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这支来自中缅边境的乐队告诉你:为什么说“中国雷鬼在云南”?

2022-11-15 星期二


音乐人盲盒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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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世界雷鬼在牙买加”,那么“中国雷鬼就在云南”。在这个少数民族居多的省份,蕴含着极其丰富和独特的音乐文化,Kawa乐队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一支非常优秀的雷鬼乐队,在演出之外,他们的生活像极了现代版的陶渊明,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神仙日子。

但比起让更多人听到自己的音乐,他们更愿意让自己的歌到达更多“音乐无法到达的地方”。

热带雨林深处的律动

“我们是一支有冠军鼓手的乐队”
“我们乐队里面有一位音乐世家”

在互相阴阳外加调侃的的开场白里,Kawa乐队的成员们爆发出一阵笑声,在这莫名的热闹氛围中,他们的形象和我最初看到他们首支mv里的逐渐重叠。

不过玩笑归玩笑,“冠军”和“音乐世家”可都是实打实的。

鼓手小雄是2 0 1 6 年 中 国 TAMA Groove Session全国总冠军,现在他还拥有一家美甲店;吹奏手凃出生于音乐世家,自幼就学习钢琴、小号等乐器,曾是前山人乐队的键盘手。

其他几位也都是十分有资历的音乐圈老人,主唱老憨曾组过司岗里、臭皮囊 等乐队;贝斯手德龙也曾在这几个乐队担任贝斯手和制作人;另一位吉他手老黑曾为音乐人阿水、司岗里乐队等制作专辑,原创dub音乐在豆瓣音乐上具有大规模的忠实铁粉。


2015年,这群自称是“老油条”的音乐人凑到了一起,在那个时间节点,他们不约而同地觉得:“做音乐更自由,更舒服,而且是自己最擅长的东西。”

于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Kawa乐队就成立了。

他们几个都来自于云南213国道(昆洛线)地区,生活的地方山清水秀,有着佤族、回族、哈尼族等少数民族音乐文化的熏陶,做的音乐和想要表达的东西都更为生活和包容,就连“Kawa”这个乐队名字都是以前佤族的叫法。

关于“中国雷鬼在云南”这句话,他们表示认同:我觉得在中国来说,肯定云南是最适合玩雷鬼乐的地方,它有这样的土壤,如果没有根的话,完全都copy国外的那种,做了也没有那么好

因为云南很多少数民族的东西都还是和雷鬼有关系的,如果你想用现代的这种对音乐形式去表达的话,雷鬼是最符合的。

比如佤族律动的节奏也是后拍的,和雷鬼乐就无缝连接,同时,他们民族西加进音乐里,既能保留文化的“根”,也能给音乐添加一些不一样的色彩。


不过和国外各种门派的雷鬼乐比起来,中国的雷鬼还是没有足够的特点,我们没有更多地去表达更底层人民生活的东西,Kawa乐队认为,这个是目前最欠缺的东西。

他们对于这一点的思考除了生活中的有感而发,也有一部分来自于鲍勃·马利的影响。

“牙买加和佤族其实还是有很多共同点的,比如说现在我们佤族很大一部分是在缅甸,然后他们的经历和牙买加那个时候还是挺像的,然后鲍勃·马利就有很多就关于怎么样让人民去觉醒去斗争,提倡所有全世界要同一种爱,要去包容、尊重的思想,这些能影响到我们。”

但他们又和国内别的雷鬼乐队不太一样。

“城里面那种玩音乐只是他们喜欢,但我们身后有很多少数民族的兄弟姐妹,他们都一直以Kawa为榜样,无形当中肩上的担子就很重。”

让世界听到云南

如果非要用一首歌来形容Kawa乐队,他们选了这首《大起大落》,因为这首歌刚好和这个年代、和他们非常契合:“我们的思想大起又大落/我们的家园大起又大落/我们的生活大大大起又大落…”
但要论最喜欢、最有意义的一首歌,那还得是《红毛树》。

佤族人心中,红毛树神圣庄严、不可侵犯,他们用红毛树制作成木鼓和神灵沟通,这也是Kawa乐队的首支单曲。
最开始的灵感来自于佤族拉木鼓的号子,吉他手老黑写了一个非常好的旋律,也就是开头的吉他,然后大家开始分工,各自融入各自的旋律,先有个样板,再跟着节奏的速度和风格的走向创作出了这首歌。

“做这首歌之后,大家的东西都很契合,都不用怎么改动就可以用了,非常的快。”

他们在创作上默契十足,《Puer Man》这首歌也是一开始没什么想法,但后来靠大家即兴,再把最好的旋律抽出来用的。
值得一提的是,这首歌的前奏是族群长老用佤族特有的乐器“啰树”吹的。

Kawa乐队的音乐里不乏这种来自民间的原生态音乐,他们平时也会向民间艺人们去学习,并将其融合在音乐中。专辑《出云南记》的第一首歌就是他们专门请来了佤族的头人——岩聪,从他演奏佤族的独弦琴solo引入。
在他们的歌词中,也有不少佤语,但他们并不担心过多的佤语词会让听众觉得“听不懂因为在他们的音乐世界里,旋律是高于歌词的。

“我觉得我们Kawa为什么的歌词那么简单?其实还是和我们生活的环境有很多的关系,没有必要说那么多废话,旋律是更重要的,几个音就可以让你很high了,歌词其实是很次要的东西,我们应该更要突出节奏。”

对他们而言,音乐本身就是情感的载体。

当大篇幅的歌词出现以后,整个情绪就被歌词所引导,其实有时候那些听不懂词的歌,也会让人觉得很好听、很感动,这就说明歌的旋律和本身情感的载体和人产生了共鸣,这也是他们所追求的。

他们的创作主题也非常生活化,没想过要刻意传达什么东西,只希望能和听众产生共鸣,他们很认真地表示:“生活周边的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写成歌。

不过也会遇到一些创作瓶颈,现在Kawa乐队最重要的就是想要做一些更新、更国际化的东西,不能一直重复以前的旋律,他们觉得自己的音乐应该像蝴蝶一样,需要蜕变,不断地突破自我。

事故&故事

用Kawa的话来说,能在雷鬼乐演出现场站桩的都是保安,木乃伊听到都会跳的,如果听到那种节奏还跳不起来,那么我觉得真的你差不多可以进棺材了

他们用一个词来定义雷鬼这种音乐风格,那就是——“甩起来”,但……有时候也会“甩”过火。

某次演出现场,他们遇到了一位热情的乐迷,拿着两个灭火器就冲上了台,在舞台上狂喷,刺激是真刺激,气氛也搞了起来,就是不太合法,后来就被保安请了下去。

这是他们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演出经历,但最感动的演出经历并不在某个音乐节或者livehouse里,而是在云南一个偏远的寨子。

19年疫情爆发之前,他们每一年都会去做义演。看着那一群小孩子围着他们又唱又跳,感觉很纯粹、很震撼,也很感动。

他们被小孩子们簇拥着,感动之余也有点难受:他们的眼睛都特别亮,感觉没有任何杂质在里面,然后你走的时候那些小孩全部在旁边哭,不让你走,真的特别难受。

当我看到有人评论“未来的这一群孩子里面肯定也有未来的吉他手或者音乐人”时,突然体会到了Kawa乐队提到的他们肩上所背负的重量。

城市里的小孩子有着更丰富的资源,很容易就能得到很多东西,但那些生活在寨子里的小孩可能活了七八年甚至十来年,才能第一次在现场看到这样的音乐。


Kawa乐队属于这里,对这片土地有着更深的情感。

“我们不想影响什么城市里面的那些人,我们觉得能把我们生活在云南这些少数民族里面的兄弟姐妹,能影响到那些孩子们,我觉得就挺ok了。”

不过,因为疫情严重,云南那边离边境又比较近,管控更严格一些,所以义演停了三年,他们希望以后疫情好一点之后,能够接着每年都去做义演。

归园田居

几年前的演出上,主唱老憨说演出完还要回家喂猪种菜,我原本以为这是在玩梗,没想到这是他们真实的生活,自己种菜,生火做饭。

我们已经差不多把一个工厂的柴火都烧完了。

不禁让我想起海子的诗“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尽管现在不得不回归城市生活,但他们还是更喜欢在山里待着,经常去露营,自己做饭,他们从小就生活在山里,所以时常需要回到大自然里治愈自我。

“自然会给你很多城里面永远不能给你的那种能量,我们还是会去找那种东西。”

但是回归现实,他们又不得不面对生活的窘迫。

原本他们有一个工作室专门用来排练,但最近工作室出了一些状况,没办法排练,就只能去吉他手老黑家里,然而,没过多久就被投诉了,要是接着排练,只能喜提“罚款5000,拘留15天”大礼包。

而疫情的影响更是让他们本就不富裕的状况雪上加霜:“我们的演出经历已经取消了30多场了。”但他们倒是挺乐观,表示还好有副业养着,能糊口就已经不错了,至少偶尔能有演出,还能继续做音乐。

我们这几个精神永远富足。是物质再好一点就ok了。


不过在音乐上他们还是很舍得花钱的,虽然也会淘一些二手的设备,但除了吃吃喝喝(主要是喝),钱基本都花在了设备上。

今天买一个3万块钱设备,可能半年都不到,马上又出新的,你说你是买还是不买?你买你要勒紧裤带,你不买你又觉得好像差一点,所以我们对设备肯定是希望更好的,但是设备真的是无底洞。”

因为还要接送小孩、给孩子做饭,所以他们的排练时间也不固定,只能确定好一个时间,大家都聚在一起排练或者创作,先有一个初步的东西,再慢慢做细,在这之外的时间里,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

在音乐上,Kawa乐队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企图心,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能用能用音乐,生活得很好,能养家糊口。

也许几十年后,我们还能看到他们在台上演出,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带着孙子孙女一起唱着:“朋友好久不见,大家都别来无恙,我在云南欢迎你回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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