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中交恶投资协议还有戏吗？

(德国之声中文网)"没有我们欧洲议会的批准，欧中之间就不会有什么协议！"在得知自己遭到北京反制裁后，欧洲议会德国绿党籍议员、对华关系小组组长包瑞翰(Reinhard Bütikofer,又译彼蒂科菲尔)对德国之声记者做出了这一表态。

另据美国之音报道，在欧中相互出台制裁的当天，欧洲议会国际贸易委员会副主席居拉(Winkler Gyula)在一份电邮中说，"鉴于欧盟与中国关系今天的最新发展，尤其是(中方)令人无法接受的制裁，欧洲议会决定取消原定次日(3月23日)就欧中投资协议举行的一次审议会。"

历经7年谈判的《欧中投资协议》去年12月底刚刚由双方领导人共同宣布"完成谈判"，但尚未正式签署。按照欧盟方面此前的说法，该协议力争在2022年法国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期间予以签署并交欧洲议会批准通过。

"就目前而言，欧洲议会是否会批准这份协议，确实有着非常大的不确定性。"德国基尔大学世界经济研究所(IfW)的欧中贸易问题专家刘宛鑫对德国之声指出，除却政治因素，欧中投资协议还有许多方面让欧洲议员们心存疑虑。"比如，一个很大的疑虑就是中国在可持续发展目标方面的承诺还很不够。"

协议有关"可持续发展目标"的章节，主要涉及国际劳工组织条约、禁止强迫劳动等条款。中国并没有在这一方面做出任何明确承诺，只是表示将继续努力。

欧盟驻中国商会主席伍德克

欧盟获得问责手段

就在欧中双方相互制裁的十天前(3月12日)，欧盟委员会公开了《欧中投资协议》的附件文本，其重点在于双方就市场准入问题相互做出的承诺。欧盟驻中国商会主席伍德克(Jörg Wuttke)在接受德国之声采访时指出，附件文本中，欧盟对中国做出的承诺占了175页，但是中国对欧盟所做的承诺却只有93页。"不过从总体上来说，中国向欧洲让步的幅度要大于欧洲的让步幅度。但这主要是因为欧盟原本就已经是一个很开放的经济体了，而中国则有着很大的提升空间。"

伍德克认为，中方向欧洲做出的最主要让步就是同意在市场公平竞争方面引入一项监督机制。如果欧洲企业认为自己在面对中国国有企业或者中国政府补贴时遭到了不正当对待，就可以向欧盟委员会副主席东布洛夫斯基(Valdis Dombrovskis)负责的一个机构进行申诉。"欧盟获得了一个向中国国企问责的手段，还能迫使中国在补贴问题上更加透明。其实，中国的私营企业也非常乐意见到这一变化。"

东布洛夫斯基在附件文本公布当天也曾表态说，欧中投资协议将让双边经贸关系"向更有利于欧洲的方向实现再平衡"，协议具备"清晰而具备可操作性的规则框架"，让欧洲企业获得更好的市场准入条件和更安全的在华投资环境。

根据附件文本，中国对欧洲方面做出的市场准入承诺大多集中在加工制造业。其中较为引人关注的是中国取消外国车企的合资股比限制，并且在新能源汽车领域也承诺进一步开放市场。不过，中方对这一让步也设置了不少前提条件，只允许投资额大于10亿美元的外企进入，实际上将许多颇有竞争力的年轻欧洲企业阻挡在中国市场之外。

欧洲议员包瑞翰

不过是顺水人情？

基尔世界经济研究所的刘宛鑫则注意到了一点：中方向欧方所做出的市场准入承诺中，大部分都是"本来就在中国计划逐步开放的名单之中"，和《欧中投资协议》其实"关系不大"。"如果欧洲议会的议员们事先已经了解到了这一情况，那么他们在看到此次的承诺清单时，就不会太过于惊讶。也就是说，原先就会支持该协议的人还会继续支持，不支持的人依旧不支持。"

欧洲议员包瑞翰在欧中双方制裁措施出炉前四天(3月18日)接受德国之声采访时也说，在欧洲议会内，欧盟委员会最初营造的欣喜气氛正在一点一点地消散，"随着协议的细节逐步公开，人们正越来越清醒。这份协议无法让竞争更公平，对欧企在华投资环境之改善也很有限。"包瑞翰说，即便抛开政治话题不谈，单在经贸领域，欧洲面对获得大量政府补贴的中资企业依然会陷入不利地位，协议引入的监督机制力度不足。"欧洲议会将不断施压，要求在WTO框架下设立一个针对不正当补贴的自动惩罚机制。然后我们才会考虑是不是批准该协议的问题。"

欧洲议会扮演关键角色

而欧盟驻中国商会主席伍德克则在接受德国之声采访时说，他有些担心中方到底在多大程度上会践行协议及附件文本中的承诺，"二十年前中国加入世贸组织时也做出过承诺。我们现在看到，中国在履行国际条约时的态度会非常不同。"伍德克非常希望中国到时能够切实履行这份协议，当然前提是这份协议获得欧洲议会批准。"我们非常需要这份协议，但是我们担心，它会通不过。"他指出，中国人权、台湾问题都有可能成为阻碍欧洲议会批准协议的因素，而且，今年9月德国将举行联邦议会大选、明年4月法国也将在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期间面临大选，"对中国持批评立场的德国绿党现在势头非常强劲，很有可能进入执政联盟；而在法国，当前民意也不怎么亲华。我希望北京能够细细思量，展现出灵活性以及细腻性，从而让这份协议有机会在欧洲议会通过。"

在3月18日早晨的采访中，德国之声还向欧洲议会对华关系小组组长包瑞翰提出了一个假设性问题：假如现在就进行表决，欧中投资协议有没有机会通过？他回答说，反对票数大约在300票到400票之间，"也就是说要么微弱多数通过，要么微弱多数予以否决。……如果中国不能在劳工权益保护方面加以改善、不改变其咄咄逼人的外交政策，我认为这份协议在欧洲议会获得批准的机会将越来越渺茫。"

包瑞翰的这一表述是在3月18日早晨做出的。而在3月22日中国出台针对欧盟的反制裁措施后，位列名单首位(因按姓氏字母排序之缘故)的包瑞翰则说了一句中国谚语："（中国政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聚焦遭中方制裁的欧盟实体与个人

MERICS：继续使命不忘初心

有四家机构上了中方制裁名单，分别是欧盟理事会政治与安全委员会、欧洲议会人权分委会、丹麦民主联盟基金会和德国墨卡托中国研究中心。其中墨卡托中国研究中心（MERICS）作为一家智库，尤其受关注。中国官媒《环球时报》总编胡锡进发文称，切断该机构与中国的联系，“意味着该研究中心的调研渠道难以为继，影响力将受沉重打击”。该德国智库发声明回应称，对中方决定感到非常遗憾，同时拒绝这些指控。“作为一家独立研究机构，我们致力于增进对于中国更好、更多元的了解。我们将继续通过提供基于事实的分析来追求这一使命，即使在困难时期也以创造交流和对话的机会为目标”。
聚焦遭中方制裁的欧盟实体与个人

彼蒂科菲尔：中国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遭到中方制裁的欧方人员还包括8名政界人士和2名学者。首当其冲的是来自德国绿党的欧洲议会议员彼蒂科菲尔（Reinhard Bütikofer）。他也是欧洲议会对华关系小组的负责人，曾多次在新疆、香港等问题上对北京提出严厉指控。在得知自己受中方制裁后，彼蒂科菲尔称中方的制裁“荒谬”，指中国如今试图在海外压制言论自由、恐吓批评者，“但这只会适得其反，用中国的谚语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聚焦遭中方制裁的欧盟实体与个人

盖勒：不会放弃倡导民主和人权

盖勒（Michael Gahler）是另一名受到中方制裁的德国籍欧洲议会议员，这位基民盟人士也是欧洲人民党议会党团安全政策发言人。在得知自己受到中方制裁后，盖勒发声明称，表示这会让欧盟与中国的对话变得更艰难，这令人非常遗憾。“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倡导人权与民主。此外，我也怀疑，我作为欧洲议会友台小组主席的身份，在北京的（制裁）决定中也起了一定作用“。
聚焦遭中方制裁的欧盟实体与个人

格鲁克斯曼：制裁是荣誉勋章

受到中方制裁的还有来自法国的社民党籍欧洲议会议员格鲁克斯曼（Raphaël Glucksmann），他也是欧洲议会外交事务委员会以及欧洲议会人权分委会的成员，而后者作为机构同样出现在这次的中方制裁名单上。在中方宣布制裁后，格鲁克斯曼在推特上说，这些制裁是他的“荣誉勋章”，他还会继续抗争！
聚焦遭中方制裁的欧盟实体与个人

欧洲议会：中方制裁“不可接受”

除了上述三人外，受到制裁的欧洲议会议员还包括来自匈牙利的库楚克（Ilhan Kyuchyuk）、斯洛伐克议员莱克斯曼（Miriam Lexmann）。另外，荷兰议会议员舍尔茨玛（Sjoerd Wiemer Sjoerdsma）、比利时议会议员科格拉蒂（Samuel Cogolati）以及立陶宛议会议员萨卡利埃内（Dovile Sakaliene）也在制裁名单上。欧盟外交政策负责人博雷尔（图）和欧洲议会主席萨索利 (David Sassoli)已经表态支持这些议员，称中方此举“令人不可接受”。
聚焦遭中方制裁的欧盟实体与个人

危及欧中投资协议？

比利时绿党籍议员科格拉蒂（Samuel Cogolati）在得知自己受制裁后，发推特表示会继续捍卫民主和人权。他还转发了比利时外交部长强烈谴责中方制裁的声明，以及另外一位来自比利时的欧洲议会议员维霍夫斯塔（Guy Verhofstadt）的推特，其中称中方的制裁“终结了欧中投资协议”。欧洲议会原定于3月23日审议欧中投资协议，该计划因最新发展而被临时取消。
聚焦遭中方制裁的欧盟实体与个人

郑国恩：望德国也像法国一样强硬表态

中方制裁名单上除了五位欧洲议会议员、三位欧盟国家议员外，还包含两名学者，分别是德国研究新疆问题的学者郑国恩（Adrian Zenz）和瑞典学者叶必扬（Björn Jerdén）。对于中方制裁，郑国恩（图）在推特上表示，希望柏林也能够为受到制裁的德国政治家、学者和智库发声，强调法国政府发出了措辞严厉的声明，谴责中方所作所为。目前，法国和荷兰已经召见了驻该国的中国大使。
聚焦遭中方制裁的欧盟实体与个人

被制裁的人员及其家属被禁止入境中国

瑞典学者叶必扬（Björn Jerdén）是瑞典国际问题研究所中国中心的负责人。他曾在台湾多所高校以及美国哈佛大学担任访问学者，近期发表过中欧关系等内容的报告。据网络媒体报道，瑞典国际问题研究所表示暂时不会对此事作评。叶必扬本人目前也没有在推特上表态。所有被中方制裁的个人及其家属被禁止入境中国内地以及香港、澳门，他们及其关联企业、机构也已被限制同中国进行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