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环保充值30亿美元，值吗
2022-09-16 星期五
今天，户外品牌Patagonia创始人伊冯·乔伊纳德（Yvon Chouinard）“裸捐”的新闻占据了国外各大媒体商业版面的头条。 今年83岁的乔伊纳德通过一封公开信，宣布将公司100%有投票权的股份转移到旨在保护公司价值的「Patagonia信托基金」(Patagonia Purpose Trust)；100%无投票权的股份赠予非营利环保机构Holdfast Collective；与此同时，Patagonia每年的所有利润将用于保护荒野、生物多样性和应对气候危机的项目和组织，这部分的投入预计在每年1亿美元左右。在乔伊纳德看来，如果将Patagonia出售，他无法确定新的老板会延续品牌的价值观，上市则会让公司承受太大压力，也会是一场“灾难”，“我们需要找到一种方法，在保持公司价值观不变的情况下，把更多的钱投入到对抗危机中去。”Patagonia是一个地名，位于安第斯山脉以东，横跨阿根廷与智利，这个名字能让人想起“高乔人、秃鹰、流入峡湾的滚滚冰川以及吹拂过参差不齐山峰的大风”。Patagonia的品牌logo正是以菲茨罗伊峰为原型的错落山峰以及蓝色的海洋。在搜索Patagonia品牌相关的新闻时，我又看到了另一条新闻——就在乔伊纳德发布公开信的前一天，智利Patagonia地区的一个国家公园的部分山顶冰川在高温下断裂崩塌。冰块之间的脱离是正常的，但不正常的是这些事件正在越来越频繁地发生。全球变暖的后果之一是，它正在破坏一些冰川的稳定，这是发生在Patagonia地区的情况，也是发生在喜马拉雅山、阿尔卑斯山和乞力马扎罗山的情况。今年世界地球日的时候，Google首页跳出来一组乞力马扎罗山顶冰川这30年的对比图。
当下这个时候，气候变化已经不是什么遥远的、正确的或是危言耸听的概念，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它正在发生。前所未有的热浪天气持续时间越来越长，强度也越来越大。根据中新社今年8月份的报道，受高温天气影响，四川盆地到长江中下游地区已经出现了较重干旱，长江干流及洞庭湖、鄱阳湖水位均为有实测记录以来同期最低，967万亩耕地受旱，83万人供水受到影响。作为一个小屁民，举手投足能做的是少打车、不用一次性筷子和塑料制品，像乔伊纳德的有钱人显然能做得更多——在《纽约时报》今天发布的独家采访中，乔伊纳德说，“希望这将影响一种新的资本主义形式，不会以少数富人和一群穷人而告终。我们将最大限度地把钱让给那些积极致力于拯救这个星球的人。”看到乔伊纳德那份情真意切的公开信，我有些感动，而且从他过往的言行和公司价值观的践行中，我绝对相信他是真诚的，他不想成为一个只为股东创造利润的businessman。我一度想下单几件Patagonia衣服聊表respect——等等，我差点被这个环保悖论蒙住了双眼——因为支持其价值观，我的冲动消费就正当且合理吗？ Patagonia公司近年来的销量增长快速，有证据表明，该公司的增长正是源于其可持续发展的声誉。根据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环境科学家Roland Geyer与商业和可持续发展专家Trevor Zink共同撰写的关于绿色产品的研究报告，回收成分往往会增加原始材料的生产，一些可持续产品则会增加整体消费，因为产品经常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改变消费者行为和市场。这是一个可以无限讨论下去的话题。在《纽约时报》的文章评论区，不到一天时间已经涌进了800多条评论。热评当中有人盛赞Patagonia是最好的公司，有人立刻跟评，“回收的合成材料依然是合成材料，一个做到价值30亿美元的公司，这背后必定伴随着给地球带来的巨大的代价。”“那你给一个解决方案？就算是天然产品也会产生碳排放，我们全人类是不是应该裸奔？”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对于鞋服纺织这样一个出了名的高污染的产业来说，从制造到营销，拥抱可持续从未像现在这样重要。乔伊纳德深受其困扰，尤其是在被《福布斯》杂志列为亿万富翁后。20世纪60年代，作为加州优胜美地山谷的一名先锋攀岩者，乔伊纳德住在自己的车里，吃的是花5美分买来的猫粮罐头。即使在今天，他仍然穿着回收的旧衣服，住在简陋的住宅中，开着一辆破旧的斯巴鲁汽车。在2020年中期，乔伊纳德开始告诉他最亲密的顾问，包括公司首席执行官瑞安·盖勒特，如果他们不能找到一个好的解决方案，他就准备出售公司。一个由Patagonia公司的律师和董事会成员组成的小团体使用“Chacabuco项目”这一代号（指的是智利的一个捕鱼点），开始研究各种可能性。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该小组探讨了一系列选择，包括出售公司的部分或全部股权，将公司变成一个以员工为业主的合作社，成为一个非营利组织，甚至成为一个特殊目的收购公司。总法律顾问希拉里·德苏基（Hilary Dessouky）告诉纽约时报，“我们摸遍了所有的石头，但是没有任何好的选择可以实现目标。”最简单的方法是出售公司或将其上市，这将为乔伊纳德提供充足的资金来投身环保。这是他最好的朋友、The North Face创始人Doug Tompkins所采取的策略。但老爷子显然不可能相信资本市场。
看看今天patagonia公众号爆掉的评论区，就会知道口舌之争仍在继续。好的一面是，投资者、服装品牌、材料公司、员工和公众已经向前迈进。现在的问题不是要不要做这件事，而是企业应该如何担负起责任，如何来做这件事。而且公司员工和消费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多地根据公司的立场和价值观来做出投票。回想起我今天想要下单支持Patagonia的冲动，而后又被理性劝了回来，我想他们一定也是支持我的。因为在宣传中，Patagonia时刻在说，“不要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