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视觉中国
特约作者 | 陈方
编辑 | 杨布丁
出品 | 棱镜·腾讯小满工作室
刚进入3月，北京的何利（化名）就开始留意公立幼儿园的报名信息了。
何利的女儿是2019年出生的，当时他和妻子都40多岁了，自然怀孕难度很大。在朋友的推荐之下，他们选择了到泰国做试管婴儿。
“当时我们打听了一下，国内也是能做的。但国内都是二代技术，不能选择性别。”何利和妻子是再婚重组家庭，之前已经有一个儿子了，他担心养育两个男孩，在北京这样的城市成本太高。
有一个时期，国内患者选择去泰国、美国等国家做试管婴儿非常流行。“朋友说，泰国技术上和美国是差不多的，成本要低很多。”何利说，到海外做试管婴儿，他认识的人中都是靠口口相传的方式。
“试管婴儿”是辅助生殖技术中最常见的一种，前几年这个话题还带有一些神秘色彩。随着2021年5月31日“三孩政策”的正式落地，辅助生殖的支持政策已经被提上议事日程。
3月2日，北京医保局、北京卫健委、北京人社局联合发布了新的医疗服务价格项目，明确将16个辅助生殖项目纳入甲类医保，自3月26日起执行。
做“试管婴儿”能走医保，这是全国首次，也是对人口政策调整做出的积极回应。
两度出国，只为求子
2月28日，国家统计局公布了2021年度的《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不是GDP，不是CPI，而是人口规模。
《公报》显示，2021年末全国人口14.126亿人，比上年末增加48万人。从一年净增500万以上人口，到一年净增不到50万，只不过4年时间。
辅助生殖，被认为是让一些有生育意愿、却没有自然生育能力的夫妻生孩子的最好方法。这其中，既包括一些年龄偏大的夫妻，也有一些适龄但患有不孕不育疾病的夫妻。
国家卫健委办公厅2021年10月发布的数据显示，我国不孕不育发病率为7%-10%。根据我国2020年登记结婚813.1万对夫妻的比例推算，这些新人里就有约8万对夫妻有生育困难。另外，随着三孩政策的推广，必然有更多高龄产妇加入到生育队列中。这些夫妻可能就会考虑辅助生殖技术，尤其是试管婴儿技术。
但想要“做”出一个试管婴儿，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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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利介绍，妻子年纪大了后，想正常排卵已经不容易。在赴泰国辅助生殖之前，先要在国内的代理机构那里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主要是自己身体上的准备，包括激素水平，子宫厚度，排卵周期等等，都要调节好。”
等到代理机构认为准备工作差不多了，符合开展辅助生殖的条件，夫妻二人才都到了泰国。
在泰国的逗留时间只有两天。因为前期准备一直在进行，第一次到泰国，就直接开始取精子和卵子，手术培养成受精卵后，进行基因检测等工作。“这一步国内做不了，需要提供各种证明。”
二代试管婴儿技术的核心，是将精子用显微注射技术注入卵子，然后挑选较好的受精卵移植到女性体内。而三代技术要在注射授精完成后，让受精卵在体外培养发育到囊胚阶段，然后取下受精卵的一部分外围细胞，进行遗传学检测，测出符合要求的受精卵，再进行移植。
在国内，想做三代试管婴儿要严格符合规定。浙江省生殖医学中心常务副主任金帆曾详细介绍过“三代技术”的适应症：夫妻双方存在染色体异常、单基因病、性连锁疾病等。
这些条件何利夫妻都不符合，想要做“三代”只能去国外，而且国内也有大量海外试管婴儿的代理机构。
泰国医院对受精卵进行基因筛查后，挑选了最合适的一个，当然也选好了性别。一个月后，何利夫妻二人又去了泰国，这次是移植手术，相对更简单一些。术后医院观察了一天后，二人就满心疑虑地回到了北京。
回来后没多久，他们就发现怀上了孩子。
手术率偏低，费用是门槛
做试管婴儿的手术是按次收费的，而且不保证成功。
何利对作者表示，在泰国做三代试管婴儿，每次手术费合人民币不到10万元。“代理机构说，如果一次怀不上，就要做第二次。我们选的这家泰国医院技术还是很不错的。”何利认为，辅助生殖和医生的操作有一定关系，泰国这方面技术比较成熟，因为做得多。
辅助生殖手术不成功也是很常见的现象。中华医学会生殖医学分会主任委员黄国宁曾介绍：“辅助生殖技术的成功率受很多因素影响，做不到100%的成功。”
三代试管婴儿因为经过了基因筛选，所以整体成功率要略高于二代技术。国内“试管婴儿第一股”，在港股上市、专注二代技术的锦欣生殖（01951.HK）披露过，2020年公司旗下的成都西囡医院及锦江生殖中心的成功率为55 %，这已经是业内领先水平。
二代试管婴儿手术费用相对便宜些，一次3万元左右。但不少夫妻会面临多次手术的问题，他们的经济负担并不低。何利夫妻选择去国外做试管婴儿手术，也有这一层考虑，如果要“两次受罪”，费用和去国外就差不多了，而且对人心理上会造成比较大的影响。
整体上，国内做试管婴儿的比例并不高。沙利文公司公布过调查数据，2020年中国进行试管婴儿的治疗人数是69.2万人，占不孕不育夫妻总数的比重为1.36%。
长期以来，辅助生殖和医疗美容、种植牙等一样被称为“非基本医疗服务”。这一类手术费用较高，医保不予报销；但随着时代的发展，这类手术需求越来越多，受到的关注也越来越多。
价格因素，成为阻碍辅助生殖渗透率提高的重要原因之一。这样的矛盾在鼓励生育的大背景之下，显得尤为突出。
今年2月，国家医保局副局长陈金甫已经明确表示，今年将开展种植牙集采，以大幅拉低种植牙的价格。对于辅助生殖技术，医保部门则寻求另一种解决方案：纳入医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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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2015年全面放开“二孩”之后，重庆地方两会上就有代表建议将辅助生殖纳入医保。到了2018年，将辅助生殖纳入医保的呼声多了起来——因为“二孩政策”的刺激效应只保持了一年，2017年中国出生人口就开始回落。
2021年5月底，“三孩”政策全面开展后，“辅助生殖进医保”已经变得十分迫切。去年9月，国家医保局在答复人大代表建议时就明确：在诊疗项目方面，将指导各地逐步把医保能承担的辅助生殖技术纳入医保支付。
“医保能负担”，这是辅助生殖技术进医保的最重要前提。
医保报销，北京先行
北京是全国第一个将辅助生殖技术纳入医保的。
在此之前，各地有一些探索，如江苏镇江在2020年规定三项试管婴儿技术可以用医保往年账户。但毕竟辅助生殖顶着“非基本医疗服务”的大帽子，没有地方医保部门敢明确越雷池一步。
北京的医保基金盘子较为宽裕。国家统计年鉴显示，北京2020年医保基金累计结余1353.7亿元，这些是医保总账户里没花完的钱。
今年2月，北京把常用的53项辅助生殖技术进行了统一定价，把其中16项辅助生殖技术纳入了医保甲类，报销比例70%以上，尤其是三项价格较高的三代试管婴儿技术也纳入了报销，价格合计10360元。
粗略估算，二代试管婴儿技术在报销后个人花费能减少一半，一次手术只要15000元左右。
北京的政策羡煞了不少地区的患者。朋友圈里，不少人在问：上海什么时候能推广？河南能报销吗？四川辅助生殖何时纳入医保？
从医保结余角度看，江浙沪、广东、四川、山东、河南、河北都是医保大省，账面结余资金都在1000亿元以上。这些省份都有条件将辅助生殖纳入医保。
尤其是上海2020年累计结余3207.5亿元，列全国首位。上海去年8月制定的《上海市人类辅助生殖技术应用规划（2021-2025年）》中明确，到2025年要建成“具有国际竞争力的生殖医学中心”。
也有省份已经明确不会将辅助生殖纳入医保。
2月9日，河南省医保局在人民网领导留言板频道回复网友的建议时表示：“还没有能力将支付范围扩大到辅助生殖类项目。”
统计数据显示，河南是2020年度全国唯一一个医保累计结余不够支付当年医保支出的省份。而上海的医保累计结余大致能够支付3年的医保支出。
从国家医保局的表述来看，辅助生殖进医保的工作主要由各省市开展，国家层面不会统一实施。这也是充分考虑了各省市医保收支的实情。
但在鼓励生育的大趋势下，医保优先向辅助生殖倾斜是很有可能的。尤其是医保控费力度加强的背景之下，省下来的医保基金用于辅助生殖、种植牙等领域，正顺应了民众的需求。
毕竟，曾经的这些“非基本医疗服务”，随着时代和人口结构的变化正在变得不可或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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