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无法加入《芭比》的粉色狂欢?

2023-07-27 星期四
作者 / 塔卡西
编辑 / 思考姬

“暴力,是这部作品作为女性书写欠缺的一角,却是不该欠缺的一角。


01
《芭比》:老IP的背水一战
《芭比》——以1959年就诞生于世的、由美国玩具公司美泰制造的时尚娃娃和虚构角色芭比为主角的电影,以新颖选题、大胆自黑、对性别问题的表现,以及上映伊始国内院线少得可怜的排片量登上热搜。

该作品表现身处童话般的世界——母系社会的芭比乐园的玩偶芭比,因一个机缘巧合来到真实世界,经历了现实世界与芭比世界的诸多变故之后,实现成长、开始寻找自我的故事。
《芭比》的选择,是大大方方、堂堂正正地走“女性主义”这步棋。
为何要如此选择?
原因显而易见——就像以展示性为主要卖点的维多利亚的秘密都开始大谈“身材多元”和“女性友好”一样,对于那些因过于明显的父权主义气质而遭到当代女性受众厌弃的“前朝遗老”IP来说,要想继续发挥品牌价值,这是一步险棋,却也是唯一能走的棋。
那么,从女性主义的视角来看,大打“女性”《芭比》的表现如何呢?
这部作品中“女性命题”的展现是否成功?
又是否存在什么问题或是不足呢?

*以下涉及大量剧透,请谨慎观看*
02
当童话世界的公主降临现实
当人们提到芭比,首先想到的正是影片主角,由玛格特·罗比饰演的“经典芭比”——一个金发碧眼、身材苗条、衣着光鲜、面带纯真笑容的白人女性。
这样的形象原本寄托着芭比创造者萝丝·汉德勒(Ruth Marianne Handler)对女儿芭芭拉的爱与期待,也反映出萝丝女士作为一名商人的敏锐商业嗅觉。
正像作品开头中所展现的那样,在芭比登场之前,为小女孩儿提供的玩偶几乎清一色是幼儿形态,而芭比则开创了成年女性玩偶的先河。
然而,这样一个寄托母亲希望的形象,却在商业化的过程中成为了西方资本主义父权制秩序对女人的全方位无死角规训的载体。
从身体特征到衣着,从身材到性格,芭比严丝合缝地满足了西方父权制对“好女人”的所有幻想,甚至在英语语境中,“芭比”一词还发展成形容蠢女孩的编译性俚语,基本对应我国网络用语中的“傻白甜”,但在性别却更具局限*。
*维基百科“芭比”。
虽然许多女孩小的时候都经历过芭比的陪伴,但它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从头到脚都打着父权烙印的过时女性形象。
想要以这样的一个形象为主角进行女性主义题材的创作,挑战性可想而知。
幸好,在《芭比》之前,已经有先行者在“过时女性形象的翻身仗怎么打”这个问题上提供了成功案例。
这个先行者,名为“迪士尼”
和芭比一样,迪士尼也坐拥诸多著名女性形象,从白雪公主到睡美人,迪士尼动画的造梦能力和对年轻女孩的影响力可能不比芭比差。而迪士尼的女性角色同样饱受女性主义的批判。
为了挽回口碑(也可能是为了挽回票房),迪士尼从八十年代末开始便着手对作为门面的公主们进行了内外兼修的改革。

在《戦う姫、働く少女》(战斗公主与劳动少女)一书中,作者河野真太郎详细阐述了迪士尼对公主形象的改革:

在《小美人鱼》(1989)中,一直处在“被动等待”处境的公主角色开始主动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
而《美女与野兽》(1991)中的女主角贝拉则跳出了传统公主的贵族阶级,并被表现为一个对知识充满好奇心旺盛的知识分子女性;
在《花木兰》(1998)中,作为女战士的公主首度登场,这样的形象被《勇敢传说》(2012)继承;
《魔发奇缘》(2010)涉及到女性主义的一个重要命题,既母女关系和女性成长;
而《冰雪奇缘》(2013)则象征着新时代迪士尼公主形象的成熟。


在《冰雪奇缘》中,女主角之一的艾尔莎不但没有和任何王子终成眷属,还反过来对经典迪士尼动画中王子公主的一见钟情桥段进行了吐槽。
而这样的吐槽,为过时女性形象的大变身提供了一个经典的范式:既然坏形象已经板上钉钉,比起强行辩解不如顺势而为——批评与自我批评,这个态度几乎成为了之后迪士尼所有女性主角作品的底色。

《无敌破坏王2》中的公主聚会桥段便彰显了这样的态度
比起藏着掖着,这种“光明磊落”的自黑反而获得了观众们的认可。
很显然,《芭比》充分吸收了迪士尼公主的成功经验,而比起始终停留在虚构童话世界中的迪士尼公主们,《芭比》则明显走得更远。
从预告片中便不难看出,《芭比》是一个极具批判性的故事。
它让“芭比”这个和迪士尼公主处在同一位面的幻想角色,走出虚构的童话,直面惨淡、混乱的真实世界。

走向“真实世界”,从脚掌变平开始
通过“芭比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对比,揭露了资本主义父权制通过芭比为女孩们量身定制的规训,并进行了十分深刻的自我批判。
最能反映这种批判精神的,是芭比和肯来到现实世界时的遭遇。
当身着艳丽紧身衣、划着轮滑的两人来到现实世界后,芭比首先感受到的是来自周遭异性的冒犯。这绝不是那种照着面门给人一拳的暴力,而是一种主要由男性指向女性、带有强烈目的性和暗示性的视线——男性凝视,它的威力之大,让对其毫无体验的芭比也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
男性人偶的境遇则截然不同。
肯没有感受到任何不自在,反而是从同性和异性看待自己的目光中,原本在芭比世界中处于边缘的肯第一次有了一种“得到重视”的感受。
而当他独自探索现实世界,他更是惊讶地发现了一个令他振奋的事实——天啊!这竟然是一个由男人主宰的世界!
肯的振奋,揭露了父权制社会男女不平等的本质——在父权制社会中,男性因为自己的性别而受到的优待,远在女性的认知和想象之外。
有句话说得好:哪怕是最无能的男人,当他来到女性面前,也会觉得自己是半神。
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赋予自己莫大权力的父权制带回到芭比世界,与此同时,芭比则找到了引起她“变异”的根源,少女莎夏
芭比想要和莎夏交好,却遭到了莎夏的攻击——莎夏对于芭比外形气质的批判源自女性主义的经典理论,论点与本篇文章开头许多对“芭比”的批判一致——但作为本文的作者,我需要进行一下自我辩护:
上文所有论述仅针对“芭比”这个形象本身,以及造就这个形象的父权制,与任何真实存在的人或团体无关。对比之下,莎夏对芭比的批判则更像是一种人身攻击,甚至将芭比这个第一次照面的女性同胞骂为“法西斯”……
这样的批判,作为一个生活在网络时代的当代年轻人想必并不陌生。
在当下的网络环境中,有太多声音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陌生人的生活和行为进行无底线的批评(当然,这个道德制高点不止是“女性主义”)
如果说,作品对于父权制的批判是一种对热门话题的“迎合”,那么芭比和莎夏的这场交涉,则传递出本作品作为女性书写的深度。
它通过芭比和莎夏的对峙、莎夏和妈妈葛洛莉的对峙,揭示出当下女性主义话语的困境——女性主义,这个本该为女性赋权、为女性提供保护的理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反而成为了女性们相互指责、攻讦,甚至相互诋毁的武器。
而本作的核心,则是在于揭露了造成这种局面的根本原因。
在故事中盘,芭比带着莎夏母女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可迎接她的却是一个被肯用父权制思想改造后的变质的芭比乐园。

大部分芭比都被父权制洗脑,变成了附庸男性的“芭比女孩”。而肯则成为了这个新世界的权力上位者,抢占了芭比的房子。
失去朋友和家园的芭比绝望到emo,面对这无解的困境,葛洛莉决定带着女儿莎夏逃离。
但在经历了一系列冒险之后,莎夏与芭比之间产生了友情,想到芭比的处境,莎夏说服母亲留了下来。
两人回到芭比世界,试图进行改变,但大部分芭比都被洗脑,几乎无药可救。就在大家绝望之时,葛洛莉用一番极具感染力的宏论唤回了芭比的自我。
而这段演讲正揭露了父权制环境中女性困境的根本原因。
在父权制中,男性是规则的制定者也是规则的受益者,而就像女性主义广告《be a lady,they said》中所展现的那样,父权制对女性的要求,简单来讲一句话,便是“既要又要”

原版: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8ZSDS7zVdU

女性最好穿着得体,但也不能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一样,需要有品味,但不能下流;女人需要苗条,但不能太瘦,更不能表现出自己想要变得很瘦,当然完全不控制体重也不行;女人最好永远都维持青春的美貌,但不生孩子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当然,生育也不是女人放弃身材管理的借口,毕竟生了孩子以后还可以减肥瘦身重塑体型。
女性需要温柔,但不能软弱,更不能整天哭哭啼啼,当然一点都不哭也不行,哦对了,不能忘了,为母则刚;女性需要自己赚钱,但最好不要比男人赚得更多,可向男人要钱也是道德低下的行为;女性最好不要当领导,不过一个组织里没有女领导也不太好,毕竟“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当然了,女领导最好不要像男领导一样有压迫感,否则就是“母老虎”、“女强人”。
通过一整套严丝合缝却完全矛盾的规训,父权制将女性精密地分为两类:圣女与魔女、贤妻良母与疯骚婊子、“大女主”与“小女人”……
不知不觉中,女性群体被分化并对立起来,就像芭比和莎夏初见时的那样。
在这样一个充满了恶意的真实世界中,女性应该如何突围?
《芭比》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不要去问“我是否可以”,而是应该去思考“我能做什么,我想做什么”。不要做被人定义和打扮的玩偶,要做自己生命的主人。
作为“女性”群体的一员,应该互相帮助、彼此照应。这样的呼吁,反映现实生活中莎夏母女的和解,以及莎夏最后说服母亲去帮助芭比的剧情上。

03
残缺的一角
当看到萨沙的母亲通过“话聊”点醒所有被父权主义洗脑的芭比姐妹,我心中感受到一种振奋,某种程度上,这也正是像我这样的人正在做的事情。
正如作品中所传递的那样,也许现实社会充满了不完美,也许一个人的力量十分渺小,但作为这个群体的一员,我们必须鼓起勇气来去挑战、去尝试,为了我们的同胞、后代,也为了我们自己。
但正是因为自己站在这个角度,当看到芭比们通过挑唆男人内部内斗的方式获得立法院的胜利之时,我还是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无奈和空虚。
《芭比》试图展现现实世界中女性们的遭遇,但它在强调现实世界复杂性同时,却有意识地隐藏了现实世界的复杂性,它在鼓励人们“直面残酷现实”的同时,却远远弱化了“现实”的残酷性
这直接导致作品的深度和力度都大大削弱——也许是因为创作初衷,也许是因为影片篇幅,或者是因为它是一部2023年的、来自美国的商业电影,甚至因为它表达的本就是“芭比”这样一个“童话式的女性”。
《芭比》的确为“女性群体”和“女性个人”都提供了一条看似“完美”的出路。
但性别问题之所以从女性主义思想诞生到当下经历了三波女性主义革命依旧无法彻底解决,问题就在于——
“女性”这个群体比世界上任何其他群体都要庞大、复杂。
她们占到了世界上一半的人口,却又被各种经验纵向分隔为不同的小群体。这些经验包括但不限于种族、民族、国籍、阶级、年龄、信仰、性取向、婚姻经验、教育经验等。

实际上,如果从地球的所有女性中随意抽选两名女性合并同类项,她们唯一的共同点,可能只有她们都有一个子宫、可以生孩子
不提生活在美国的白人中产阶级女性和东亚土生土长的黄种人女性之间有多少经验和思想的共性,举一个更为贴近我们生活的例子——
作为一个年轻的未婚未育女性,有多少人能够自信地说“我能理解母亲”,又有多少人能够自信地说“母亲理解我”?
哪怕是我们使用着相同的语言,身处同一个文化圈之内,女人和女人之间都存在着巨大的隔阂,这些隔阂让通过女性主义的范式感化、教育甚至点醒她人,让所有女性团结为一体成为了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
相反,属于不同群体的女性,很可能更容易和那个群体的男性团结一致。
因为比起同类之间那微不足道的连带感,很多人更愿意依存权力,而在父权制中,掌握权力的往往是男性。
更何况,对女性而言,男性还有一种很难超越和替代的能力——暴力
暴力,是这部作品作为女性书写欠缺的一角,却是不该欠缺的一角。
这部作品在有意无意地隐藏暴力,或者说,是隐藏男性对女性的暴力。
作品正面表现暴力的桥段屈指可数。
一个是故事开篇女孩子砸掉玩具,另一个则是芭比出手揍了性骚扰的男人。但这两次暴力的展现都来自身体机能本身就较弱的儿童或女性,显然缺乏威慑力。
或许,正是因为知道婴儿和芭比这样的女性即便采取暴力手段也不会引起什么严重后果,作品才默许了她们暴力行为的出镜。
在另一个男性施展暴力的桥段中,打作一团的统统为男性,并且颇具喜剧色彩。
而男人们对女性的粗鲁行为烈度则低得多。比如对芭比进行视奸、言语骚扰,或是男主角肯一样将芭比赶出房子并扔掉她的衣服。
在观看女性玩偶们试图通过“勾起男性妒火”而让男性玩偶们互相攻击,以此推翻父权制统治的过程中,我的心里升起了一种隐隐的不安。
出于作为女性的经验,我忍不住想,当男性玩偶们意识到自己的权力丧失,难道他们不会对女性们施展暴力吗……
毕竟,这可是父权制自古以来对女性群体进行镇压和剥削的“必胜法宝”啊。
但我的担心并没有发生。

男性玩偶们非但没有对女性们动粗,他们群体内部的斗争也被简化成了一场一场尬得飞起的斗舞
这样的表现,显然和我们体验的真实生活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需要声明的是,本人反对一切强权对于弱势群体的暴力,只是暴力的确是现实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
暴力是父权制秩序的基础,也是女性这个群体的痛苦、恐惧、不甘、愤恨的根源。它隐藏在人类历史的每一个角落,在那些有关女性性侵、婚闹、绝育、家暴的新闻的,带着血泪的字句之中,隐藏在那些我们从小耳濡目染的“传闻”和“规训”之中。
它贯彻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表现针对女性暴力的漫画作品《我破碎的真里子》
正因如此,来自父权制的系统性的暴力,正是女性主义最主要的反抗目标。
女性主义所倡导的反抗绝对不是以暴制暴,作品对这一点有着比较明确的阐释——作品选择了两位老年女性便是女性主义所坚持的“女性力量”的代言人,她们所代表的,是一种以合作、包容、共情为基底的精神力量。


芭比:“你真美。”
老妇:“我知道。”

但是,“不以暴制暴”并不意味着“无视暴力的存在”
实际上,女性主义从来都是一种居安思危的思想。正是因为深明父权制的暴力本质,深明在暴力面前女性的弱势和困境,女性主义才会强调“非暴力”的重要性。
同时,也正是因为有无数先人付出鲜血甚至生命,当代女性才能够获得前人想都不敢想的平等与权力。
在故事的开篇,芭比提到了“死亡”,这个词也让梦幻的芭比世界第一次产生了裂纹。我本期带着故事会在后半段对这个关键词进行回收——比如在斗争过程中某个芭比的死亡。
但故事并没有如我所愿,而是借由芭比公司CEO之口,用一句“芭比世界里不会有武器”轻描淡写地带过。
如果说正视女性所遭遇的系统性的暴力,拒绝对伤害进行粉饰是女性意识觉醒的第一步,那么忽略对父权制暴力本质的揭露谈女性解放,多少有些隔靴搔痒的不痛快感。
除了对暴力的隐瞒,作品另一个令我感到美中不足的,是它并没有为性别之间的固有对立提供一个可行的解决策略。
当男性玩偶肯从掌权者的位置上掉落,他变回了一个渴求芭比的爱与关注的小男孩,而芭比,作为一个胜利者,给出的解决策略也仅仅是鼓励肯“做自己”。
但是,什么是“自己”呢?
如果说“自己”是社会、文化、历史的构造物,那么所谓的“做自己”,除了从社会、文化、历史的既有模板中寻找标签,是否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呢?
而作为掌权者的芭比对失去权力的肯说“做自己”,这是否是一种父权制中常见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pua呢?
很可惜,也许是因为篇幅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本作并没有在这些问题上给出令人信服的答案。

04
小结:《芭比》,一场及时雨
但未必能解所有人的渴
虽说《芭比》存在着一些小瑕疵,但总体上来讲,这是一部令人印象深刻的从女性视角出发点商业作品。
对于希望了解女性主义基本概念与女性困境的观众来说,它是一部十分愉快的寓教于乐之作,作品中诸多对于父权制、性别刻板印象、和男女关系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
哪怕对女性主义不感冒,作品中对于大公司形式主义、教条主义的挖苦也足够引起卑微社畜的会心一笑。
而对于那些急于将女性主义融入商业创作的电影同行来说,它也许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学习案例(至少比《消失的她》强)
但是,如果你是一个像我一样的东亚年轻女性,最好也不要对这部作品抱有过高的期待。
的确,它深刻地批判了给我们带来痛苦的父权制,但它可能无法设身处地地为身处困境中的我们提供一条切实的出路。
说到底,它所展现的,依旧是一个生活在西方发达国家的、拥有较好教育和社会资源的、白人女性的困境。
当走出电影院,我们也许会感受到一种和芭比在电影中所体会的相同的怅然若失。
因为我们很快就意识到,我们所面临的,是一个比芭体验到的更为残忍的,不打折扣的真实世界。
那么我们的答案又在何处呢?


-编者注-

本文作者塔卡西老师曾攻读性别学方向博士,个人也是日本动画、耽美文化等内容的深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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