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冲厕所,猪笼草的笼子长藓了

2021-06-06 星期日



上回说到,有一些猪笼草不再专门捕食蚂蚁等昆虫,而把矛头对准了哺乳动物,费尽心思地将捕虫笼改造成了色香形俱佳的生态马桶。


前文链接:为了“食屎”,它们专门给甲方爸爸造了一个“坐便器”~



这些猪笼草不仅为树鼩(qú)的平安如厕创造了优美舒适的环境,更是开创性地将边吃边拉的“特色服务”运用到了生态厕所制造之中,让树鼩(qú)拉得愉快,吃得开心。



还记得这张鼠类如厕图吗?

图源:参考文献



 再好的“马桶”也有缺陷?


已知有三种猪笼草因生活所迫,不约而同地干起了厕所改造的活。但毕竟这个厕所是本身的笼子改造,演化就是有滔天之力,也不能无风起浪。所以,猪笼草的厕所改造起来还是有诸多限制的,只能使用原有材料改装。


这就像旧房改造,理念再先进,因为基础就是那样,一些疏漏自然不可避免。改造而成的马桶虽然符合树鼩的鼠身动力学,让猪笼草能安心地收集起它们的粪便,但是它更像个农村地区的旱厕,没有自动冲水的功能。


猪笼草造的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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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冲不了厕所,树鼩排便的时候,直接就在猪笼草的笼身之上挂壁了。虽然设计成马桶的猪笼草笼身已经改造得更加倾斜(与旱厕的通便道一样),但是便便要下去,还是需要滑动力超过重力才行。


所以,刚排下来的有些粘稠的新鲜粪便很可能就挂壁了,加上没有雨水冲刷的话,便便还会在笼子上挂壁一段时间,才会被冲进笼底的消化液之中。


大叶猪笼草上未落进笼子里的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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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出苔藓的猪笼草厕所


这些挂壁的粪便让其他生物看到了可乘之机,包括我们今天的主角,一种特殊的苔藓。


这种苔藓在一次对婆罗洲的野外科考中,好巧不巧地,被发现刚好长在劳氏猪笼草与大叶猪笼草有粑粑的笼子里,生长良好,叶型紧凑,绿意盎然,居然还能长出繁殖体。


这证明了它不是碰巧长过来的,不是如它们的同类一样随风散布,偶然飘到了这里,而是它就喜欢这样的环境。


生长在劳氏猪笼草上的苔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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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苔藓为何如此重口?


经过鉴定,这确实是种十分特殊的苔藓(学名:Tayloria octoblepharum Splachnaceae)它属于壶藓科(Splachnaceae),与大多数走小清新风格的苔藓不同,它们偏爱生长在屎或者腐烂的尸体上,被称作dung moss(粪藓)。


生长在粪便上的壶藓科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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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对长在粪便上的苔藓也不必太过惊讶,平心而论,这是一个独特的好环境,野外新鲜的粪便也符合苔藓的生境。


粪便中,富含未消化完全的营养和水份,更重要的是,这里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微环境,除了一些食粪的昆虫会过来造访外,大多数粪便都能安安全全自然分解。这样一个养分充足又无人光顾的地方,对于粪藓来说,简直是天堂了。



  是谁在牵线搭桥?


这些苔藓是如何发现猪笼草的笼子里藏着这样一个好地方?树鼩能够闻着味找到厕所,但苔藓看不见闻不着,它是如何找到树鼩小小的一坨屎呢?



这一切依靠的就是同样喜欢粪便的一类昆虫-蝇类。苔藓依靠孢子繁殖,是蝇类将这类苔藓的孢子散布过来的。这一类食粪的蝇类为什么会光顾苔藓?


因为,这一类苔藓不仅生长在粪便上,而且它的孢子体还能装的像粪便一样,从而吸引蝇类过来,让食粪的蝇类以为是食物。蝇类过来添食的时候,会把孕育着下一代的孢子带走,这样孢子就得到了一个定向传播的机会。


当蝇类从这株苔藓上离开后,它会去继续寻找下一个食物,这样苔藓的孢子就能搭上蝇类的便车,定向传播到适宜的生境,从一坨屎传到另一坨屎,开始新一轮的生活。


蝇类造访壶藓科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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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些蝇类是食粪的专家,要骗过它们也不那么容易:苔藓散开的孢子们在颜色上表现为与食草动物粪便类似的屎绿色,孢子下面还有一个壶状的平台供蝇类歇脚,这也是壶藓科名字的由来。


苔藓的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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蝇类更依靠气味寻找食物,因此这种苔藓在气味上一点也不含糊。它含有粪便特有的挥发性物质,如吲哚对苯酚,能创造出屎独有的屎臭味。


壶藓科植物孢子的一些典型气味,含有粪便中典型的E含硫化合物,F吲哚,G对苯酚
图源:参考文献


也就是说,这种苔藓从屎到屎的散布闭环完全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创造出来的,它长在猪笼草有粪便的笼子里绝非偶然。蝇类、猪笼草、苔藓这三者因为粑粑联系到一起,密不可分,实在可以说是缘“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生态系统的运作往往就是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猪笼草为了食粪引来了树鼩,树鼩的粪便又引来了食粪的蝇类,蝇类带来了它身上的苔藓孢子,苔藓自然而然就在粪便上安家了。因此,生态系统的运作也带来了生物多样性的发展



参考文献:

1. SULEIMAN¹, M. O. N. I. C. A., and ANDI MARYANI A. MUSTAPENG. "The discovery of a dung-loving moss Tayloria octoblepharum (Splachnaceae) on ‘toilet pitchers’ in Borneo." Malayan Nature Journal 71.1 (2019): 17-20.

2. Greenwood, Melinda, et al. "A unique resource mutualism between the giant Bornean pitcher plant, Nepenthes rajah, and members of a small mammal community." PLoS One 6.6 (2011): e21114.

3. Chin, Lijin, Jonathan A. Moran, and Charles Clarke. "Trap geometry in three giant montane pitcher plant species from Borneo is a function of tree shrew body size." New Phytologist 186.2 (2010): 461-470.

4. Marino, Paul, Robert Raguso, and Bernard Goffinet. "The ecology and evolution of fly dispersed dung mosses (Family Splachnaceae): Manipulating insect behaviour through odour and visual cues." Symbiosis 47.2 (2009): 61-76.

5. Glime J M. Adaptive strategies: spore dispersal vectors[J]. Bryophyte ecology, 2017, 1: 1-44.




作者 | 廖鑫凤
编辑 | 一星期
审校 | 送碗里、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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