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支来中国演出的大牌乐队确定后，乐迷却开启嘲讽……
2022-12-23 星期五
前几天，一个音乐节演出阵容的公布，让整个乐迷圈子炸了。12月9日，香港老牌音乐节Clockenflap（俗称鸡飞）公布其首轮演出阵容：包括英国当代班霸乐队，全英音乐奖得主Arttic Monkeys（北极猴）、格莱美最佳另类专辑得主，法国独立乐队Phoenix、法国灵气电音鬼才FKJ等，以往届音乐节阵容来看，后续公布的几波阵容只会更加精彩。音乐节将于2023年的3月3到5日连办三天，也是因疫情停摆三年之后首次举办，同时，乐迷们最关心的票价也公布了：三日早鸟套票价格为港币1480元（按最新汇率计算为1327人民币）。
阵容与票价一公布，内地乐迷纷纷表示“酸了”、“性价比超高”，有不少人已经果断入手三日早鸟票，目前阵容里最受关注的无疑是在国外音乐节都是压轴级别的Arctic Monkeys，这将是他们在中国的首次演出。
虽然内地与香港目前还面临着现实的通关问题，但最近新闻所释放出的信号显示“音乐节之前有很大可能恢复疫情前的通关政策”。12月15日，香港特区行政长官李家超在微博发文，称有信心明年实现陆港通关，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内地乐迷敢于“冲一把”的原因。
更多的乐迷则将明年的Clockenflap视为重新感受纯粹的音乐节的一次难得的机会，毕竟，这三年的内地音乐节，让人越来越看不懂了。一个音乐节好不好，乐迷评判的标准无非就三点：阵容、性价比、体验。在Clockenflap的阵容公布后，网上出现了不少将其与内地音乐节进行对比的段子，其中有一条还引起小规模的转发：“一千四港币看北极猴，xx的，在内地一千四，看小鬼。”这个段子之所以引起强烈的共鸣，正是因为它一下就打中了乐迷对于疫情三年内地音乐节的两个痛点：阵容不咋地，价格居然还高得离谱。以下是笔者截取的三个近期不同音乐节的阵容，你是否能根据阵容的不同判断出这是哪个音乐节？今天，“综艺乐队+网红乐队+嘻哈歌手”已经成为国内音乐节的阵容标配，而且一直是同一拨人，只是不断进行复制黏贴和排列组合。假如你居然被某音乐节阵容“惊喜”到了，并且准备冲一把，那么分分钟又可能被其赶上国际水平的票价所劝退。还记得不久前以一己之力将#演出刺客词条顶上热搜的仙人掌音乐节吗？
演出阵容包括朴树、新裤子、痛仰、二手玫瑰、超载乐队等，单日预售票999元，双日通票预售价1800元，双日通票VIP价格2999元。对于这一票价，有乐迷讽刺道：明明可以直接抢钱，却非要送我一张票看音乐节。
作为对比，全球最大的音乐节Glastonbury今年的阵容包括Paul McCartney、Billie Elish、Kendrick Lamar，三日普通票价约合2234人民币；而在一海之隔的日本，Summersonic今年的阵容有The 1975、Post Malone、One Ok Rock，双日票价约合1507人民币。让人不禁感到疑惑：是我国音乐人已经达到国际水平？还是我国老百姓在这几年的人均收入已经赶英超美了？有人在微博下质问仙人掌音乐节的主办方“敢再贵点吗？”，得到的回复却是“等下次哈”。即便你咬咬牙掏了一笔巨款买票，也有很大概率会碰上一场体验感极差的音乐节，瞬间让你觉得钱打了水漂。体验感分为两种，音乐节整体的体验和观看演出时的氛围。纵观国际上的知名音乐节，对于以上两点都是极为看重的，我们以Clockenflap和日本的Fuji Rock为例。Clockenflap音乐节的场地坐落于中环海滨码头，背景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和美丽的维多利亚港，场中还有一个巨大的摩天轮，将城市的浪漫气息演绎到极致，曾经两次参与音乐节的传奇音乐人Nile Rodgers表示，Clockenflap是他最爱的音乐节。日本的Fuji Rock则远离城市中心，场地坐落于自然环绕的山林里，小桥流水、绿叶成荫、鸟鸣花香，堪称世外桃源，然而即便基础设施完善，也切不可随兴而至，多变的天气、偌大的场地和同时进行演出的多个舞台，都要求乐迷必须事先做足攻略，才能享受到一个富有乐趣的音乐节。
在观看演出的体验上，这两个音乐节更是有口皆碑，由于都有十年以上的举办经验，且主办方本身就是音乐机构，因此挑选的阵容常常能够给乐迷带来惊喜，无论你的身份是游客、粉丝、还是乐迷，都可以在音乐的海洋中共舞，不分你我。
网上某个乐迷对于Clockenflap的评价而内地的音乐节，看似百花齐放，实则除了草莓、迷笛这些叫得上名字的品牌，大多是由非音乐机构（商业公司、旅游景区、甚至当地政府）主办的，只是利用音乐节的热度匆忙上架，做一次性买卖。这类音乐节的特征就是都有一个新名字、且第二年不会再次出现。由于是一次性音乐节，自然也就很难区分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并不专业的主办方令音乐节在基础设施和服务上充斥着各种低级错误，翻阅小红书，时常能够看到有人吐槽参加的某个音乐节没水喝、接驳车不到位、厕所太少...甚至出现董事长上台讲话这种段子级别的笑话。一来是阵容重复，没有新鲜感；二来是舞台上多了不少流量明星、偶像乐队，演出实力让人一言难尽；最后是过去团结友爱的现场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滚哈大战”、“哈偶大战”、许多压根不听音乐的观众只顾拍照打卡等等令人迷惑的现象。不少乐迷更是在疫情之后就未再踏入音乐节的现场，其中就包括笔者。
在00到10年代，当时刚刚萌芽壮大的内地音乐节，主办方大多怀揣着理想主义，因此在音乐层面上极为看重，加上“赔本赚吆喝”的战略，乐迷往往能以极低的价格看到由国内外音乐人组成的高质量阵容。比如笔者在过去就提过，2007年的第三届北京流行音乐节，只需花200元就能看到崔健、九寸钉、Brett Anderson（山羊皮）、Public Enemy，而2018年的第一届仙人掌音乐节，集齐了崔健、黑豹、唐朝、张楚、许巍、朴树、万青等，三日门票也仅需800元。即便在摇滚、嘻哈因音综出圈，音乐节涌入大量新观众的2019年，票价也没有像今天这般惊人，许多音乐节仍然能在“乐夏乐队”、“新说唱歌手”的普遍阵容之外，努力做出差异化。台团、日团、英美乐队仍然是音乐节的常客。为一套喜欢的阵容冲音乐节，也仍然是乐迷最大的快乐。
最近这三年，音乐节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
在笔者看来，这其中固然有音乐节快速发展所产生的乱象，但更多的是疫情之下的无奈之举。
疫情期间，音乐节毫无疑问又爆火了——原因不仅有长期停办后重启的“报复性消费”；还有短视频和种草软件等对其“浪漫”、“自由”氛围的渲染，成为许多年轻人新的网红打卡地；而商业公司和各地政府也看中了音乐节“文旅经济”的效应。一时间，各种在二三线城市举办、此前从未听说的音乐节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然而，这类音乐节大多数只是为了“蹭热点”，当举办一场音乐节完全只是为了短期利益，这件事自然就变味了。
据微博音乐大V“小岛音乐速报”在播客《阿报的音乐电台》中介绍，政府为了吸引音乐节前来举办，往往会给予一定的经济补贴和审批流程上的便利，因此有些居心不良的承办方为了骗取补贴，在基础设施和舞台的声光电效果上偷工减料，最终造成对观众现场体验的极大损害，同时破坏了音乐节的形象。接着是乐迷们嗤之以鼻的“复制粘贴阵容”和高票价，其实同样跟疫情与音乐节的突然爆火有关，只不过更多出于无奈。一场音乐节的举办，其成本占据最多的是艺人的出场费，由于“质美价廉”的港、台、海外音乐人/乐队的缺席，因疫情急需输血的音乐节主办方，纷纷将目光放在更具市场号召力的“乐夏乐队”、“网红乐队”、“新说唱歌手”上，这就导致了音乐节阵容的单一化。而由于这些乐队/艺人的档期有限，主办方只得支付更高的出场费，据Vista天下的文章《“花近千元看了场音乐节，感觉自己特别亏”》披露，倒数第二个出场的准压轴艺人，出场费通常在百万级以上。
一般来说，即便音乐节为乐队/艺人支付了再高的出场费，只要入场人数够多，票价也能相对实惠，但疫情使得音乐节能够报批的人数大幅减少，据播客《无时差研究所》第219期《和88Rising的朋友聊聊音乐节的生意》的信息：疫情期间音乐节的报批人数通常都在5000人左右，那么假如疫情前是10000人的话，就意味着票价得增长一倍才能覆盖这些成本。
再加上疫情期间因为“不可抗力”常常会导致音乐节延期或取消，使得一些即便有进取心的主办方也只能“求稳”，投入这场音乐节的内卷大战中，毕竟，先活下去，才有希望。
但同时令笔者隐隐感到不安的是，有些主办方为了利益的最大化，将与音乐节毫无关系的流量歌手、流量明星引入，这种完全只考虑流量不考虑音乐性的做法，一旦成为某种趋势，对音乐节是更深层次的伤害。因此笔者认为，如果内地乐迷在明年真的如愿前往香港参加Clockenflap的话，那么其中蕴含的“解封”信号，对于乐迷和音乐节都是一个好消息。对于乐迷来说，如果内地与香港重新恢复自由行，无疑增加了更多观看演出的机会，除了一年一度的Clockenflap之外，香港也是众多国际乐队在举行亚洲巡演时经常设立的一站，身为广东人的笔者，在疫情前就借着地利之便在香港看了Bob Dylan、安全地带等。如果内地与香港通关，那么是否意味着国际旅行也不远了呢？相信大家今年都试过一边看Fuji Rock的直播一边酸成柠檬精了吧。往年，有不少中国乐迷都会组队前往Fuji Rock对于内地的音乐节来说，则很可能意味着到场人数的“解封”和海外乐队/音乐人进入的“解封”，其实前者已经有相关文件落地，上个月文旅部印发的《剧院等远处场所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指南（第六版）》写明：没有发生疫情的地区，原则上不对剧院、演唱会、音乐节等大型营业性演出活动观众人数做限制。相信在不久之后，被乐迷们诟病的音乐节票价必然会有调整。而后者虽然还要等上一段时间，但假如能够实现，不仅能够恢复疫情前音乐节阵容的多样性，吸引更多观众进场，还能够在因缺乏竞争而普遍安逸的音乐圈内形成鲶鱼效应，假如一支海外乐队演得比大多数所谓顶流的内地乐队好，要价还少，那么内地乐队有什么理由不拿出更好的作品，更好的演出？当然，“解封”或是海外乐队的回归不可能是一切问题的答案，像一些更深层次的问题——比如如何融合不同圈层的乐迷、如何解决屡禁不止的黄牛票问题、如何让新的音乐节观众更加关注音乐....或许还需要不少时间，但至少自己家的音乐节又重新有盼头了，这对于所有爱音乐的人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