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年度桂冠，为何惨遭狂骂？
2021-11-09 星期二
今年的金棕榈影片《钛》，无疑是一部极易引起观感不适的影片，同样也难以概括的故事。影片目前的豆瓣评分是6.5，实属平平；著名“网红影评人”谢飞导演更是怒打两星，称影片实在“让我难以接受！”“斯派克·李怎么会同意给它大奖？”戛纳金棕榈是每一年艺术电影当之无愧的桂冠，那今年这样一个反馈，金棕榈又真的名副其实吗？
抑或说，戛纳也到了博眼球、赚噱头、造议题、刷流量的时代了？
简单概括一下，《钛》说得是一个女性和汽车交合从而诞生了一个婴儿。但这只不过停留在了表面的奇观化，还完全无法让人感受到观看影片时那种复杂且强烈的震撼。
它在突破伦理逻辑、类型叙事的同时，将一切都向极端推进，将影片变成了众多隐喻符号的串连，最终才会诞生如此复杂多义、极具冲击力的影像空间。影片在血腥暴力中将性别不断的对比置换，试图勾勒出某种普世意义上的性别困境，同时又以新人类的诞生来寓言这种性别困境的无解。女主Alexia在影片中可以将其分为三个阶段：自我、男性、母亲。这三个阶段分别对应着性别的确立、隐藏、重构。而第一和第三阶段的性别都是女性，可以说这是Alexia自我性别找寻的过程，但这一过程包含着对男性社会的冲击，最终却只能以死亡告终。在第一阶段中，Alexia所处的环境是充满着对女性偏见的售车场，在被物化的同时也是Alexia等人的女性特质被展现的最为明显的段落。而Alexia最为一个被钛金属改造过的人，影片对其的设定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女性，只不过披着一层二元对立的性别身份。在这种生理和观念的性别差异下，影片开始向着极端化发展。最明显的是Alexia自身的变化：暴力、突破伦理界限、痛感消失。女性的身体内承载着一种雄性的力量，并且弑亲、无法共情。Alexia的行为可以说是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已不再局限于性别，更可以说这是Alexia非人化的一种显现。所以警察作为人类世界的稳定力量开始出现，Alexia继而逃离，试图寻找到一个可以接纳她的地方。到此Alexia的性别转换开始进入第二个阶段，这是体内的金属钛占据主导地位、Alexia试图再次融入人类社会的时期。所以将自己视为上帝的Vincent来到警察局接走了自己的儿子，为“新人类”的耶稣Alexia开辟了新世界。此时影片朝着一种宗教隐喻发展，并与现实世界所关联，再加之角色身份的转换，影片的内在矛盾开始变得复杂多义起来。具有上帝隐喻的Vincent知晓一切，主导Alexia的金属钛所展露的雄性气质无疑吸引了这个衰老但又渴望力量的Vincent，儿子一定程度上也是对于Vincent自身逝去的青春生命的隐喻。所以众多原因，让这个衰老的上帝如同救世主一般突然出现，拯救了Alexia。对于Alexia而言，从女性到男性的转变有两重力量：一是来自Vincent，另一是来自体内的钛。但肚子的不断隆起，又同时强调着Alexia作为母亲的女性身份。这种内在的冲击，在影片中以Alexia身上的伤痕、自残等这种视觉的痛感一点点的击打着观众。而上帝Vincent为Alexia开辟的世界具有原先社会中父权结构的意味，消防员这一职业也颇值得玩味。消防员作为拯救者的符号，在影片中只能拯救处于原有伦理框架中的个体，对于Alexia来说，Vincent的感化意识越浓重，其痛苦的越强烈。在和Vincent相处过程中，Alexia从反抗到被动的接纳，看似是有种人类温情的存在，但更多是各取所需。影片也无不强调：死亡，才能让一切解脱。所以当Alexia误认为Vincent死的时候，才确定了其作为自己精神父亲的身份。精神父亲的身份让Alexia确立了自己儿子的身份，让他产生了安全的错觉。为了得到这份安全，Alexia不断承受着肉体上的痛苦，这和向群体的融合形成了怪异的矛盾反差，最终在新生命即将诞生的情况下得到了爆发。随着身体的反应越来越明显，母性意识重新让Alexia回归到女性的性别身份中。影片以这种性别的转化呈现出反宗教的意味。上帝Vincent的衰老和耶稣Alexia的女性化，打破了影片的旧世界，只剩下Alexia和Vincent之间的冲突。在Alexia性别转化的第三个阶段，其隐喻和矛盾的构建显得更为宏大和抽象。Alexia和汽车交合的孩子即将诞生，姑且将Alexia称之为新人类的孕育者，这是对原有二元性别对立的旧世界的一种反击突破，亦是某种极端情境下女性反抗的幻想。但Vincent作为旧世界上帝以及Alexia精神上的父亲，虽然最后接纳了她女性的身份，但为其所营造的男性权利结构的痕迹仍旧是无法抹去的。同时作为婴儿的接生者，无疑象征着旧世界父权结构的一种延续。所以影片最后强烈的视觉痛感与极具生命的柔软之力，形成了一种莫名的悲凉底色，极端化发展到最后，以悲剧的结局做了收场，而这种悲剧感更多来源于Alexia自身。Alexia在诞生婴儿的最后一刻，终于确认了自己的性别身份，不再反抗、不再掩盖，回归到了真正的自我。此时Vincent也不像早先一般带有父亲的色彩，帮Alexia接生的镜头则更像是展现男女的情爱。就这样在男女情爱、上帝与耶稣、父与子、旧世界与新世界的多重交织下，新的婴儿诞生，Alexia在最后显露出母爱光环中死去。她承受了一切的痛苦，最终接纳了自我，为肚子里的汽车婴儿营造了一个看似安全的世界。但可悲的是，作为一个突破两性生理的汽车婴儿，最终仍旧被Vincent，这个旧世界的父权结构的缔造者所拥有。最后对于Alexia的拯救是爱的乍现，亦是一个消防员的本能。而Vincent抱着婴儿的画面，则像是儿子的生命再一次得到了延续。这个象征着新人类的婴儿从诞生的一瞬间，其性别就被定义好了。Alexia一直所作出的努力，以失败而告终。旧世界依旧没有变化，同时原先的上帝也找到了更为满意的力量延续者。所以《钛》将两性矛盾的放置到一个极端化的特殊语境中，讲述了一个女性的悲剧。人类的生理与伦理差异特点都被形式化的变成了影片的一部分。而其所营造奇观感一定程度上压制住了文本的丰富性，让这部影片陷入了两极口碑的尴尬境地。但我认为，无论如何这也掩盖不了这部影片所展现出的锋利，它展现出了女性题材的另外一种极具震撼，试图打破重构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