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汤,飞得更高

2022-11-28 星期一


11月25日晚,《分手的决心》横扫韩国青龙奖,汤唯成为该奖历史上首位外籍影后。


如无意外,下个月9号的大钟奖影后奖杯也将被汤唯收入囊中。如此一来,汤唯将实现韩国影坛三大(百想、青龙、大钟)、三小(春史、釜日、影评)电影奖影后大满贯。


此前《分手的决心》已经在戛纳电影节摘得最佳导演奖,刷新了韩国电影的海外版权销售纪录。与之前蜚声国际的《寄生虫》一样,《分手的决心》也将带着戛纳电影节的光环征战北美颁奖季、代表韩国电影冲击奥斯卡,CJ为其准备了超过1000万美金的公关费用。


一部《分手的决心》,让汤唯再次站在了世界的聚光灯下。


汤唯带着《分手的决心》剧本上台领取韩国电影青龙奖影后奖杯


青龙奖颁奖礼上,当听到郑熏姬再次唱起《分手的决心》中的经典老歌《迷雾》时,坐在台下的汤唯忍不住用纸巾掩面抽泣起来。这部电影对汤唯的意义不言自明,像她随后领奖时说的,“演员一辈子等的就是一个好剧本,一个好角色,有时候要等几个月,有时候几年,甚至十几年。我真的很幸运,我等到了宋瑞莱。”


的确,对于内娱很多40多岁的女演员来说,留给她们的往往只剩下高不可攀的女神,亦或是婆婆妈妈之类的凡俗角色。而颁奖当晚的汤唯眼神清澈,从容笃定,展现了中国成熟女演员的另一种可能性。她是《分手的决心》里的灵魂人物,是朴赞郁导演的灵感缪斯,她值得当晚收获的所有赞美。


韩国电影青龙奖颁奖礼嘉宾席上的汤唯



像冥冥中的缘分,2011年的韩国百想艺术大赏上,汤唯凭借《晚秋》成为韩国三大奖史上首位外国影后,当时的颁奖嘉宾之一是河正宇;十一年后,汤唯再次通过河正宇之手,接过了青龙奖影后奖杯。两次的官方授奖词中都有类似的一句,“汤唯是备受韩国观众喜爱的演员”。


在典礼前的红毯上,被问到对获奖有什么期待时,她的回答是,期待和《分手的决心》剧组的大家见面。这届青龙奖她没有什么强劲的对手,念到她名字的时候,她脸上没有一丝犹豫或惊讶的神情,优雅地起身,与身边每一位主创拥抱。


汤唯带着《分手的决心》的剧本上了台,感谢了写出这个剧本的人。发言依旧是三语无缝切换,落落大方。


《分手的决心》和汤唯之间,可以说是相互成全。


《分手的决心》,汤唯


朴赞郁最早构思故事的时候,脑中就已经代入了汤唯。他跟汤唯并不认识,没有见过,朴赞郁只是看过她在《色·戒》里的表演,就决定邀请汤唯来出演宋瑞莱。汤唯答应之后,他才开始着手把大纲落实成剧本。如果汤唯拒绝了,可能这个故事不会被拍出来了。


一个月前,汤唯在北京给FIRST惊喜影展的创投学员们做了一次创作分享,其中讲到许多《分手的决心》的幕后故事。


汤唯说,她是在所有男演员都定了之后才拿到剧本,但导演第一次跟她见面,脑中就已经有了后来成片中的全部细节,只差把它们写出来了,所以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开机前夕,她发现剧组所有工种的人员都在仔细看分镜头脚本,她于是也拿起来看,遂被其细致程度震惊——


每一场戏里光怎么打,演员说到哪个词的时候转身,什么时候走到哪里,镜头什么时候切近景,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所有工作人员在开拍前都准备充分,心理有底,所以拍摄时也非常从容顺畅。


《分手的决心》,汤唯、朴海日


在《分手的决心》中,汤唯饰演一个非传统意义上的“蛇蝎美人”,时而孤独内敛,时而性感美艳,时而纯真无辜,时而脆弱迷离,与男主角在案件的不断探寻中互相缠绵、爱上彼此。在顶级视听语言高手朴赞郁的调度下,汤唯身上的多义性、不稳定性完美契合了角色特质,精细考究的视听技法、频繁更换的造型风格则多方面展示了汤唯的魅力。


汤唯无疑是幸运的,在演员生涯中遇到了几位懂得她、珍爱她、保护她,愿意像打磨璞玉一样细细打磨她的导演,让她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比如赖声川、薛晓路、许鞍华、朴赞郁。十五年前李安导演顶住压力起用当时名不见经传的汤唯,也是把全部的戏眼都放在了她身上,“一共118天的戏,114天都在拍她”。


《分手的决心》,汤唯



李安曾谈到选择的汤唯的原因之一是她的“纯真感”,很像张爱玲笔下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王佳芝,陈可辛对汤唯也有过类似的评价。而在另外一些人眼中,这种特质容易被认为是“演技欠缺”——汤唯是那种不需要太演,往镜头前一站就有故事感的女演员。


“职业演员要把控的专属于电影的‘适度感’,也就是布莱希特所谓的‘间离’,她似乎生下来就有。与故事隔了一层,与角色隔了一层,与其他的剧中人隔了一层。这种无意中营造的距离感,令她在一些作品里如鱼得水,而在另一些作品里捉襟见肘。


一旦要她流于世俗,展示肥皂剧式的演技,她瞬间就僵化外露,这便是小荧屏与之缘份极浅的原因。”(节选自《汤唯:慢性子大女主的魔性运势》)


汤唯不是没选错过,比如她也一度尝试接了一部古装剧,反响不佳。她必须谨慎地甄别剧本,碰到灵魂契合的合作对象,才能保护自己的羽毛。


《色·戒》,汤唯


上次在FIRST,汤唯坦言,现在适合她的剧本的确不多。“不想接那种谁演都行,只是需要有汤唯这个名字的电影。我不介意角色类型重复,但重复要有意义。”


内娱中年女演员的职业瓶颈问题已是老生常谈,对于汤唯这样气质偏文艺、角色吃剧本、演技水平与作品质量正相关的演员来说,更需要机遇。而机遇从来都属于有准备的人。


《晚秋》,汤唯



汤唯自成名起就表现出极强的语言学习能力、对于不同环境的适应能力,这或许并非有意为之,有时甚至是被动的选择,但以今天的结果来看,无疑为她打开了许多扇新的大门,成为她独特的竞争优势。


她曾经形容自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无论到哪儿都能生活下去。”


汤唯是典型的江南女孩,中学在美术学校就读,父母分别是当地有名的画家、剧团演员,有时父母都要外出,她就暂时独自生活。汤唯连续考了三年中戏表演系都落榜了,直到第四年改考导演系才成功。


为拍《色·戒》,李安给汤唯找了老师,让她读史料书籍,学穿旗袍高跟鞋、打麻将、说上海话、唱《天涯歌女》,在电影里仿佛脱胎换骨。她因为这部电影成为国际电影节上最闪耀的新星,却也遭遇了国内的冷处理。


《色·戒》,汤唯


在沉寂的两年时间里,汤唯并未消沉放弃,而是用知识和生活丰富自己。她学会了开车,远赴英国攻读戏剧,练就了一口至今受用、被人称道的伦敦腔。她素颜坐地铁、买菜,参与街头表演,做兼职模特;坐公车到处走,看到喜欢的街区就下车,打听附近是否有人出租房屋,搬过许多次家,与其他人共用厨房、卫生间,做饭邀请邻居们品尝。


她还学习了“亚历山大技术”(Alexander Technique,一种使运动机能和心理机能得以协调和康复的身体训练方法),能帮助她在表演时保持松弛状态。


汤唯回归内地电影市场的第一部作品是《月满轩尼诗》,厚积薄发。为了达到角色需要的久居香港的状态,她提前一个月去香港上课,与香港同事练习说粤语,去菜市场讨价还价,全面融入香港生活。


《月满轩尼诗》,汤唯


汤唯开玩笑说,演《晚秋》的时候,因为她不大会韩语,“玄彬见我就想跑,完全无法沟通。”虽然后来汤唯嫁给了金泰勇,但他们之间很方便用英文交流,所以也没有进一步学韩语。到了《分手的决心》的时候,汤唯把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练习片中的韩语台词上。


汤唯透露,整个《分手的决心》剧组里,她只有跟摄影师能够用英语无障碍沟通。她与朴赞郁导演的交流方式是,他们互相发微信,然后用微信自带的翻译功能查看。她跟男主角朴海日之间因为语言障碍会有小误会,花了一些时间来慢慢磨合。


青龙奖颁奖典礼嘉宾席+《分手的决心》,汤唯、朴海日


在FIRST分享会上,汤唯问台下的青年电影人们:“你们的英文怎么样?英文是一个非常有用的工具,建议大家去学习。用不同语言沟通完全是不同的感觉,跟外国电影人接触的时候,如果你外语好,给你的信息量、愿意为你开门的机会会大很多,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喜欢学语言。”


眼界开放,谦逊好学,但又并不迎合或者依附于谁。她口中会偶尔冒出一些外语词,多语种切换自如,但丝毫没有卖弄之嫌,而是融会贯通成她自己的表达方式。这是属于汤唯的“文化自信”。


即便在韩国,她也是作为一名具有个人魅力、有多部代表作品的女演员而受到大众欢迎,而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妻子。


《晚秋》,汤唯



陈可辛曾评价汤唯,虽然盛名在外,但仍然保持着朴素的特质。


在FIRST分享会上,汤唯说:“我想问问各位,你们是爱生活的人吗?你们真的有一年365天规划好自己的时间、跟父母相处的时间吗?有时候电影项目推动不下去,我觉得跟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是有关系的,一个人太紧了,你的项目也会太紧的。


生活的东西需要再细化一点,你要知道怎么去银行开账户,怎么交水电费,居委会是做什么的,每个菜市场的菜价是多少,蔬菜是从哪里运来的。所有这些细枝末节,最后都会成为你的营养,化用在了电影里。艺术应该是来源于生活,我很感谢老天给我一个家庭,一个孩子。


很多人从学校毕业后就离开了生活,不落地,没了根,挺可惜的。”


FIRST分享会,汤唯


很多跟汤唯打过交道的人,对她的印象都是热情开朗,性情率真,大大咧咧,没什么明星架子。


在分享会结尾,有几位青年导演鼓起勇气举手,想当面向汤唯讲述自己的剧本构思。


汤唯直接从台上下来,走到观众席里,一屁股坐在了一位青年导演对面,当面听他讲。青年导演又惊又喜,有些紧张,汤唯则耐心倾听,还开玩笑帮他化解紧张,鼓励大家多给她递剧本。她还好奇询问了青年导演的日常兴趣爱好。


FIRST分享会,汤唯


2015年娱理工作室对话汤唯的时候,她曾用一个橘子阐释自己的生活观念:“人一生的精力就像一个橘子,照顾父母、陪伴家人要花掉几瓣,生活要花掉几瓣,每演一部戏也要占用一瓣。所以我没办法同时演好几部电影,我希望每次都能一部戏从筹备到宣传结束,然后再去演下一部。因为我前期要花时间去做准备,后期也要用一段时间才能从那个角色里走出来。”


汤唯目前在北京生活,分享会结束,她说她得去接女儿放学了。


大格局的演员有两种,一种是时刻把野心和欲望写在脸上,另一种就是汤唯这样,看起来云淡风轻,不演戏的时候查无此人,但每次蛰伏过后都会有爆发。一众奖杯在手,相信汤唯今后的路会越走越宽,会有更多大导演向她伸出橄榄枝。


而对于内娱网友们来说,为汤唯在远方的夺奖而欢呼,一方面是因为她展现了中国女演员的实力和魅力,证明了“她题材”与国际化商业类型片结合的巨大能量;另一方面则寄托了一种隐性情绪——在别处喧哗热闹的映衬下,我们更加希望此地也能诞生出更多真正的好作品,让电影人能够施展拳脚,获得应有的成就和荣耀,让观众能够悦目娱心,拥有富足的精神食粮。


青龙奖颁奖礼红毯上的汤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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