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英国本届保守党政府的丑闻已经一箩筐，但前首相大卫·卡梅伦的“游说门”还时不时出来“抢头条”——最近的调查揭露两大关键细节：一是BBC王牌新闻调查栏目《Panorama》揭露，早前卡梅伦为前东家Greensill Capital亲自下场游说财政大臣，但未能阻止其倒闭。目前，纳税人不得填补这家公司的错误决策所造成的3.2亿英镑大窟窿，但调查却发现卡梅伦在这家公司倒闭前拿到700万英镑工资+分红。卫报称其工作清闲，收入相比不成比例。外界质疑他是否明知这家公司即将倒闭还想尽办法“榨取”其最后价值——由于在卡梅伦游说下，Greensill Capital拿到政府新冠救助贷款项目的的支持，相当于知道这家公司的财政出现问题，让人质疑他是否存在“肥猫”（fat cat）行为。二是他曾亲自写信游说前卫生大臣马特·汉考克，为另一家公司——美国的生物技术公司Illumina拿下基因测序服务外包合同，最终公司在没有竞价对手的情况下拿到大合同！
早前，英国政府就卡梅伦“游说门”举行的独立调查尽管争议不断，但最终认定卡梅伦并未违反游说规定（但也敦促政府需要收紧前首相充当游说者的规范）。然而，这两大进展再次一石激起千层浪！下议院商业委员会主席、工党议员达伦·琼斯敦促卡梅伦要澄清自己在代表Greensill Capital进行游说的时候是否知道这家公司已经深陷财务困境？“他是否意识到Greensill Capital在为他分红的同时必须四处转移资金、掩盖实质上已经破产的企业；与此同时还游说他在政府的朋友，以获得公帑来支撑一个失败的企业，为的是自己巨大的商业利益”。工党副党魁安吉拉·雷纳尔批评卡梅伦和保守党存在“猖獗的裙带主义、肮脏和可疑的游说行为”，“已经污染了我们的民主”。
卡梅伦曾自诩自己的政治遗产是将保守党改造为相信社会赋能、充满人道主义的政党，并带领保守党多年后从新工党手中重夺政权。如今，大家记得的，是一个两次毁誉参半的公投，以及卸任后“贪得无厌的游说者”，被《观察家》杂志怒斥为“没有廉耻的人”，这对于那个出身优渥、年轻时自诩充满公共服务理想的他来说，不可谓不讽刺……卡梅伦和Greensill Capital的创始人、澳洲富商雷克斯·格伦希尔的关系也被爆料，曾被卡梅伦任首相期间聘为政府顾问，后来卡梅伦卸任后进入格林希尔的公司，大有瓜田李下、投桃报李之嫌。政府后来委托律师奈吉尔·波尔德曼（尽管当时因为他曾经是保守党人、父母又是保守党要角，波尔德曼被委任进行调查之初曾经备受争议）进行独立调查，结果在7月份公布，表示卡梅伦没有违反任何游说规定。
不过，调查结果依然显示Greensill Capital“获得特权式的（接近首相府）渠道”。卡梅伦为Greensill Capital争取政府疫情救助贷款的时候，“淡化了自己和雷克斯·格林希尔之间的关系”。卡梅伦当时回应，他当时“应该用更正式的管道进行联系”，而不是发短信给苏纳克。本来这件事似乎告一段落，然而8月时，BBC《Panorama》节目起底了卡梅伦在GreensilL Capital的收入。早前，在调查中，卡梅伦并未透露自己在Greensill Capital的收入，只是表示他们的报酬“非常慷慨”。
如今，这个“慷慨的数字”得到披露：根据一份内部文件，卡梅伦一年工资为72万英镑，另外2019年的奖金有50万英镑——而这只是一份“兼职工作”。在此之外，他还能获得330万英镑的分红。BBC算了一笔账，在两年半间，通过这份“兼职工作”，卡梅伦在Greensill Capital拿到了税前700万英镑的收入。BBC表示，他们还看到一份文件，“看上去像是诈骗的证据”，多张发票也有伪造问题。《卫报》表示，报道甫一出现，卡梅伦就被要求解释在获得这么丰厚报酬的时候是否知道企业面临重大财政危机、且会在今年倒闭、且在倒闭后留下一个烂摊子，让纳税人需要支付3.2亿英镑。他更被要求解释是否在明知道公司面临重大财政危机，需要通过游说的手段争取政府救助，一方面毫无道德压力收下丰厚报酬。卡梅伦的发言人表示，前首相在为Greensill Capital争取政府救助的时候，他“真诚相信在这个艰难的时刻会为英国企业带来实际好处”，这是因为Greensill Capital投资多家公司，其中有不少是承担就业的大企业，因此在卡梅伦的逻辑里，保住Greensill Capital就是保住那些公司。在某个角度这个逻辑是成立的，毕竟当Greensill Capital倒闭后，连带着期投资的钢铁厂Liberty Steel陷入重大危机。年初，在财政部批准下，Greensill Capital成为拿着财政部优惠利息、获得政府担保的救助贷款（CCFF）计划制定的放贷人。根据这项计划，Greensill Capital只能向单个借款人提供5000万英镑的贷款，但他们向印度钢铁大亨吉普塔旗下七家公司（包括Liberty Steel）提供了7笔5000万英镑政府担保贷款，借出3.5亿英镑。他们还向另一家与古普塔关系密切的公司提供了第八笔5000万英镑的贷款。最终，这些公司未能偿还贷款，意味着担保人——政府、也就是纳税人需要承担责任。BBC表示，目前有关方面正在对这些贷款进行调查，调查期间政府担保被暂停——在最乐观情况下，纳税人仍然可能损失3.2亿英镑！正是因为受到这些企业拖累，加上其他经营问题，最终Greensill Capital不得不倒闭。因此，卡梅伦就被质疑是否对Greensill Capital的财务状况知情，是否在间接导致纳税人损失的3.2亿英镑的时候还爽领700万英镑。卡梅伦发言人表示：“大卫·卡梅伦对于Greensill Capital进入破产程序感到非常痛心，他对于那些失去工作的人感到非常抱歉，不过他不是公司的董事，也没有参与贷款决策，他对于导致最终问题的一切过程并不清楚。”发言人还表示卡梅伦收入远远没有报道说的那么多，而且他的收入是“私人问题”，他“一直本着诚信行事”，“他一切行为并没有涉及任何不当”。他补充道，卡梅伦直至2020年12月之前并不知道Greensill有可能倒闭。他还表示，BBC《Panorama》节目的调查报道“试图为卡梅伦先生在Greensill Capital的角色定性，这种定性却完全和事实不符”，表示卡梅伦只是一个兼职的顾问，没有任何决策责任。不过，BBC调查发现，卡梅伦的确参与过董事会会议。工党副党魁雷纳尔敦促卡梅伦“坦白一切”，卡梅伦应该修正之前所说的话，这样“英国公众能够更了解他从影响政府政策上获得什么好处”。下议院商业委员会主席、工党议员琼斯则表示，卡梅伦尽管看上去并不占据任何需要承担责任的决策位置，“但他出现在董事会会议，坐过格林希尔的私人飞机，如果他在董事会会议上、在私人飞机上，那么他到底对于处于危机的企业了解多少？尤其是他一直要求政府动用纳税人的钱救助这样一家企业。”诺丁汉大学政治腐败研究学者保罗·海伍德教授表示卡梅伦自称没有参与决策的说法在技术上可能正确，“但如果他为这么一家现在声称对其真实财务状况知之甚少的公司进行持之以恒的游说，那么他的敏锐性和判断力就要受到质疑，他应该对情况有所察觉的——因此他的确有问题，无论是明知故犯，还是不作为。”《卫报》评论道，如果一位勤奋的商人通过努力工作，创造就业机会，赚取数亿英镑，这值得让人高兴，但卡梅伦的情况不属于此列。他的工作很清闲，却获得不成比例的高薪——背后原因是，是他“碰巧”曾经担任过首相。卡梅伦的问题表面是高薪，核心问题是他是否在去年年初就知道这家公司已经气数已尽？他在游说的时候有没有听说由于大客户无法偿还贷款——尤其是，格林希尔用自己的钱偷偷支付，掩盖问题？对此，卡梅伦只是表示自己没有听说过，还继续代表其公司进行游说，试图获得政府公共资金。“一位做过首相的人会犯这么业余错误吗？”该报表示，如果卡梅伦希望挽回自己的声誉，应该把自己从Greensill Capital获得的“不义之财”返还给公司债权人或者捐给慈善机构。在BBC调查报告发表后不久，卡梅伦又被爆出为另一家企业亲自向时任卫生大臣马特·汉考克游说。《泰晤士报》引述“Open Democracy”的消息爆料，卡梅伦担任了美国生物科技公司Illumina的授薪顾问，这家公司专门提供基因测序服务，这项技术用于筛查基因疾病的DNA。在2019年4月份的时候，他曾以个人办公室（注：由纳税人资助成立，所有前任首相都可以从议会那里得到拨款成立个人办公室）的名义致信汉考克推荐他参加Illumina在汉普顿四季酒店举行的一场基因组学会议。在信中卡梅伦表示：“我知道杰伊（注：杰伊·福拉特利，时任Illumina行政总裁）已经把邀请函寄到你的办公室，但我希望：（1）确认你本人收到了这封信；（2）我也为他的邀请背书，希望你能拨冗参加这一重要会议。”这次会议一周后，Illumina就获得了卫生部旗下“英格兰基因组学”（Genomics England）公司价值数百万英镑的政府发包合同——值得注意的是，当时没有经过任何竞价程序。今年3月份，疫苗大臣纳迪姆·扎哈维也曾经和卡梅伦会面，讨论基因测序问题，与会的还有Illlumina的代表。会面后不到两个月，Illumina获得了英格兰公共卫生署（PHE）的发包合同，价值87万英镑——恰好疫情期间，政府对于基因测序大有需求。3月1日的时候这场会面出现在政府定期披露的公开信息中，标明“会面目的是讨论英国基因测序问题”。政府发言人则表示在扎哈维和卡梅伦这次会面中两人并未提及Illumina合同事宜。早前，卡梅伦表示他在这家公司的顾问工作主要是为了推广基因测序的好处，他并未代表这家公司向政府进行游说。如今，卡梅伦再次被“打脸”。组织“国际透明英国分部”的研究员罗斯·惠芬表示：“前首相可以代表其老板与过去的政府同事会面，这会让很多人感到不安——尤其是目前还没有可执行的规则来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惠芬表示，鉴于Greensill Capital游说事件的争议尚未厘清，卡梅伦又被爆和政府官员会面、内容或涉及其服务的机构，这很容易让人判断他对于游说已经习以为常。对此，卡梅伦发言人否认他为Illumina充当商业游说者。该发言人表示卡梅伦和纳迪姆的确出席了会议，卡梅伦已经在他的推特提及这一行程。他表示：“大卫·卡梅伦在Illumina的工作从不涉及商业合同的讨论，主要是为了推广基因测序的好处，……他已经通过在线视频的方式向澳大利亚、美国、海湾国家、印度等等国家进行推广，另外日本和荷兰也有客户感兴趣。”该发言人还表示，前首相一直坦诚推广基因测序科技的工作涉及和政府官员见面，包括参与国际会议，“比如，他和前卫生大臣马特·汉考克在2019年9月份的一次国际基因组学会议都发言了，当时的情况也得到了报道，包括卡梅伦先生本人的推特账号都公开了。”这里所说的会议是《泰晤士报》早前所报道卡梅伦希望汉考克参加的那次会议。该发言人强调，这些都不涉及游说。卫生部回应Illumina获得政府发包的合同是符合正当的程序，甚至会加倍仔细谨慎。“我们进行过大量尽责调查，并在信息公开报告上阐明Illumina当时是唯一考虑的公司，原因是他们时候唯一有足够技术、产能、支持和生产能力的相关公司，能够胜任关键的工作。”不过，《泰晤士报》引述一位业界人士表示，当时在这个领域在国外至少有两家公司有足够的技术能力。他质疑为什么政府声称没有其他合适的公司。汉考克则表示他对于这些政府发包事宜并无参与，当时一切操作符合程序。2016年，卡梅伦访问了位于美国圣地亚哥的Illumina总部。2017年他成为该公司的顾问和国际咨询委员会主席，这是符合目前政府的游说政策，即在卸任内阁职务两年内不得代表公司游说政府。在5月份的时候，由于争议极大，首相鲍里斯·约翰逊不得不委任律师波尔德曼负责独立调查。在7月份公布的调查结果中，波尔德曼得出的结论是Greensill Capital的老板格林希尔获得了接近政府的关键渠道，而且整个沟通过程“透明度不够”，但是这主要归咎于已故前内阁办公室秘书杰瑞米·海伍德，后者对于格林希尔在卡梅伦担任首相期间成为政府顾问起到关键作用。该报告表示，目前的游说制度有进步空间，但已经“行之有效”。报告指出，对于民主制度来说，游说行动是关键的，而卡梅伦“并未违反目前的游说规定，他的行为并未违法”。对此，卡梅伦表示他很高兴这份报告再次确认他没有违反规定。波尔德曼接下来还会发表有关如何改进游说制度的建议，但公布的日期尚未确定。工党副党魁雷纳尔称这份报告是“鲍里斯政府典型的掩盖问题和淡化弊端，以保护政府”，目前限制前政府大臣游说工作的规定和当初设立这些规定的目的已经不相符了。“（目前的游说规定）创造了法律的真空状态，保守党在规定设计上存在双标”，雷纳尔表示，未来工党将禁止前首相在离任后从事游说工作，并在党内成立一个廉政和道德委员会杜绝此类“肮脏行为”。早前，议会财政委员会曾发表自己的报告，批评卡梅伦给政府官员发了62次私人短信的行为显示“缺乏明显的判断力”，尤其他所沟通的事宜有“非常重大的个人经济利益”这份报告同样表示尽管卡梅伦没有违反任何游说规定，但“这显示了规定的不足”，卡梅伦的行为让英国上下意识到“需要加强规定监管力度”，避免前首相向现任官员游说，尤其是涉及个人经济利益的时候。他们敦促财政部拿出改革方案来。早前，政府设立的顾问机构——公共生活标准委员会主席奥纳坦·埃文斯表示，建议政府官员在离任后禁止游说活动时间从2年增加到5年。他的报告敦促要求前任大臣、特别顾问和高级公务员在离任后不得进行游说工作。他认为目前政府出现“旋转门”的情况，即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在政府任职的经验谋取私利。埃文斯表示卡梅伦事件证明现行规定不充分，他尤其建议以后政府大臣应该披露自己在WhatsApp等通讯软件和短信上有关非正式游说的内容。该委员会还建议，在政府大臣、特别顾问和公务员的聘用合同中依然怒反游说条款；为违反游说规定的人处于民事处罚；禁止前大臣在自己之前任职过的部门涉及的专业领域担任相关职位两年（注：举例，前卫生大臣卸任两年内不得去医药企业或生物技术公司任职），等等。它还呼吁新的规则让政府官员每周四公布一次游说细节，而非现在的每季度一次。埃文斯表示：“我们发现公共生活标准监管的四大领域有待改革：大臣守则及独立顾问涉及内阁利益事项；商业任命规定剂顾问委员会的商业任命规定；游说透明度；以及公共任命规范。”彭博社评论，如今卡梅伦事件已经为鲍里斯施加了某种压力，外界想知道他是否会努力改革，收紧有水规定？他会不会表态自己未来卸任后会不会吸取卡梅伦的教训，不担任游说者？“对于这两个问题，答案都应该为‘是的’，但不要对鲍里斯有太高的期待”。欢迎关注更懂英国的微信号
“英国大家谈”（ukdajiatan)
— The End —
文/科斯莫, 编辑/Yugi,
文章参考 The Times, The Sun, The Spectaor
Sydney Morning Herald, Daily Mail
POLITICO, BBC, The National (Scotland)
he Times, Guardian, Daily Mirror
Malvern Gazette, Independent
Daily Telegraph, Financial Times, Metro
图片来自网络, 版权归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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