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周游:放慢脚步,做个倍速时代的“叛逆者”

2022-01-08 星期六


2022年1月7日 | 总第2745期

大戏的“大”字,除了那些可以量化的东西,还包括它所书写的那些沉甸甸的历史,那些题材的魅力点。
拍一部戏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剧的体量大小、投资多少,而是能不能找到打动自己的那一部,能不能让我有那种震颤心灵的感觉。
未来也想尝试不同的题材,我一直对老年生活、女性独立意识觉醒、商战等题材都很感兴趣。另外,喜剧的创作也很想尝试。我会按照自己的节奏,准备好了再开新戏。

2021年的年度佳剧榜单上,《叛逆者》是绕不过去的一部。

它打破了谍战剧男主人公一贯的成熟革命战士形象,完整展现了一个国民党复兴社干部特训班的学员,如何加入共产党阵营的过程。可以说,它用一个“叛逆者”寻找信仰的过程,书写了硬核谍战的新篇章。

而这部剧的导演周游,似乎也是这个时代的“叛逆者”。他先学法律又学戏剧,毕业后跟随山影的张新建导演学习、实践。在《闯关东》《知青》等大剧的拍摄中,都有他忙碌的身影。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他踏踏实实在片场做着执行导演,有时也做演员。2014年后,流量时代到来,网剧元年开启,整个行业再次提速。他依然不紧不慢磨炼技能,为了寻找到能够“震颤心灵”的剧本,等待多年。

在这个人人仿佛开启了倍速的时代,放慢自己的脚步不是一件易事,但周游做到了,而且做得游刃有余,享受其中。

以下是周游导演的自述:

入行之初的三部大戏

2006年拍摄的《闯关东》是我跟的第一个大戏。

当时我刚从中戏毕业不久,跟着张新建导演进了组,主要是做场记。也会参与到张导的工作台本中去,不过当时比较稚嫩,主要还是做整理工作,还很难提出什么好的建议。

从前期筹备,到后期制作,再到播出,我在《闯关东》剧组待了十几个月,经历了每一个环节的工作步骤。跟在张导身边,耳濡目染地学到了好多。

最重要的是,《闯关东》之后,我第一次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大戏”。大戏的“大”字,除了那些可以量化的东西,还包括它所书写的那些沉甸甸的历史,那些题材的魅力点。我不光在学习和工作时感受到了很多,那种震撼是长久留在心里的。

尤其我自己独立工作的时候,遇到一些不易解决的困难,脑子里会闪现当时的画面。该怎么做,或者用怎样的方式解决问题?在张导身边学习和体悟到的那些东西,自然而然就呈现了。

《闯关东》之后就是《情系北大荒》,这部戏我开始做执行导演了。我对如何呈现一段历史有了更直接的感受。

拍这部戏,我们请了挺多老军垦来座谈。有一个老爷子跟我说,那时是真的特别荒,粮食产量也没有现在高,工资再高也没地儿花。在这样茫茫的荒野上,只有拥有军人一般的钢铁意志,才能够扎根生存下来。

这些话留给我的印象特别深。我就觉得,这些历史的痕迹,和触碰过它之后留下的记忆,都是无比珍贵的。

我参与的第三个大戏是《知青》。在这个组,我跟着张导一起做工作台本,也做了执行导演,还尝试着演了一个角色。可能是我的身高、外形和剧中的演员有点差别,看着比较有喜感,就让我上了。

虽然挺新鲜,但我压力也挺大。演戏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尝试,占用了比较多的精力。导演组的其他工作人员替我分担了很多工作,我才有机会更好地琢磨人物、贴近人物。

整个拍摄过程很艰难。冬天时,室外温度最低是零下四十度。每天早上大家出工,大棉袄套着二棉裤,穿衣服就要十分钟。

下雪的时候,如果车能进片场,就直接把我们拉过去。如果车过不去,就要先铲雪。我们就在宾馆里等着。在艰苦的条件下,剧组的演职人员建立了挺深的情感。

如今再回看这三部戏,从民国时期到建国初期到知青时期的故事都有了,我一个山东人和东北还挺有缘分。在这里,我一步步从场记做到执行导演。以前只能帮张导整理一下工作台本,后来也能稍微提一些有用的建议了。可以说,这些经历深深影响了我的创作。

带着导演思维创作剧本

《叛逆者》是我第一部真正独立执导的作品。

上大学时候,我比较喜欢文艺范儿的东西,常看一些“沉闷”的艺术片。但也仅仅只是喜欢而已。法律专业毕业之后,我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了一段时间。

这段经历对我的帮助挺大的。考中戏的时候,老师们让解读一张关于非洲部落的照片,别人都是从摄影技术和艺术内涵角度来说的,我就从人权、法律的角度来讲解,给面试老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再后来跟着张新建导演学习,一直走到今天。我觉得能把爱好变成工作就已经很幸运了,享受这个过程就好。拍一部戏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剧的体量大小、投资多少,而是能不能找到打动自己的那一部,能不能让我有那种震颤心灵的感觉。

2016年,跟随孔笙、孙墨龙两位导演执导《鬼吹灯之精绝古城》,我仍然是去学习的。在这里,我对由大IP改编的网络剧有了更多经验。

2018年,新丽传媒董事长曹华益先生给我看了畀愚老师写的《叛逆者》。原小说只有四五万字,但它特别打动我,让我有创作的冲动。里面有很多历史事件,时间和空间的架构比较大,值得挖掘的部分很多,可以做成比较厚实的故事。

当时,我给关系特别好的历史顾问关景峰先生打电话,请他出主意。他看过小说之后说,你也不看看难度有多大。

我之前没做过类似题材的片子,一个四、五十万字的剧本,需要扩充的人物、事件较多,故事跨越的历史阶段也比较多。改编体量很大。

《叛逆者》的剧本做了很多年。我接手时,李晓明、秦雯和陈婷三位老师已经打下了很好的基础。我又和编剧李汝俏、张斌、关景峰等人组成团队,对剧本进行了大约两年的梳理和调整。

做了这么长时间,其实是要带着导演思维把细节落实到剧本里,为将来的拍摄提供更多的便利。

关于林楠笙和朱怡贞的感情,我们思考了很久。他们俩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尤其在那种年代,他们聚少离多,为什么情感浓度和炽热程度又始终如一,到底是什么在支撑他们这种感情?

这个部分就想了挺长时间。这种饱含革命理想的、克制的情感,要做出那个年代的味道,太难了。

林楠笙收听《论持久战》是他命运转向的关键点。他的人生已经到了最低点,一口气吐不出来特别难受,生无可恋。死对他来说并不可怕,从特训宣誓那一天起就不怕了,跟日本人战斗也多次出生入死,可怕的是有劲使不出来,不知道为谁而战,为谁而死。

怎么能把他打捞起来呢?我们想到了《论持久战》。最初毛主席的《论持久战》是新华广播电台播的,播了不止一次,给全球华人都打了强心剂。林楠笙听到广播之后,醍醐灌顶,从低谷中走了出来。

另外,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剧本中提到了“防奸股”的说法。说林楠笙和廖通都在怀疑名单上,防奸股派人来调查这件事情。这个“防奸股”是真实存在的一个单位,影视剧中表现较少,历史顾问也是查阅了很多资料,才找出了这样一个称谓。

全剧没有旁白和内心独白,很多关于人物的独角戏,要用实实在在的戏用道具辅助完成。比如《草叶集》、左秋明的钢笔、朱怡贞的胸针等。这些道具能帮助演员展示人物情感。

有了较为完备的剧本,各部门以此为依托,又研究了很多的细节。我看到一些观众对我们陈设道具的解读,比如说办公室里挂的字画,黑板报上写的时事,等等。这些确实都是经过仔细考量的。

导演思维和编剧思维是很难彻底分开的。这也是张新建导演对我的影响。遇到不确定的历史细节,他会去一一查证。当初创作《青岛往事》的时候,他就找来厚本的青岛发展史来看,我也跟着看了好多。说到底,这都是为了让剧情更严谨。

用“造假”的方法造梦

《叛逆者》于2020年4月在车墩开机。真正到了片场之后,需要处理的问题更多了。

故事发生地主要是上海、香港和重庆,拍摄主要是在横店和车墩。横店影视城用于影视拍摄,也用于参观游览,游客看见明星就要围观,封闭拍摄就是个大问题。

全剧一共600多个场景,实际可以取景的地方难以完全实现剧本的场景设计,很多同场的戏是在两地拍摄完成又剪辑在一起的。其中也包括一些重要场景和重要场次。

比如剧中朱怡贞上的申江大学,本来想到苏州大学拍,但当时因为疫情不开放。我们把两个外景地的七八个场景拼接在一起,完成了申江大学的构建。

蓝小姐和老纪牺牲的那场戏更复杂,几乎全部都是拼接成的。蓝小姐上楼开枪的那部分是在上海拍的,但她的主观镜头中对面的街景是在横店拍的。老纪的戏,下车那一部分是在上海拍的,在仙乐斯门口英勇牺牲的这一段又是在横店拍的。

几场戏中间隔了一个多月,两边的戏要接上,这个计算量特别大,可费了老劲了。说起来,影视是造梦的艺术,也是“造假”的艺术。

台词方面,因为剧中都是南方人,说话不能有明显的北方口音,比如儿化音就要注意避免。一开始提示较多,后来就形成了默契。

形体方面,军统的特工人员,都有体能考核,形体过于笨拙的,或者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肯定不行。这样一个半军事化管理的单位,上下级关系很分明,这在形体上也有要求。

每一部戏,都是团队共同创作的成果。摄影、灯光、美术等部门都很有经验,对我帮助很大。演员们也相当敬业,他们都是早早就做足了功课。

《叛逆者》如期杀青,顺利播出。虽然在整体呈现上还有一些不足,但观众喜欢这部剧,对我们很包容。

关于谍战剧,《叛逆者》把我储备的东西掏得差不多了。即便是再拍同类题材,我也希望能够有一个比较新的角度。

未来也想尝试不同的题材,我一直对老年生活、女性独立意识觉醒、商战等题材都很感兴趣,另外,喜剧的创作也很想尝试。我会按照自己的节奏,准备好了再开新戏。

文/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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