梦里呢,可能是另外一个梦,还是那句话,提醒很重要,每个人都需要被提醒,希望《凡·非凡》就是这样一种提醒。

编辑:克里安
助理:李娜



后记

我是阿琪。

還記得21年11月,我和Hanken專程去廣州的草莓音樂節上蹲「與非門」的演出。

當時她的好友,同時也是「與非門」樂隊的創始人兼詞曲創作核心——三少(劉曉宇)剛離世不久。那天晚上很冷,蔣凡站在台上向觀眾們談起這件事,潸然落淚,在演唱由三少本人作詞作曲的《大家好》的時候,蔣凡更是與三少在屏幕上來了一次跨越維度的對唱,令到在場所有觀眾感懷不已。

我錄下了當晚的視頻,不知道這竟然是最後一次聽到她的現場。萬萬沒想到,時隔才一年多,當日站在台上的她,今日突然卻變成了台下觀眾要悼念的人。

今日,說再多感慨也是蒼白無力,你已飛往三少也同在的美麗國度,惟願能夠一切安好,停留在無愁無憂的樂園,做一隻自由飛的夢蝶,一切如常。

R.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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