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威夷原住民的传说中，Kūʻula（夏威夷语）在毛伊岛上建造了第一个夏威夷传统鱼塘Loko I’a。人们相信Kūʻula拥有指挥和控制鱼类的超自然力量，尊称他为夏威夷捕鱼之神。

而夏威夷大学海洋学助理教授罗西·阿列加多（Rosie Alegado）推断，Kūʻula也可能是一个对鱼类行为和沿海生态系统有着深刻了解和观察的人。

无论如何，从Kūʻula开始，夏威夷原住民借助潟湖，沿着海岸用熔岩铺设出池塘、通道和水闸等结构，也营造出封闭的海洋区域，逐步构建了一种在自然栖息地的鱼类捕捞、养殖和收获系统，也成为夏威夷本土食物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夏威夷传统鱼塘之所以被称作“围墙池塘”，是因为人们常常就地取材，用礁石在近岸浅水区砌上一圈矮矮的石墙，再留一个木栅栏一样的“门”，使“墙内”的水域和“墙外”的海洋保持联通，但又有一定“隔离”，形成一个对幼鱼而言相对安全的咸淡水环境：

低潮时，一些幼鱼会游进池塘，“入住”他们的新栖息地；涨潮时，海水涌入，所有的鱼被吸引到“门口”，可是长大了的鱼会因为“身体发福”而无法通过木门游回大海。这样，以浮游生物为食的幼鱼在鱼塘繁衍生息，不需要投放饵料，夏威夷人就能够持续捞到鱼吃了。

相关研究揭示，在白人登陆夏威夷群岛之前，这里共有近500个鱼塘，为原住民提供了重要的食物资源。1901年的一份清单确认了360个鱼塘，其中有99个在当时依然是活跃的。然而，到了20世纪，西部大开发、土地利用和所有权制度的变化使得夏威夷传统鱼塘迅速消失。

其中，珍珠港附近鱼塘的消失可能是由于土地利用变化导致，其损失似乎也是最严重的。珍珠港历史上曾是水产养殖中心，岸边有20多个鱼塘，最大的鱼塘占地200多英亩。20世纪初，大部分鱼塘被填满，用于甘蔗种植，后来用于城市发展和海湾军事设施的扩建。另外，一些红树林侵入物种也迅速占领了年久失修的鱼塘，沉积的沙土覆盖的夏威夷传统鱼塘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那些说“不”的夏威夷人很早就开始行动了，他们想要借由修复夏威夷传统鱼塘，恢复自给自足的食物生产和消费体系，重新建立和土地的连接，找回生活的主动权。一些鱼塘从业者将现代科技与传统文化知识相结合，探寻适应当今可持续性挑战的鱼塘实践，夏威夷传统鱼塘成为了加强夏威夷当地社区粮食安全，保护本土物种和修复当地生态系统的潜在解决方案。

更重要的是，夏威夷传统鱼塘代表了本土历史文化。一位夏威夷人说：“鱼塘不仅养育我们，还在智识和精神上全方位地给予我们力量。无论鱼塘能否恢复到粮食丰产的程度，修复鱼塘的过程往往会重新激发人们对土地和社区的责任感。”修复鱼塘的过程漫长而艰难，但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推动着一些改变。目前，夏威夷传统鱼塘修复运动的行动方式主要分为两种类型。

▼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基于鱼塘功能性恢复的科研行动

夏威夷的科研人员依托政府的资金支持，结合现代科技，与夏威夷当地管理鱼塘的社区合作进行育苗研究，探索如何更好的在这样的鱼塘里养鱼。

研究人员将本地物种鲻鱼鱼苗转移到鱼塘内较小的苗圃区饲养，然后记录不同因素（如鱼塘位置、大小以及饵料和水等投入）影响下鱼类生长速度和健康情况的基本数据，在受控环境中测试和寻找对幼鱼成长最有效的环境条件。通过支持本地居民开发鱼类种苗的饲养系统，将传统知识与每个鱼塘的具体特征相结合，以期优化鱼塘的生产效能。但是，用于研究的幼鱼仍然面临着鱼塘适应性低、鱼塘淤泥过多等诸多影响生长率的问题，探索之路依然很长。

▼ 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改变的力量——基于社区参与的修复行动

除了科研行动，当地非营利组织和社区自组织也在积极通过社区参与、教育和文化传播的方式修复鱼塘。社区组织恢复鱼塘的主要行动是组织和指导志愿者清理红树林侵入树种、鱼塘沉积物以及修复围墙。

自2004年起，一个由鱼塘从业者自发组成的鱼塘行动网络Hui Mālama Loko Iʻa开始活跃在夏威夷，他们通过线上方式持续分享信息，讨论恢复和管理鱼塘的经验教训，为夏威夷传统鱼塘管理者赋权。2013年，Hui Mālama Loko Iʻa经由夏威夷本土社区自组织KUA的资金和管理支持将行动网络落地，定期组织会议，实践基于社区参与的修复鱼塘行动。

此外，夏威夷各岛的鱼塘管理员和社区也在各自进行着修复鱼塘实践。loko Paʻaiau鱼塘的管理者表示鱼塘可以成为连接当地社区成员和游客，了解鱼塘文化价值，与土地建立关系的地方。

他们希望建造一个传统的茅草屋，作为参与者、文化项目和会议的聚集空间，扩大社区参与范围。Waiāhole鱼塘的管理者也表示他们建立了一个鱼塘教育计划，期待让学生成为修复的真正实践者，了解和学习夏威夷传统文化和技术。

对夏威夷人来说，这些传统鱼塘提供了一种可持续方案，除了重组本地粮食生产系统，还为销售海产品的场所提供了基于社区的经济发展机会，这使得鱼塘组织能够在当地社区保留资金，持续支持夏威夷传统鱼塘的教育和文化推广活动。夏威夷传统鱼塘由此成为了连接社区和居民，增强本土认同感的文化教育场所。

如今的夏威夷传统鱼塘虽然尚未完全恢复曾经作为食物生产系统的经济价值，但夏威夷人在修复鱼塘行动中重新发现了夏威夷传统鱼塘在新时代的意义，它反映了夏威夷人对于保护本土文化和当地生态系统的需要，以及对可持续发展的持续追求。 

暮色中的鱼塘

© 陶兴 | 智渔

我们常说，海南是中国的“夏威夷”，不仅因为这里有着类似的热带岛屿气候和自然风光，更因为这里同样独一无二的本土文化和传统价值观。从五指山森林腹地，到亚龙湾滨海长滩，海南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与自然共存的先民智慧，等待着我们去挖掘、激活、再创造。

作为我国生态文明试验区和全面深化改革开放试验区，这些年海南也在大力推进退塘还林、还湿。但是，岛民们“靠海吃海”的生活方式，真的需要一笔勾销吗？是否可以找到一种兼顾生态和养殖与捕捞的方式，让“鱼塘”不再只是单一经济价值的载体，而是新时代下实现生态产品价值的宝藏？

我们从夏威夷人那里看到了更多可能性，他们活化传统鱼塘的故事，也启发着我们对于海南未来生态保护与社会发展实现双赢的想象。

          

作 者

 张子瑜

关心乡村发展的都市人。关心蔬菜和粮食，还在寻找大海的一条小鱼。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