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人们得到他们想要的
却又失去他们拥有的
门上的一块斑驳的木板
刻着这么几句话
子子孙孙永保佑
世世代代传香火
——罗大佑《鹿港小镇》
它也给人模糊,有些遥远的印象,止于一系列的联想,因为在这个由熟人构成的世界里,秩序和传统早早地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今年1月份之前,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即使很多个夜晚坐车经过猎德大道,它以各种形式出现在我的眼前:灯火辉煌的楼房,气宇轩昂甚至有些夸张的大理石牌坊,还有从牌坊下鱼贯而出的车流。
CBD的天际线在这里放缓,时间仿佛开始倒流。
一座宏大又极其细腻的村子,一个住着近万人的巨型社区,有充足的理由让人产生好奇欲。
耕道而得道,猎德而得德,这句话出自西汉思想家杨雄,也是猎德村名字的来源。
宋朝开村,历经800多年积淀,水网交错,田野密布,盛产杨桃、甜橙。一个严密有序、亦农亦商的地方,这是上世纪90年代前人们对猎德村的印象。
彼时,它与广州其它的村落一样,变化不大。
1955年村里才有第一条正式马路。
1961年才通自来水和电。
随后的日子,猎德村开足马力,迎来了潮汐式的发展。征地补偿,撤村改制,合建公司,当四周的高楼大厦逐渐逼近的时候,村落也开始自然地向上生长。
巨变发生在2007年9月,猎德村宣布启动整体改造。
民房变小区,小路成大道,村落的身躯和四肢被不断拉长,新的城市中心在此开疆拓土。还有一个个扑朔迷离的「财富故事」,随着猎德村的拔起渐渐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经久不衰。
再后来,就如今日所见。
今日的猎德村,更像一座「城」。
事实上,它的确是按照一座「城中城」来规划的。当我这样的外地人第一次走进去的时候,它的「大」和「身价」都有些让人内心忐忑,望而却步。
但如果忘记这些标签,猎德村其实与其它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车流穿梭的清晨,在日落回家的傍晚,在缤纷的菜市场,在喧嚣的中小学,在绿灯亮起的斑马线,在热气氤氲的路边餐厅,时刻上演着最热闹的生活场面,也赋予一天24小时温度与丰富。
猎德村没有入口,或者说哪里都是入口。
4座大小不一的牌坊昭示它的身份,两边的楹联记录光辉岁月,与十几年前相比,现在的这片地方已经有了更多的人和故事。
湛江人老李在猎德村经营水果店,规模不大,生意很好。他的认知里,猎德村是一个开放式的城堡。不同年龄、不同身份、不同性别的人汇聚在此,彼此有交流,彼此有尊重,人与人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如果包容是猎德村的A面,那么「封闭」就是它的B面。
界线在此表现得非常明显。
快递小哥阿陈聊到一个细节:「这里的快递很不好送,大件多、数量多,通常是一层楼甚至几层楼的居民合起来买。」
——一言蔽之,猎德村有自己的圈子。
⊙一对新人从楼房里走出来。
A面与B面并不对立,归根结底,这是村落变城市之后,乡情的无形延续。
穿村而过的猎德涌,开阔的水岸边,关于乡情与宗族的牵绊还有一些有形的物证。
错落有致的祠堂、香火鼎盛的庙宇、清幽风雅的家塾,雕梁画栋,浓墨重彩,它们与流淌的河涌在一动一静之间合力拥抱猎德村。
猎德村现有15座祠堂,最大、最气派的当属李氏大宗祠。
再走近些观察,房梁屋梁,飞檐翘角,各种水墨丹青沉淀着猎德村民的乡愁,也透露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许。
没有人能离开猎德村。
对原住民来说,这里是故土与琐碎生活的栖息地,传承与根脉深嵌于此。对外地人来说,猎德村也有一些催生向往的事物。比如,庙宇。
祠堂群的另一侧,座落着“文阁庙”与“龙母庙”,庙宇依水而建,香火鼎盛,除了络绎不绝的本地人,还有许多外地人。或避雨瘫坐,或凝神沉思,或诚心叩拜,在猎德村,仙气与人间烟火并不排斥。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但在心理上,我们却能多次出入所在的城池。对猎德村来说,人们的每一次出入都只是生活轨迹的小小变化,因为没有谁能真正离开或者想离开这个地方。
一晃几十年。
猎德村被优雅地改变,也顽强的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