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统治力超过博尔特的男人,到底有多强?

2021-02-03 星期三

2000年,奎罗伊还住在摩洛哥首都拉巴特的运动员大院里。

当时房间的墙上挂了两件东西:左边是他在亚特兰大摔倒的照片,他每天都会看着这张照片,然后告诉自己“现在已经不疼了,但是倒下的感觉一直没忘”。

照片旁边是一张镶框的羊皮纸,上面有16个签名,那是所有打破1英里跑世界纪录的在世者的签名,奎罗伊的名字是第16个。

这张羊皮纸是英国田径协会颁发的,如果奎罗伊的纪录再被其他人打破,那么这个打破者将拥有全新的17个签名的版本。

然后21年过去了,这张羊皮纸一直没有机会更新。

如果这个星球上曾经出现过什么可以和博尔特相提并论的田径天才,奎罗伊理应得到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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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罗伊出生在摩洛哥北部城市伯克恩,那里靠近地中海,气候很适合种植桔子。

与历史上绝大多数伟大的中长跑运动员不同,奎罗伊是白人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父亲在当地开了一家小餐馆,这个餐馆的收入足够养活七个孩子,奎罗伊排行老二。

奎罗伊小时候要负责给家人买一些新鲜出炉的面包,他总是在出门的时候骄傲的喊一句“4分钟后回来”,然后保证回来的时候面包还是温的。

这个从小就无比精瘦的孩子也想象不到,若干年后,他会成为世界上把3-4分钟这个时间段用到最极致的男人。

14岁那年,教练卡达发现了奎罗伊的天赋,他建议奎罗伊搬到首都拉巴特去接受系统训练。卡达亲自拜访了奎罗伊的家,尽管父亲表示支持,母亲却不肯和儿子分离。

最终卡达给奎罗伊的母亲描绘了一幅最美好的图景:“你的儿子很快就能赢得金牌,包括奥运会金牌。”

奎罗伊在卡达的指导下很快确立了自己的主项:1500m。所以当时他的钱包里一直放着阿尔及利亚人莫塞利的照片:在奎罗伊横空出世之前,莫塞利是1500m当之无愧的王者,他赢得了整个职业生涯超过半数比赛的冠军。

1994年,19岁的奎罗伊正式出道,他在1500m的第一个正式成绩是3分33秒61。次年,在哥德堡举行的世锦赛上,奎罗伊勇夺亚军,他可以追赶的目标只剩下冠军莫塞利。

少年天才奎罗伊意识到自己已经有能力击败莫塞利,他的“野心”昭然若揭: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的金牌,会是送给妈妈最好的礼物。

多年以后谈起在亚特兰大勇士体育场发生的故事,奎罗伊仍然自信的认为他准备好了要在最后400m完成反超。

但或许是太心急了,奎罗伊的膝盖撞上了莫塞利的后脚跟——那是奥运历史上最著名的摔倒画面之一。也有人说,奎罗伊其实是在准备加速的时候,遭到了莫塞利队友的暗算。

奎罗伊爬起来奋力向前冲,最终以第12名(也就是决赛的倒数第一名)的成绩结束了第一次奥运之旅,金牌属于莫塞利。

下场后陷入深深自责的奎罗伊接到了一通电话,是国王哈桑二世打来的:“在3000万摩洛哥人民眼中,你仍然是奥运冠军,忘掉刚才发生的事,你必须坚持下去,冠军终究会是你的。”

摩洛哥媒体用整个头版的篇幅刊出了奎罗伊摔倒的照片,奎罗伊把这张照片挂到了卧室的墙上。

奎罗伊劝慰自己的角度很有意思:“如果我在亚特兰大赢了,我可能会因为失去动力而更早的结束职业生涯。但现在,我必须更加努力了。”

1999年,哈桑二世死于肺部感染,但这位深受民众爱戴的国王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见证了一个摩洛哥传奇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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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罗伊知耻而后勇的战意让所有对手胆寒,也正是从那次摔倒开始,整个田径圈突然刮起了来自北非的龙卷风。

亚特兰大奥运会结束后几个月,在米兰举行的国际田联大奖赛中,奎罗伊战胜了刚刚拿到奥运金牌的莫塞利,并结束了后者在1500m这个距离上长达6年的不败纪录。1500m的旗帜从此易主。

奎罗伊从此开始疯狂的收割各种纪录,最频密的时候,能做到三天打破两次纪录。1998年,奎罗伊在罗马奥林匹克体育场将1500m室外纪录刷到了不可思议的3分26秒00。

这个纪录在国际田联官网上已经躺了23年,目前不要说打破纪录,连一点接近的影子都看不到。

奎罗伊的统治力引起了运动医学界的兴趣,有研究发现,这个身高1米75的男人拥有2米高运动员的心血管系统强度,肺活量高得吓人,而他的身体比例也属于“上帝的杰作”:1米9男人的腿,和1米6男人的躯干。

那个年代的奎罗伊已经将所有对手甩开了一段距离,但他需要进一步确保悉尼的金牌不再旁落。

在阿特拉斯山脉建造的高原训练营里,奎罗伊一呆就是9个月,他和当时的未婚妻约定,每个月只见一次面。

奎罗伊每天会安排两个时间段的训练,每一段会从200米逐级加码到1000米,而最长的1000米段落,有时会在一天时间内重复练习10次以上。

教练通常会给奎罗伊安排4名陪跑员,等到陪跑员体力不支了,奎罗伊会自己增加难度,比如拖着轮胎跑,比如穿一件很重的皮夹克去跑。

作为虔诚的伊斯兰教徒,奎罗伊的食谱很简单,基本以面包鸡蛋和沙拉为主,而他每天的时间安排表也很简单:祷告、吃饭、训练、睡觉、训练、吃饭、睡觉。

2000年前后的摩洛哥,平均工资是每月25美元,一半的人口还不会读写,而奎罗伊当时已经先后得到了600万美元的赞助,未来这个数字还可能涨到1500万美元。

然而奎罗伊始终坚持在本国的高原上训练:“如果我不是呆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我就不会做到现在的程度。这里的人让我想要亲近,我想要过一种简单的生活。在我的国家还有很多穷人,我不能认为自己比他们更了不起。”

奎罗伊带着28连胜的骄人战绩出现在悉尼,但他真的鬼使神差的再次与金牌擦肩:因为最后一圈出现节奏上的失误,奎罗伊以0.25秒之差输给了肯尼亚老将恩戈尼。

摩洛哥精英运动员项目总监达乌达尔在悉尼奥运会开始前曾这样表示:“奎罗伊是世界纪录保持者,他赢得了无数冠军,他不会错过金牌的。如果他真的错过了,从心理上讲,那将是他职业生涯的终点。

奎罗伊看上去只不过是墨菲定律的又一个生动注脚。

那个中国田径迷口中把1500m跑出艺术节奏的奎神,并不需要用奥运金牌来证明自己的伟大,但这个遗憾实在是太膈应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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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如奎罗伊,这也不是一个轻易就能弥补的遗憾:没有人知道4年之间会发生什么。

站在世纪之交的奎罗伊想不了那么远,他只是利用一切机会来让自己变成一个不可逾越的传奇:

从1996年在亚特兰大跌倒算起,直到2003年,也就是雅典奥运会的前一年,奎罗伊总计参加了84场1500米或1英里的比赛,拿了81个冠军。对,失手的3次,就包括刚才说的那两届奥运会。

但是从2003年下半年开始,奎罗伊的霸主地位遭遇了他出道以来最严峻的挑战:与他同年的肯尼亚选手拉加特渐渐开始在战绩上占了上风。

2004年年初,奎罗伊连续两次输给拉加特,8月6日,也就是雅典奥运会开幕一周前,奎罗伊和拉加特上演巅峰“热身”:国际田联黄金联赛苏黎世站,拉加特以0.24秒的优势再次击败奎罗伊。

根据奥运开赛前的最新排名,已经选择性参加大奖赛的奎罗伊在积分上跌落到第8位,不过没有退路的奎罗伊却多了一件“法宝”:他有了一个女儿,当时3个月大,奎罗伊给她取名“真主的礼物”。

30岁的奎罗伊依旧是那样瘦削的身材,但他第三次站上奥运赛场时的眼神,却很难说是渴求还是从容,他只知道妻子抱着3个月的女儿在看台上注视着一切。

比赛开始!在经历了头两圈的试探之后,奎罗伊突然率先冲了出去,第三圈他仅仅用时53秒!提前冲刺从来不是创造好成绩的方法,熟悉奎罗伊的人都知道,这一次他很冒险的放弃了那种深入骨髓的节奏。

老对手拉加特似乎发现了奎罗伊的破绽,一直紧随其后的肯尼亚人在最后还剩50米的地方完成了反超!奎罗伊在4年前遭遇的梦魇会再一次出现吗?

奎罗伊再次反超!两人几乎并肩过线,0.12秒的微弱优势!奎罗伊苦等8年终于圆梦!

这枚迟来的奥运金牌有多难?奎罗伊最终成绩3分34秒18,这个成绩只能排在国际田联历史榜单的第1708位:1500m这个不分道项目的魅力,除了自身磨炼出的绝对节奏,更在于选手之间的斗智斗勇。

奎罗伊冲过终点后双手捂脸哭倒在地上,拉加特从身后抱起了奎罗伊。这个新晋奶爸披上国旗翻到看台上亲吻了妻子和襁褓里的女儿,观众席里响起了有节奏的掌声。

奎罗伊的故事没有结束,几天之后,他又站在了5000m决赛的起点前,他的身边是埃塞俄比亚名将贝克勒。贝克勒在2004年创造的5000m纪录,直到去年才被切普特盖打破。

关于径赛项目的兼项,通常距离差距是两倍的关系:比如博尔特100m和200m兼项,比如贝克勒5000m和10000m兼项。但练了十几年1500m主项的奎罗伊不信邪:在亚特兰大和悉尼痛失的,他想连本带利在雅典抢回来。

5000m比赛前半程,奎罗伊的位置非常靠后,仅剩最后一圈的时候,他排在第4位。结果最后一个弯道,奎罗伊突然加速逼近贝克勒,他的步频和步幅有着肉眼可见的优势,并终于在最后50米实现了反超。

奎罗伊的冲刺简直不像人类,他在最后200m仅用时24秒,之前的12圈跑好像根本没有发生。上一次有人在奥运会上做到1500m和5000m双冠,已经是80年前。

冲过终点后的奎罗伊伸出两根手指,示意这是他的第二枚奥运金牌。在留下了这张经典谢幕照之后,奎罗伊终于躺下了,他已经拼到抽筋了。

有意思的是,当工作人员上来为他处理的时候,那双白色的跑鞋竟然死活脱不下来:这大概是属于最强跑者的“人鞋合一”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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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罗伊是无可争议的“跑之王”,他目前仍保持着5项世界纪录,所有这些纪录都在4分钟左右,这正暗合了他小时候买面包的那个承诺。

如果单算主项1500m,从古至今还没有任何田径运动员能达到奎罗伊的统治力:

人类历史上共有7次跑进3分27秒,他占了5次;共有103次跑进3分30秒,他占了29次。

人类历史上前十名的最好成绩,他占了7个;扩大到前十五,他占了9个。

奎罗伊这种霸屏的能力,博尔特无论100m还是200m都无法企及,最接近奎罗伊的是男子800米之王大卫鲁迪沙。

然而1500m又是在众多径赛项目中比较缺乏观众缘的一个,选手之间的“勾心斗角”会让这个项目出现为了金牌放弃好成绩的现象:比如里约残奥会前四名的成绩比当届奥运会冠军还好。

所以英国田径名将塞巴斯蒂安-科爵士曾说:“奎罗伊无疑是最好的中长跑选手,但我的孩子所在的班级不会有人把他的画像挂在墙上,但是当年的刘易斯就有这样的魅力。

不过这种不被过度关注的状态更合奎罗伊本人的心意。

退役之后的奎罗伊会选择参加民间的长跑活动,比如10公里的公路跑,参赛者会多达四五千人。

奎罗伊就像所有初学者那样跟着人群出发,他需要过一段才能找到节奏,通常在这样的大型赛事中,奎罗伊能排在100名左右。

“我听到他们说,‘我至少可以打败奎罗伊一次’,这让我很开心。我现在只是一个一周跑两次步的业余爱好者,能跟着他们一起跑我就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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