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保安的高材生,一辈子就想当回干部

2022-01-22 星期六


“干部,干部,有那么重要吗?说到底不还是个工作,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配图 | 《Voice》剧照





10月的最后一周,博物馆展厅需要维修,工人们拉材料进馆,我联系门卫放行。电话刚通,我习惯性地喊“胡师傅”,可那头传来的竟不是熟悉的嘶哑声,而是一个怯生生的腔调,说:“老胡退休了。”
我第一天来单位报到,就认识了老胡。当天几个新人在门口等人事领我们进去时,一个穿着皮衣、戴着墨镜的人凑了过来。他裤子笔挺,看不到一条褶皱,皮鞋光得苍蝇都能劈叉,一个大大的“H”标皮带扣很晃眼。
他上来就问我们:“是不是新考进来的干部?”我以为他是领导,还想问候一下,没想被赶来的人事大姐打断了:“老胡你又迟到了,还不赶紧去站岗?路面石头多,小心别把皮鞋蹭了,附近可没修高档鞋的。”这个人赶紧低头瞅地,踮着脚走开了,周围的人立刻哄笑起来。
我这才知道,这个老胡原来是博物馆的门卫。
随着对工作环境渐渐熟悉,我发现单位的同事都不大待见老胡。用班长的话说:“他是我们这儿最刺毛的,嘴巴特絮叨。”
一次,我去展厅值班,有事晚到了5分钟,路上遇到老胡,他扯住我就开始教训:“不要以为自己是在编的干部就不守时,新人要态度端正……”说到“干部”二字时,他轻蔑地翘起下巴,我听了心中冒火,又不好发作。
之后一次值班,我特意早到15分钟,和我交班的老胡拿着东西扭头便走。没多久他又突然折返,翘着二郎腿问我工资待遇如何。我说自己刚入职,还没拿到工资,他便自顾自地说道:“要不是疫情,我就出国了,机票一张好几万,那是头等舱。别看你是干部,就凭你工资估计也负担不起。我跟你讲,国外可好了……”
那幅洋洋得意的样子让我大受震撼,又难以理解。回到值班室,同事们一脸怪笑地问我和老胡相处得咋样,“是不是跟你炫耀他的大房子啦?说自己要出国去了呀?”
我苦笑摆手,大家便开始议论老胡,说此人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了博物馆的规定。
以前,单位食堂限量提供免费馒头,放在一个大木筐里由员工自取。每次老胡去了就用筷子往里插,一根筷子各串三四个,再装袋带回家。同事们说啥的都有,馆长曾暗示老胡这是员工福利,多拿多带影响不好。老胡却厉害地回嘴:“又没吃你一口肉,我饭量就是大,当官管事太宽了吧?”
次日,食堂的馒头就不准自取了,每人限领2个。老胡想多拿,被食堂大师傅按住,他就拿餐盘砸隔板玻璃,骂粗话。食堂大师傅气得提菜刀出来,他一个跳马翻了出去,还放出话来,说自己吃不到,大家也别想。
没多久,纪委就收到举报信,说博物馆食堂浪费严重,调查一圈后,免费馒头就没了。
我觉得为了几个馒头不至于弄成这样,但后来又想,哪个单位没有奇葩呢?以后离老胡远点是了。


不知是因为古建,还是机关作风,博物馆的办公区内,楼道灰暗压抑,各个办公室大门紧闭,待久了总是有种憋闷的感觉。好在春节后我被安排负责联络工作,哪里有事就去帮忙解决,整天在馆内跑来跑去的,可以透透气。
一个周五的下午,我突然接到讲解中心的电话,让我去为一位游客解答疑难。我到了地儿,看到老胡正在跟几个中年人掰扯,心想:“糟了,老胡又闹啥事了。”
游客中心的张主任冲了出来,对我说了事情的大概:一个讲解员为五位游客讲解完毕,可能是讲得太好,游客非要她再讲一遍不可。小姑娘哪见过这阵势,都快急哭了。几个老大姐把小姑娘拉回后台,对游客解释说,讲解员是按顺序轮班接受讲解任务的,都优秀,没法指定。那几个游客就耍横,坐在椅子上不动,拿着手机录视频,说我们有钱不挣,不认真服务游客,要举报。
这时老胡走了过来,斥责他们为难小姑娘。这下惹恼了对方,矛头对准了老胡:“你有能耐,那请你讲啊?”
老胡直接应下了,说没问题,他4点到岗。张主任不放心,想让我在一旁盯着——我是学历史的,万一遇到游客刁难,可以及时解答。我顿时头皮发麻,张主任却淡定地说没事,到时他会安排两个保安随行——不是怕游客闹事,是怕练家子老胡一言不合把游客揍了。
时间一到,老胡脱下保安工服,朝着游客们大手一挥:“跟我走!”直到他开口,我惴惴不安的心才放下——他咬词准确,讲解生动,不仅把规定内容讲了,还插入了各种历史典故。游客故意提问刁钻的问题或生僻字,他都接得住,还深入浅出地一一解答。最后,几个游客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要加他微信,还要合影留念。
事后,我对张主任夸赞老胡,他却很淡然:“这有啥,老胡以前可是X师大的高材生,咱们的这些讲解词,他也参与编写过。”
“X师大?!”我立刻喊了出来。我心里算了算,按老胡的岁数,应该是80年代的大学生,这所大学现在想考上都不容易,更别说那个年代了——可这样一个老秀才,怎么到这儿当保安了呢?
张主任只是笑,不说话。




一次外出调研,同事们在车上聊八卦,又说到了老胡。
老胡是干部子弟,他父亲胡主任以前分管过博物馆的人事组织工作。80年代,老胡不负众望考上了名牌大学,是“天之骄子”。毕业后他先被分到一所重点中学教书,但胡主任觉得教师收入低,不想让儿子吃苦,硬是不让他去学校报到。
在家闲了半年,胡主任终于把儿子弄进了厅机关单位。老胡的学历加上干部子弟的光环,很快就让他成了单位里的“明星”。他年轻时长得周正,嘴巴也甜,还能耍几套拳,吸引了一大批人要给他介绍对象。
可就是找对象这件事,让他吃了大亏。
据说,老胡曾跟一位处长的女儿打得火热,又被人发现他跟食堂供菜商的女儿一起游湖。消息传开,处长很生气,老胡很快就被踢出机关,“发配”到一个街道下属的企业上班。老胡做人也硬气,后来真跟那个卖菜人家的女儿结了婚。
老胡在企业待了近10年,90年代末下岗潮来临,胡主任又到处找关系卖老脸,才让老胡重回机关负责会务工作。
这时的老胡在基层历练中成熟了不少,已经没了年轻时的锐气,为人低调,话也少。他每天更新单位的通告栏,由于文笔好,字也漂亮,办公室主任隔三差五就借调他到办公室帮忙。
没事的时候,他除了打拳就是读书,后来,就有传言说老胡被某个领导看中了,准备安排他当秘书。


到了2005年,一位省领导要召开电视会议,会务负责人老胡为此忙得四脚朝天。但他乐在其中,因为这是一个难得的在大领导面前“露脸”的机会。
会议开始后,老胡刚松口气,电视却突发故障,怎么都连接不好信号。大领导的脸顿时就黑了,老胡现场倒腾了十几分钟才恢复正常。这场会议提前结束,虽然大领导没说什么,但处分肯定跑不掉。办公室主任被通报批评,直接责任人老胡留了警告,被踢出机关办公室,来到博物馆。
一个知情的同事说,“老胡是活该”。他作为现场负责人,第一任务是确保信号畅通,会前应该反复调试。可老胡偏不,他一直盯着那些“眼皮子活”——茶杯要摆成一条线,椅子得擦拭干净,甚至还戴了白手套到处摸,有点灰就张牙舞爪地批评人,把参加会务的同事折腾得够呛。会议当天,老胡还把自己收拾得板板正正,头发特意焗了油,好像他才是会议的中心。
“这些工作不是不重要,但是要分清主次。毕竟领导是来开会的,不是来检查卫生的。”同事说。
老胡来到博物馆,领导不知道如何安置,就让他干个闲职,负责编撰讲解词、规章什么的。虽然情绪不高,但老胡还算称职,只是有个“毛病”——每天见人就唠叨,说自己离开机关是被人害了,冤。
有人打趣他:“你怎么冤了?是谁把电源给你拔了还是咋地?”他欲言又止,又改口说自己是机关的人,总有一天是要调走的。这样的次数多了,大家都绕着他走。
时间一天天过去,老胡调回机关的希望越来越小,他不絮叨了,与同事们的关系逐渐回归正常,对工作也渐渐上心。当时,博物馆有个内部刊物,领导让老胡参与编写。他确实有几把刷子,也很好学,把馆内藏书大都读了一遍,写文史类的小文章常见报端。据说,有好几位领导发表文章,都有他的参与。后来,馆内一些重要的展览设计与接待工作也让老胡参加,他成了小有名气的“胡老师”。
可我还是不明白,老胡怎么变成了门卫。谁知这话在车里一问出口,大家突然安静了,我不明就里,只得立刻闭嘴。




8月,我们要选举一批部门领导,老胡歪着个嘴进来,嘴碎个不停。他说这个就是个形式,推举谁大家心里都清楚,何必多此一举。又说自己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一直得不到重用……
坐在旁边的韩工直接怼他:“你这个人,能力是有,但是做人嘛——”
老胡一听就急了:“你这个人,当初要不是我,你能当上干部?得了便宜还卖乖。”
韩工撸起袖子:“一说我就来气,要不是你,我一年能少拿那么多钱?”
眼看二人就要干仗,人事大姐赶紧挡在他们中间打圆场。会后,我跟大姐统计票数,趁机问他俩有啥恩怨。大姐说:“这事也是一笔糊涂账。”
话说2008年,上面下文件说,一些事业编人员可以转为“参公”,老胡跟韩工都符合条件。韩工满怀期待,但老胡却不乐意——当时他已经拿到了高级职称,如果转了参公,就白费了。而且,有传言说,事业单位要改革,会聘用一批有职称的事业编人员到领导岗位去,老胡就动了心。
老胡心中一直有个疙瘩——他想回机关去。如果聘用领导岗位成功,他回去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后来领导找他谈话,问他是否要转参工,他一万个不同意,希望仍旧保留事业编。
人事大姐讲到这里直摇头:“我到现在还想不明白,他自己不愿意转就算了,还不停跟上面反映,讲这个不符合组织原则。最后上面烦了,参公这事就黄了。韩工自然也被牵连,好好的机会就没了。”
现在,参公一年能比事业编多拿好几万元,所以韩工恨死了老胡。
我又问大姐:“那后来干部提拔的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但最后提的韩工,老胡连提名都没上。”
单位领导不提拔老胡的理由,看起来合理,但又经不起琢磨——老胡档案不全,最关键的一环缺了。
老胡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学校,档案也一块移交过去,结果进了机关,老胡一直没把档案调过去。那时候还没有考编制一说,来与去都是领导的一句话,档案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
后来老胡去学校找,学校说他一直没来上班,档案退回了。由于过去管理混乱,单位合并搬家,档案缺失的情况并不少见。老胡四处查找,但原始档案在哪儿,谁也说不清楚。
老胡气愤不已,不停地去单位人事部门闹。回忆往事,大姐的脾气也上来了:“他讲自己的问题就罢了,还扯上别人,说谁谁条件不符合提拔,谁谁违背组织程序,还当上领导了。本单位不受理,他就上访、给纪委写举报信。要不是他,我能晚——”大姐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打住:“你说他现在是不是自找的?”
这时,韩工恰巧走进来听到我们谈话,插了一嘴:“他以为还是他爹在的时候啊,说聘用就聘用啦?他也不想想,真聘用了他,他的工资比馆长还高,怎么可能?只是档案缺失这个借口太实了,也是该。”
自此以后,老胡的心思彻底不在工作上了,他成了“举报专业户”。他不仅为自己的事闹,别人的事也要掺和一脚。他到处打听,经常一个人默默写东西,大家都说他“不知道捏着坏要告谁呢”,还在背后给他取外号叫“公共信箱”。
有次老胡喝醉了,在馆里发酒疯说:“我不好过,大家也都别过了。”总之,惹得人厌狗嫌。
他的脾气越来越大,不再把领导放在眼里。一年春节前的夜晚,上级机关某领导想把车停在博物馆游客停车场里,新来的馆长就把这事交代给了当天值“大夜(负总责)”的老胡。谁知领导到了,按了好久门铃也没人开门,馆长接到电话到处找人,折腾了快半个小时,老胡才托着水杯,手机外放着相声,优哉游哉地走出来。老胡直言,“游客停车场在6点后禁止出入,以后想来停车得赶早”。领导气得啥也没说,倒车出去了。
第二天,馆长找老胡,老胡反而“教育”馆长,说他身为一把手,不能因为对方是上级就违反规定,“我的工作中没有开门这一项”。事后,他还发朋友圈,暗讽领导为了自己的仕途,牺牲基层员工的利益。
看我感到震惊,韩工又补充说,老胡当时就在值班室里看新闻,这么做是故意给新馆长下马威,怪馆长不理会他的诉求。之后没几天,新馆长就把老胡调到保卫处去了,“他的工作不是没有看门吗?那就让他看个够好了”。




一天,我在展厅布展,老胡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来跟我搭话,东扯西扯,突然把手机伸到我眼前:“你看看,我给我儿子买了辆奥迪,不错吧?”
我“嗯”了一声,他继续说,这车得几十万,好多干部开的车都没我儿子的好。一旁的同事呛他:“你儿子那么厉害,在哪儿高就啊?我估计一般的单位配不上啊。”
老胡顿时蔫了,含糊说他儿子本来要出国读研,因为疫情只能在家上网课。说完,就像无头的苍蝇一样转了几圈,从后门溜走了。
我这才知道,老胡的儿子是他另一块“伤疤”。老胡自小是学霸,可他儿子打小学习不好,两次高考都没成功,被送到韩国留学。以前大家聊孩子的学习,老胡都是头也不回地走掉,自从小胡出了国,他就开始狂吹,还说等疫情过去,自己可以跟着出国享福。


去年国庆节,我在单位值班,老胡突然问我下午有空没,说想带儿子来问我关于考公、考研的问题。我第一次见他如此真诚,就答应了。
下午3点,老胡带着儿子来了。小胡的穿着打扮很朴素,身上的衬衫还是博物馆发的工服。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没一会儿就挠一下,也不与人打招呼,一直斜低着头看地。
老胡把他推进办公室,拜托我跟他讲讲考公的事,又嘱咐儿子:“好好听,我培养你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让你考上个编制?等你当上了干部,也不枉我给你花那么多钱。”
小胡一勾脚,把门关上了,然后往沙发上一坐,一言不发。我知道他毕业后一直待业在家,就耐心地跟他讲了如何准备资料,又问他的目标是国考还是省考。
这时,小胡抬起头,眼睛里泛出一些光泽:“我哪个都考不上。”
“只要复习充分,还是有希望的。”
“我知道自己水平,现在‘卷’得那么厉害,我肯定是‘分母’。”
小胡说,他爸一辈子没当上干部,就把希望放在了他身上,说非本科不读,将来好考公务员,后来看国内高考走不通,又托人给他联系了一所韩国学校。他连韩语都没学明白就出了国,学习效果可想而知。后来,他也不想跟他爸掰扯了,一边搞代购一边在学校混,“其实我这几年搞代购挣了不少钱,不比你们上班挣得少,现在疫情是有些阻碍,但早晚会好的。我就不明白了,干啥非得进体制”。
这个问题我也没法回答,只能打哈哈,说老胡对他挺好的,还给他买了一辆奥迪。
“别说这个,说了我就来气。我就是随口夸奥迪车型好看,他谁也没商量,就把车买回来了。其实车一直都是他在开,买个菜也得开着去,我就不懂了,这有啥好炫耀的。还说什么等我考上了,再还给我。”
“你爸能给你买奥迪,也算是有本事了。”
“拉倒吧,还不是坑我爷爷的钱。”小胡说,单位给他爷爷补发了一笔钱,被老胡盯上了,“我爷爷也是老糊涂了,一听我要考公去补习班不方便,二话不说就把钱给掏了。”




老胡退休后,偶尔还会来单位转转。
去年11月的一天下午,我看到老胡在门卫室跟几个人叙旧,本想去打个招呼,但走到门口,发现老胡似乎已经醉了。他大着舌头说:“把我调街道去,我忍了;让我背处分,我认了;可为啥答应好的聘用说变就变呢?”
我转身要走,又听到:“XX的项目是我做的,XX的文章是我代写的,他们都高升了,我最后啥都没落着。我就是脾气好,否则我全给他们点了去……”
老胡走后,他的死对头韩工依然“惦记”着他。一次,我跟韩工一起去库房,他损了老胡一路。可到了库房门口,他看见一个掉漆裂缝的黑板上贴着一张褪色的手写公告,愣了好大一会儿:“这上面就是老胡的字啊,还是那么遒劲有力,只是原来那么一个踏实有为的人,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我说这可能跟他的经历有关。韩工托住腮帮子,说自己虽然跟老胡有分歧,但是还要讲几句公允的话,“老胡真有点冤枉”。
他说,老胡当年跟处长的闺女并没有确定关系,一直是对方一头热。处长踢走他,是因为跟他父亲胡主任一起竞聘,失败后把气撒到老胡身上,完全是挟私报复。那时,胡主任没帮儿子,他成功升迁用了些手段,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只好忍了,这也导致老胡记恨上了父亲。后来因为跟卖菜人家的女儿结婚,父子俩闹得更僵了。可韩工却觉得老胡的选择是对的,两口子婚后过得挺好,大家都说他娶了个好老婆,把家里操持得有声有色。
“那年开电视会,老胡作为会务负责人,怎么可能不检查信号?”韩工认为,要么是当时真有人使坏,要么就是老胡命不好。按说这事也没违反原则纪律,批评一顿就过去了,但把他踢出机关,明显是给别人腾位置。到了提干那会儿,老胡档案缺失不是不能补,是有人故意阻碍……
我听糊涂了,让韩工说清楚些。他想了想,说道:“算了,当事人都退休了,我跟你讲也是让你明白点事儿。”
原来,当年刚毕业的老胡被父亲安排进机关,其实也是占了别人的名额,那人就被安排到基层去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人后来成了领导班子的成员,而老胡要聘用,需要班子成员一致同意。
“只是后来他到处举报就不对了。”韩工说。
我有些疑惑,说,举报这种事,一般人做了也不会大肆宣传。老胡脾气虽差,但智商还是在线的,他在单位闹了那么多次,从未越过底线,说明是个知道分寸的人。可能是大家实在太讨厌他,才把啥锅都往他头上扣。老胡以为这样大家会怕他,敬重他,有些事就没有否认。
韩工愣住了,明显底气不足:“不是他还有谁?全单位就他事儿逼。是不是他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举报对他有好处就是了。”


一天,我看到办公室主任带着一堆材料急急忙忙去了馆长办公室,里面时不时传出老胡的名字。
人事大姐告诉我,老胡又跑到厅里闹,说自己一辈子的委屈不能白受,非要领导给他儿子安排工作,还得是在编的干部才行。大姐弄不明白,“干部,干部,有那么重要吗?说到底不还是个工作,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韩工也说:“他说自己委屈,谁不是呢?如果都像他那样,日子还过不过啦?”
没几天,韩工又兴奋地讲起了老胡的家事,“他儿子把那辆大奥迪给砸了”。好像是小胡想创业,老胡非让他考公务员,最后小胡把那堆教辅材料从阳台扔下来,正好砸在奥迪上。
于是,老胡怂了,目前消停了。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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