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虹|从去年捞印尼潜艇,略谈中方现在的打捞能力

2022-02-05 星期六

很多人提去年中方打捞印尼潜艇行动,这算是最近的一次深海打捞实战任务了,表现如何呢?KRI Nanggala (402)是印尼海军的一艘德制209型1300吨常规潜艇,出事时已经服役44个年头,2012年在韩国大修过,2020年又在印尼自家船厂大修过。

D0: 4月21日

当天Nanggala计划进行鱼雷演习,初始位置巴厘岛以北51海里,艇上编制37人,实际上了53人,包括第二舰队司令部潜艇部队指挥官Harry Setyawan上校及其跟班,以及一些工业部门保障的人吧。

03:00潜艇请求在潜望镜状态发射鱼雷;

04:00鱼雷发射管注水;

04:25与潜艇最后一次通讯,随后发射了鱼雷。

然后失去联系,不久印尼海军开始自行寻找,未果……

09:37印尼海军向ISMERLO “国际潜艇逃生与救援联络组织”发出求救信息,称潜艇可能沉没,推测当地水深700米,潜艇耐压500米,水下电话故障,氧气能支持3天。当天澳大利亚、新加坡、印度等国随即对求助做出了回应。

(ISMERLO本是北约互助组织,俄罗斯“库尔斯克”号失事后,扩大到全球,包括颁布救援装备的国际技术标准,技术交流培训,提供国际紧急援助等)

D1: 4月22日

新加坡派来潜艇救援船MV Swift Rescue。(这艘新加坡2008年自制的救援船带有深500米作业的DSAR 6潜艇救援载具,减压医疗舱,ROV等,用于保障新加坡海军的瑞典潜艇和德制218SG潜艇)。

其他还有:马来西亚派来MV Mega Bakti;印度海军的深潜救援器DSRV也已经启程;美国海军派出包括P-8A巡逻机在内的兵力参加搜索。

D2: 4月23日

印尼警察部队派出具备ROV的海警船。澳大利海军派出HMAS Ballarat和HMAS Sirius参加搜索;其他德国、法国、俄罗斯、土耳其、泰国也提出其他援助。

D3: 4月24日

印尼海军在海面发现了一些油迹和漂浮碎片,包括鱼雷发射管部件、冷却管隔热材料、一瓶潜望镜润滑油脂、一块祈祷毯等,基本上能确认属于失踪潜艇,位置在潜艇最后接触点10海里,这些物品的散落意味着潜艇结构已经破损。

印尼海军自己军舰的声纳扫描发现潜艇在850米深处,估计已经被压碎。因为印尼海军自己的法国造水文测量船KRI Rigel装备的ROV最大作业深度800米,无法进一步靠近残骸。

0904,新加坡海军的ROV终于近距离拍摄到了残骸的画面。官方随后宣布潜艇沉没。

D4: 4月25日

水下扫描在海底发现了更多散落的潜艇部件:方向舵、水平舵、锚、耐压艇壳的一些外部零件、没有使用的MK 11救生衣等。

新加坡海军MV Swift Rescue的ROV拍到的画面证实潜艇已经断成至少三大部分:艇尾、艇艏、指挥塔,呈三角形散落在海床上,相互相距36/69/83米。但是最主体的耐压艇体部分没找到。整个残骸散布区域2.5km * 3.7km。

通过多波束测深仪,确定了残骸最终的位置(7°48′56″S,  114°51′20″E),深度858米,距离最后一次下潜的地方约1400米。

因为事发时周围战舰声纳都没有听到爆破声,高度怀疑是潜艇先破裂进水下沉,而不是内爆。于是高度怀疑是艇龄太老+此前韩国和本国的两次大修有问题。但也有猜测是遇到强大的海洋内波造成。

但事已至此,印尼海军宣布全体艇员“失踪”,前期以救人为主的国际搜索救援行动宣告结束。新加坡和马来西亚船只相继离开。已经跑到半路上的澳大利亚军舰也直接打道回府了。

D6: 4月26日

印尼海军上将Yudo Margono表示,即便救人无望,也将建议政府采取后续残骸打捞行动,必要时向ISMERLO组织求助,因为这样才能搞清楚事故真正原因,避免再次发生类似悲剧,同时也有利于回收和安葬官兵遗骸。


所说一句:作为少有几个具有深海重装备打捞能力的国家之一,美国《华尔街日报》称:“美国官员指出,当失事的潜艇地点已经确定时,印尼并没有主动向美国请求援助打捞潜艇。美国也没有直接向印尼表示要协助印尼打捞,因为美国不愿自以为印尼需要援助而伤害印尼的自尊心。”毕竟印尼奉行“独立自主”政策。

也就在这一天,中方的三艘打捞船已奉命从南海出发。

4月29日

此外印尼海军还在跟本国石油开采企业SKK Migs探讨了海洋石油工程装备打捞潜艇的可能性。媒体大肆报道印尼的海洋工程船Timas DSV 1201来打捞潜艇残骸,这艘海洋石油公司的船满排3万2千吨,作业深度可达3000米,1200吨级起重机,DP2动力定位技术。但是后来没了下文。

5月1日

印尼海军公开表示,欢迎PLA海军派出打捞船来进行协助打捞。

印尼海军上将Yudo Margono表示:“新加坡海军打捞船只能打捞潜艇的一些轻型部件,至于重型部件,他希望PLA海军的舰船能够提供帮助。”

5月3日

印尼海军新闻发布会上称:PLA海军远洋救助拖轮“南拖195”、远洋打捞救助船 “永兴岛863”已经抵达巴厘岛,准备协助打捞沉船。另外,中科院深海所的考察船“探索2号”将于次日抵达。他们的最大作业深度是4500米。将协助从海床上打捞失事潜艇。现场还有6艘印尼海军船只配合。

“永兴岛863”是718工程产物,1978年下水,1万3千吨,救捞方面有3套减压舱、医疗舱、定位锚、水声测漂系统、1000米深水锚、5只200米大型定位仪、声纳、潜水钟、1艘7103型深潜救援艇、1部56吨液压起重机,2套氦氧救生系统、多种潜水装具等。

“南拖195”新一些,是19000马力远海救助拖船,源自民用14000KW救助拖船,2018年服役。排水量6000吨,具有很强的拖带能力,开阔的后甲板,可用于存放大型救捞装备,或者打捞上来的大型残骸。

“探索二号”是海南省投资,中科院深海所的载人深潜器保障母船,重点保障万米深潜器“奋斗者号”和“深海勇士号”载人深潜器,后者是“十二五”重大科研项目,2017年首次载人深潜实验,作业深度4500米,

三艘船的分工:估计是用“探索二号”先进的“深海勇士”载人潜水器进行水下探测和索具固定作业,然后“永兴岛”的吊机起吊,“南拖195”宽大的后甲板放置和运输残骸

印尼海军发言人还说:中方派船来的起因,源于此前中方驻印尼大使主动向印尼防长普拉博沃表示,中方愿意协助打捞工作,普拉博沃欣然接受。

5月18日

印尼海军新闻发布会上称:PLA团队在多日勘测后,转入打捞阶段,完成13个潜次,取得阶段性成果,尤其是第6个潜次成功打捞了2个潜艇救生筏及其容器,每个重700kg,是由“探索二号”的潜水器先安装好索具后吊出水。潜艇救生筏是潜艇上应急逃生的大充气橡皮阀,有前后2个,紧急时释放,在海面展开,可容纳多人逃生,但此次是在海床上发现和捞到它们的。

 

但是最主要的耐压艇体还是没找到。现场能看到艇尾残骸、艇艏残骸,这两块残骸都太大,无法直接打捞,且现场也没有办法切割成小块后再打捞。

 

53名艇员的遗体可能还在耐压艇体里,但不清楚这部分的具体位置。大家猜测,是在现场距离其他残骸21米的一个海底火山口中(也可能是个冲击坑),这个火山口直径38米(209潜艇全长59米,40多米的耐压艇壳被压扁压短后有可能勉强掉进去),深10-15米,有泥浆层。“探索二号”已经检查了火山口,但摄像头和声纳都无法探测里面,也没有看到耐压艇体在里面的迹象。

 

新闻发布会上还提到:“探索二号”也曾试图捞起更小的指挥塔残骸,该部分原来估计18吨。于是先用潜水器把索具固定到残骸上,然后起吊到海面。第一天起吊工作还算正常,但随后吊索断了。所以人们估计是残骸实际重量不止18吨,甚至超过了20吨,只能暂时放弃。(按说打捞救生船的液压起重机是56吨级的,应该没问题啊?)

 

然后中方编队已从水下目标勘查阶段转入打捞攻坚阶段。

6月2日

印尼海军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打捞工作结束,并向中方表示感谢。

打捞作业中,共下潜20次,成功取回一些重要物品,被认为某种意义上是一次成功的打捞行动。除了两个700kg的逃生舱,新闻发布会上展示了一些打捞出的一些轻型部件:雷达告警接收机天线、水听器阵列组件、一些技术手册等。

至此,中方协助印尼潜艇打捞工作告一段落。

简单评价

1,不必过分解读,从一开始应该是有限目标:派出的“永兴岛”最大起重56吨,肯定是瞄准重型部件,而不是整体打捞,或者为后续工程打捞做准备;

2,虽然此次海军是主力,但很多水下作业还是依靠中科院深海所的载人潜水器完成;

3,70年代的“永兴岛”还是显老,比如深海打捞常用的DP2动力定位,ROV、多波束声纳、拖拽合成孔径成像等还是由更新的926型去实现;而且这类船的吊车也不是用来重型打捞用的,是吊英国进口LR7潜艇救援艇用的;

4,从操作来看,科研用的“深海勇士”载人潜水器,与水下工程常用的遥控潜水器ROV,在设计上侧重点上还是有很多不同之处的:比如遥控ROV更小更灵活,可以进入狭窄空间,持续工作时间长,风险也小;7自由度机械手的握力、扭矩、提升能力等;额外载荷搭载能力;模块化可更换各种工具,如水下切割工具、打磨工具、打孔、重型索具安装工具等……总之,就是干粗活儿需求,的与水下捡石头or抓鱼的科研采样需求还是不一样的。

5,没有找到耐压艇壳,20吨指挥塔残骸起吊未果,不能说是一个遗憾;

6, 毕竟,这是中国首次海外800米深海救捞实践,无论是检验近年来装备技术成果,还是积累经验等方面,收获都是很大的,为后续发展明确方向吧;

7,几百上千吨的潜艇残骸,整体打捞的真不多。未来如果真要整体打捞,那要么是商业海洋工程领域的事情,其实交通部救捞局是相当的专业和强大——拥有救捞船200多艘,直升机20多架,单船起重能力5千吨,100米以内整体打捞能力10万吨,饱和潜水作业500米,依靠ROV具备6000米水下扫测打捞作业能力……就看印尼政府是否愿意掏钱了。

 

以上是根据新闻报道的一些个人猜测,如有不当之处,还请轻拍!

参考资料:

 

https://www.smh.com.au/world/asia/lost-submarine-fragments-found-on-bottom-of-ocean-but-no-bodies-20210518-p57szv.html


https://www.haozaobao.com/mon/keji/20210628/95310.html


https://news.detik.com/berita/d-5573261/liferaft-kri-nanggala-berhasil-diangkat-anjungan-kapal-masih-tertahan


https://news.detik.com/internasional/d-5557372/kapal-kapal-angkatan-laut-china-tiba-untuk-bantu-angkat-kri-nanggala-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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