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黄金时代的神之手——海因里希·施里曼

2021-03-20 星期六

写在前面

在动画电影《亚特兰蒂斯:失落的帝国》中,一开始落魄的男主角深信自己爷爷关于亚特兰蒂斯传说的研究真实性,一心想要找到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最终他在神秘富豪普雷斯顿·B·维特莫尔的帮助下,组建了探险队,深入大洋深处,找到了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
如果对于这个年代稍微久远的人物不太熟悉的话,那么另一位游戏人物,可能大家知道的更多一些,那就是劳拉·克劳馥······的父亲——理查德·克劳馥
在游戏设定中,虽然不同时代对于其父亲的设定有所改变,但是基本上几个标签都没变,首先就是有钱,非常有钱,其次就是痴迷于古代遗迹的发掘和研究工作。不过不管设定怎么变,这些富豪探险家们似乎总能在学术研究之外闯出一片天,以颠覆整个学术界的认知。
这种堪比传奇小说里面的情节,却来源于现实生活,甚至现实生活里发生的比艺术创作中还来离奇,因为小说需要逻辑,而现实不需要逻辑。
而这位比小说还离谱的主人公,就是我们今天要讲的海因里希·施里曼。

1.传奇的开端

在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是考古大发现的时代,也是考古学从蒙昧走向成熟的时代,涌现出一批优秀的考古学家和数不清的伟大发现,拓展着我们对于人类历史的认知。
但是要说道考古学发展的黄金时期,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他就是,一本史诗闯天下,特洛伊城的发现者、阿伽门农的开棺者、米诺斯文明的引导者、传奇考古学家、神之手、误判大师、海因里希·施里曼!
这位仁兄的一生都充满了传奇色彩,因为他不是科班出身的考古学家,但是被无数后来的考古学者尊称为传奇考古学家,他的一生没有出过一本学术专著,但是他是大胆的实践派带头人(就是莽)。
施里曼的一生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从出生到他24岁。
1822年1月的一天,在德国新布科一个贫穷牧师的家里,施里曼出生了。
他从小体弱多病,而父亲常年酗酒,在德国贫瘠的乡下,能够满足孩子求知欲望的,就只有各种民间流传的鬼怪传说,施里曼一直对于这些十分感兴趣,仅仅是听那些民俗怪谈已经满足不了他了,而他的父亲正好是一名牧师。在当时,牧师是少有的受教育的知识分子,在一次父亲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给他讲述了一些自己知道的希腊神话传说以后,小施里曼就彻底爱上了这瑰丽而传奇的史诗故事了。
1829年的圣诞节,父亲送给7岁的他一本《世界史图解》,小谢里曼满心欢喜,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书籍,陷入如痴如醉的奇幻世界中,在书上,他了解到了特洛伊之战的故事。在当时,那本书上,特洛伊还仅仅只是一个传说,是被一个叫荷马的诗人所写的史诗传唱的传说故事。
但是这依旧给小施里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看着上面火烧特洛伊城的插图,心中坚信一定是有人真的见到过这个场景,才能把这个场景记录下来的,至今无人发现,那么他愿意去当那个发现者!
不过谁都没把一个孩子的话当真,只有施里曼心中默默将这一梦想保留了下来,等待着实现的那一天。
可不幸并没有放过这个可怜的男孩,他的母亲在他9岁的时候遍撒手人寰,因为这沉重的打击,使得他的父亲郁郁寡欢无心工作,家庭财务状况每况愈下,11岁那年,他父亲破产了。年少的施里曼不得不从大学预科学校转到职业学校。但哪怕是这样,几年后,他父亲就再也付不起学费了。
14岁的施里曼被父亲送到杂货店当学徒,由于健康原因,在那里施里曼每日只能干些卖鲱鱼、卖酒、卖牛奶、磨土豆、打扫店铺的杂活,早上五点起床,夜里十一点才能休息。
琐碎的凡俗之事让他感到厌烦,他时常在休息时去回想那些听来以及看到的希腊英雄的故事!难道生活就该如此吗?
有一天,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磨坊主来到店里,倚在柜台旁用洪亮的声音朗诵了一首诗。
施里曼一个字也听不懂,但觉得好听极了,他请那人把那神圣的诗行重复了三遍,用自己仅剩的几文钱买了三杯酒赠予他。
随后,施里曼才知道,那个潦倒的磨坊主,是在用希腊语念《荷马史诗》中的《伊利亚特》部分。
“这个闪着油灯和蜡烛的昏暗灯光的小铺子,宛如升起了一轮古代文明的太阳……我毕生都不会忘记这个夜晚。”那晚,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他在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这里,去往更广阔的天地,施里曼用整整五年的时间,在杂货铺里工作到19岁,积攒下29枚银币,毅然决然的收拾行囊闯荡汉堡。
来到汉堡后,他为第一次见到这样繁华的城市而激动,在给姐姐的信中他这样写道:
我站在那里,凝视着那座城市有一个多小时,见到汉堡使我欣喜若狂,它的轮廓使我充满了幻想。
一个年轻而充满冒险精神的灵魂正期待着一场精彩的冒险。
不过命运再次给他开了一个玩笑,他没能在汉堡找到糊口的工作,一切美好的想象都被饥饿所打碎。他孱弱的身子禁不住太过繁重的劳动,而那些轻省的工作又需要相应的学历,可他两样都没有。
最后,还是在母亲生前好友的帮助下,在一艘商船上找了一份侍应生的工作。
不过,正如所有史诗当中所写的那样,任何一位英雄都必须经历磨难,才能寻找到他们想要获得的事物,过去生活中的磨难或许难熬,但不至于丧命。而这一次,如同奥德赛一般,施里曼所在的商船在到达荷兰水域的时候,突遭风暴,滔天巨浪掀翻了船体!那一刻,当死亡真正到来时,施里曼才意识到,生命是多么的美好!他抓住一个漂浮的空木桶,在海上漂了四个多小时。
在荷兰的特塞尔岛海岸附近,施里曼获救并被送至安全地带。

2.发家致富

后来,谢里曼将这次经历视作生命中的财富:
命运似乎把这次降临到我头上的灾难变成了幸事和有利条件,因为现在我的健康状况极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壮。真的,我就像获得了新生。
这一次海难,使得施里曼性格中的幻想因子再一次冒了出来。他决定留在阿姆斯特丹,从事经商,待有了足够的积蓄,就要去寻找梦中的特洛伊。
这一次,他没有像在汉堡那样莽撞,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劣势,他需要学习!
不久后,施里曼在一间办公室找到了一份差事,他租住在一间简陋的阁楼里,冬天冷得像个冰窖,夏天又热得像个蒸笼。早饭只喝黑麦粥,午饭的开销严格控制在16个芬尼(相当于人民币8毛钱)以内。那时,他的薪水是36荷兰盾,原本可以过得不错,但他依然省吃俭用,将一半的薪水都花在了学习上。
为了节省学费,每个星期天,施里曼都会去英国教堂学习免费的英语。他的身上随时带着一本书,遇上排队的间隙,他就拿出来背一段。夜晚入睡前,他还要在脑子里复习当天学过的内容。就这样,不到两年,谢里曼就掌握了英语、法语、荷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意大利语……
22岁时,凭借出色的工作能力,施里曼在一家大出口公司谋得一份通讯员和簿记员的工作。
之后,施里曼的人生就像开了挂一般开始平步青云,24岁那年,因为工作出色,他被总公司派到俄国去开拓业务,在那里,他用自己积累的财富开了一家进出口商行,赚取了他人生当中的第一桶金。1850年,28岁的谢里曼跟随当时的“淘金热”来到了美国,办了一家经营黄金的银行。而到了克里米亚战争时期,他又依靠自己的商业网络,进行军火贸易,并于36岁的时候,实现了财务自由!
一般这种时候,作为一名成功过的商人,他应该想着如何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意,获得更多的财富,或者安定下来,考虑后代问题。亦或者参与到政治当中,成为红顶商人。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施里曼也就不能是我们所知道的那个施里曼了。他从未忘记自己的初心——寻找传说中的特洛伊城!
他在日记中写道:
我生来就非常向往一切神秘和奇异的东西,这种向往自生自长为一种真正的激情,即对那个地方所揭示给世人的一切奇观都感到如痴如醉。 我不会一直做商人做到底。早年,当别人在学习时,我还是个奴隶,直到20岁时,我才开始学习语言……我的愿望是让自己认真地学习,且我这么做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42岁那年,施里曼终于做出了决定,要去寻找儿时的梦了。他宣称退出商界,把全部精力、财力用于研究《荷马史诗》,寻找特洛伊之城。
这一决定震惊了世界,尤其是考古学界的学者们,对于这样一个商人用一本史诗就寻找传说古城的行为嗤之以鼻。许多人都认为他疯了,包括他在俄国认识的妻子,同样对于他这种毫无道理的行为十分不解,最终与他离婚。
施里曼此时回想起了《奥德赛》中的情节,奥德赛在出发进行一场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冒险,但是他就如同奥德赛一般,他清楚,金苹果就在那里,他的那颗金苹果叫做“特洛伊”!
为此,他开始了为期两年的环球旅行,他游历了希腊、意大利、法国等许多地方,探访各地的文化古迹,一边旅行一边学习考古学的方式方法。
1868年,施里曼开始寻找公元前850年左右荷马笔下所描述的特洛伊遗址,那个世人都认为是神话的地方。
他奔赴阿奇亚人的王国,考察布纳尔巴希的泉水,遵循荷马描写的路线,绕着布纳尔巴希的山头仔细地走了一遍。
可是,无论是泉水的数量,还是山中地形,都和荷马描写的并不一致。
由此,他推翻了当时考古学界的论断,再经过一系列严密的考证,把目光投向了距离布纳尔巴希两小时车程的另一座城镇——希萨尔里克。
然而,考古学界几乎没有人同意谢里曼的想法,由于土耳其政府不信任他,获取挖掘的许可更是困难重重。

3.伟大发现

几经波折,1870年4月,施里曼终于抵达希萨尔里克。不久后,他在山丘的北部挖掘到一面很厚的墙,他断定那是宫殿的墙壁,由此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1871年9月,谢里曼雇了80名小工开始大规模挖掘,次年3月,雇工增至150人。
施里曼无时无刻不在拼命工作,气候恶劣、疾病传染、工人懈怠,都无法阻挡他的热情。学界的专家瞧不起他,不断抨击他,说他是傻瓜,是疯子,他都置之不理。
随着挖掘的深入,陆续有文物出土,巨大的城墙和城门,一座遗迹下,又有更古老的遗迹。每一层,都属于一段历史。一代又一代人在这里生活过,死去了;一座又一座城市在这里兴起了,毁灭了;一次又一次,活着的人在死去的废墟上建起新的城市。
施里曼不只找到了荷马笔下的特洛伊,还挖出了其他8个古代城市。
霎时,知识界轰动了,曾对施里曼嗤之以鼻的专家、学者也不得不对这个“淘金者”刮目相看。
1873年6月14日,51岁的施里曼在打算结束挖掘工作的前一天,像往常一样,密切注视着工人们的一举一动。突然,他的眼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给吸引住了。
“金子!”他几乎快要惊呼出来,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随后,施里曼找了个借口给工人们放了假,待工人们离开后,他拿着铁锹跑到墙角下挖起来。古墙随时会坍塌将他埋葬,但他已将危险抛之脑后。
当一层层土被刨开,施里曼看见了象牙的光泽,听到了金子的叮当,这些财宝在地下埋了3000年,才从7个先后灭亡的王朝的残垣之下挖掘出土。
施里曼确信这就是特洛伊末期的王普利阿姆的宝藏,他当场取出一对耳环和一件金坠给妻子戴上,用3000年前的古老饰物装扮这个20岁的希腊姑娘。
但事实上,这些金器与他想象的年代相差甚远,误差超过了近千年的时间,但这张他的妻子穿戴古老金器的照片还是在欧洲引起的轰动。
但麻烦也接踵而至,施里曼偷偷将挖掘出来的文物送到了德国,但是按理来说这些文物应该归当时这里的统治者——奥斯曼帝国所有,双方扯皮了很长时间,施里曼只是归还了一部分不算重要的文物,因此他被奥斯曼当局禁止对特洛伊遗址的继续发掘。
于是施里曼将目标定到了他的精神故乡——希腊。希腊政府自然愿意接纳这位传奇人物,他再次开始了自己的探索之旅,这一次,他选择了另一位荷马史诗当中的重要城邦,特洛伊战争的发起者——迈锡尼国王阿伽门农。
因为在史诗当中有云,特洛伊富有,但迈锡尼比之更富有!
这一次,希腊官方也给予了他足够的重视,专门派出特派员全程跟随,想看看这位“幸运儿”是否依旧可以发掘出惊世珍宝。
让人没想到的是,施里曼真的为全世界带来了巨大的惊喜,1876年,谢里曼再一次抛开了当时学界一致同意的论断,凭借自己的判断,发掘出迈锡尼王室的陵墓。当他打开墓室看到那石棺内覆盖金面具的古尸时,他激动心情难以言表,在发给当时希腊国王的电报中,他这样描述道:
我凝视着阿伽门农的脸膛。
不过很显然,这次他又一次判断失误了,之后专业的考古学家入场,对这一古墓进行了细致的发掘后得出结论,他所发现的墓葬与阿伽门农没有任何关系,其年代远早于阿伽门农所在的时期。
虽然整个学术界都眼红于这位门外汉的运气,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让考古学界重新认识了古代文献与历史遗迹之间的关系。
而德国考古学界也颇为尴尬,为了不让这位运气爆棚的家伙胡说八道以及让人揪心的破坏性发掘,德国考古学家威廉·多普菲德开始用他专业的系统性考古学知识帮助施里曼进行考古发掘。
之后,施里曼又在希腊多地进行了许多发掘,产生了丰硕的成果。
1877年6月8日,在英国首相的见证下,伦敦皇家考古学会给予了谢里曼夫妇最高的荣誉。
我为考古界发现了一个完全新的、无人料到的世界。把世界上所有博物馆的宝藏加起来,还不到我们的五分之一。
谢里曼所言毫不夸张。他用一把铁锹,揭开了希腊远古的历史,把考古学从学者的油灯下解放出来,放在古希腊天空的阳光之下。
1890年,这位考古学历史上的幸运儿,一本史诗闯天下,特洛伊城的发现者、阿伽门农的开棺者、米诺斯文明的引导者、传奇考古学家、神之手、误判大师、海因里希·施里曼,在回希腊的途中,因病去世,结束了他传奇的一声。

4.余音绕梁

在他去世前,他最为遗憾的是没能对传说中米诺王的克诺索斯进行考古。施里曼晚年在一封信中写道:
我想以一件伟大的工作来结束我一生的劳动,即找出克里特的克诺索斯诸王的史前宫殿。
不过就算他去世了,这一猜想也成为后者引路的明灯,1900年英国学者伊文思在克诺索斯进行考古发掘,不仅发现了规模庞大的宫殿建筑,还发现了不少刻有文字的泥板。
文字共有三种:图形文字、线形文字A和线形文字B。一个长埋地下约三千年的文化重见天日了。伊文思用米诺王的名字称克里特文化为米诺文明。其中线形文字B于1952年被人释读出来,并被学者们认定此种文字是希腊文的早期形态,证明了希腊文明的发源之地源自于克里特岛!
这就是这位一本史诗闯天下,特洛伊城的发现者、阿伽门农的开棺者、米诺斯文明的引导者、传奇考古学家、神之手、误判大师、海因里希·施里曼的故事,而考古学的黄金时代,因他而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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