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0年7月5日，西安咸阳国际机场。（视觉中国 /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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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多月中，刘懿发布了16条视频指出西安机场存在的管理问题，被网友称为“机场判官”。
当地市场监管部门已对三家OTA平台进行约谈，责令加强机场周边民宿的信息审核。在线下，联合执法队也进行了重点排查。
“关系到西安的城市形象，我们还是很重视的。”
刘懿是一名自媒体飞行博主，日常研究哪儿有机票羊毛可薅、哪儿的机场服务更好，发布的“机票买贵了怎么退钱”等视频内容更受欢迎。
自2023年9月12日曝光西安咸阳国际机场“免费中转住宿骗局”以来，刘懿已发布了16条西安机场相关视频，指出其存在的管理问题，被网友称为“机场判官”。随着这个系列视频更新，刘懿本想做的西安中转攻略，逐步演变成“谍战剧”，网友们不仅点赞关注，还不断给刘懿提供线索。在刘懿的账号（账号名“这不过分啊”）里，与西安机场相关的视频成了内容“顶流”，不少都有超过三百多万的观看量。
11月20日晚，刘懿再次发布视频称，西安机场周边的酒店、民宿在OTA平台（在线旅游酒店平台）发布虚假定位的酒店信息，他在这些平台上搜到距离机场数百米的民宿，实际上还要坐车前往。此前西安咸阳国际机场负责人在媒体采访时承诺，将针对西安机场存在的问题建立更有力的综合治理机制。
11月23日下午，西安市西咸新城空港新区管委会工作人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当天市场监管分局、综合执法支队、公安广德路派出所及北杜街办工作人员已组成联合执法队，对边方村、大石头村这两个点位的民宿进行检查，督促其进行整改，“关系到西安的城市形象，我们还是很重视的”。
虚假定位的民宿
早在刘懿发布第10条西安机场相关视频后，西安机场已几乎随处可见安保人员维持秩序，此前曝光的违规揽客的“骗子”难觅踪影。11月20日发布的视频里，刘懿为避免泄露行程，特意坐高铁从北京至西安，再乘车去西安咸阳国际机场“巡逻”，证实了机场周边民宿在OTA平台上的定位作假。
在该视频中，刘懿在一家平台搜索直线距离最近的酒店，结果排位第一的“嘉轩精品民宿”标注“距咸阳国际机场直线340米”，实际上乘客抵达的是网约车停车场，属于酒店接机位置；接着他在另一家平台搜索，页面出现多家皇之祥酒店的分店，其中一家为“119米直线距离西安咸阳国际机场”，但打电话时，对方告知酒店在航站楼后边，需要等车接；最后，在第三家平台中“距您直线＜100米”的石头记客栈也是虚假定位。刘懿认为，这些民宿是在OTA平台搞欺诈，属于不诚信经营。
2023年11月20日，刘懿在西安咸阳国际机场，用在线旅游酒店平台搜索附近的住宿点。（受访者供图 / 图）
而在刘懿发布的视频下，不少网友提供了上述虚假定位酒店的差评截图：“没有留意上面写的直线距离，欺骗性太强了。酒店实际离机场8公里以上。说是客栈其实就是机场附近农民自办的房间，卫生房间都是极差的。”也有网友称，线上平台已有旅客评论提到距离远、房型图片造假等问题，但这类民宿在平台上仍排名靠前。
刘懿发现上述民宿的虚假定位，分别定在了西安机场的网约车停车场、T3航站楼、T2航站楼。根据他收集的信息，这些民宿主基本是机场周围边方村及石头村的村民开办，因为距离机场较近，这些村子发展出中转住宿的产业。
11月22日，南方周末记者分别在携程、同程、飞猪等平台上搜索，在酒店列表中仅显示“近西安咸阳国际机场”，但不显示具体距离。再将刘懿视频中提到的三个虚假定位的民宿分别键入搜索，携程平台已将三个店铺全部下架；但有平台仍能搜到嘉轩精品公寓，显示售罄不能预购状态。
飞猪搜索嘉轩商务宾馆的地址页面仍然标注“西安市咸阳国际机场T2航站楼向西约300米”。南方周末记者以顾客的身份拨打电话询问，酒店是否在航站楼内时，工作人员告知在航站楼外3分钟车程的位置，且有专人接送。
刘懿称，这些虚假定位的民宿不仅出现在上述平台，其他平台上同样存在。在另一个OTA平台上，一家20日标注“距西安咸阳国际机场直线小于100米，步行约1分钟”的店铺，22日已修改为“距西安咸阳国际机场驾车4.5公里，约9分钟”。当南方周末记者询问为何之前看到步行仅一分钟的距离时，店家没有正面回复，只是强调“自己在机场外面，机场里面不可能有我们这么便宜”。
11月22日，南方周末记者联系携程、同程、飞猪及美团四个OTA平台，均未获回复。不愿具名的OTA平台业内人士分析，平台在酒店上线前就需要对其地址进行核验，上线后也要做日常核验及巡查，目前出现虚假地址的房源，应该是经营者提供了假的营业执照或者租赁合同，比如合同上的地址和上线地址一样，平台较难辨别。与此同时，各个在线旅游酒店平台还有部分代理房源，而有些房源在一家平台上关闭，又在其他平台再上马甲号，“如果平台没有做有效拦截，查处难度大”。
上述空港新城负责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当地市场监管部门这两天已对三家OTA平台进行约谈，责令他们加强机场周边民宿的信息审核。在线下，他们组成的联合执法队，也针对博主提到的几个问题进行重点排查，包括特种行业许可证、营业执照、门头牌匾的名字是否一致，平台上的图片与实际情况是否一致等等。
旅客维权困境
刘懿发布视频后几天，网友们纷纷留言，说起自己在厦门、昆明、大理、上海等地机场也遭遇过类似的问题，但是其中选择“硬刚”的人不多。
网友张宁在9月4日落地福州机场，当时选择了一家平台介绍离机场仅200米的酒店，图片看起来干净宽敞，结果接机的男子开车十多分钟，把她带到一处自建楼前，说这就是酒店。张宁和酒店前台理论，为何酒店位置、照片都和平台上不一样，对方说“那是老店，已经关了”，并且不提供具体的地址，让她自己怎么来的怎么打车出去。当时已是深夜，张宁再三权衡后只能住下，第二天让接机人员把她送回机场。
“本来想给差评，但是因为他掌握我个人信息，不敢给。”张宁说，她担心被报复，也不想给自己的旅途制造不必要的事端。事情过去几个月后，张宁在刘懿的视频评论区记录了这件事，“希望有更多人看到这些问题，支持他维权”。
在刘懿记录的视频中，他曝光住宿骗局的过程也颇为曲折。9月12日，刘懿作为飞行博主，首次到西安机场体验中转住宿，没想到“骗子”直接在机场门口揽客，冒充免费中转住宿的酒店工作人员，想将他带往付费酒店。刘懿索性录下视频曝光。
网友反映西安机场中转住宿遭“李鬼”揽客，机场承诺将持续改进旅客体验。（视觉中国 / 图）
9月20日，陕西机场公安局表示已加大巡查管控力度，严厉打击冒充工作人员揽客乘车、住宿等违法扰序行为，9月来已处罚148人次，行政拘留3人。但很快，刘懿再次抵达西安机场时，骗子仅从机场324门转移到322门，保安没有有效拦截。其间，刘懿开始收到各种投诉及私信威胁。
待到刘懿第三次落地西安机场，保安的关注对象变成了刘懿本人，刘懿提到保安在他经过时，往对讲机里喊“他过去了”。在那次行程中，还有网友告知刘懿的行程信息被泄露。根据网友提供的截图，10月24日刘懿在深圳办理值机飞往西安，18:42西安机场的黑车群里出现了刘懿即将去西安的消息，提醒大家小心。为此，刘懿不得不报警处理。
在接下来的视频里，他曾表示将买15张机票，每周从深圳飞到西安一次，到机场巡查改进情况。他认为，相对于普通旅客，他作为飞行博主能享受许多航司的赠票及折扣，这提供了维权基础。
但刘懿说，针对他个人信息泄露案件，后续处理并不尽如人意。警方找到了散播信息的保安，却无法更深入追究是谁泄露的。他对此也能理解，旅客个人信息泄露涉及链条太长，难以追查。
南方周末记者数次电话联系陕西省公安厅机场公安局，均未接通。
刘懿坚持维权的勇气引起了许多粉丝共情。刘懿说，自己后台收到最多的内容是各地网友的求助，包括机场被偷手机的、被骗住宿的等等，“大部分我只能安慰一下”。而刘懿和机场相关部门的沟通一直属于“隔空对话”，刘懿称，机场管理部门曾在第二次发相关视频后联系过他，表示希望他能到西安当面沟通，刘懿觉得不大方便，婉拒了。
上述空港新城管委会负责人表示，西安咸阳国际机场、西咸新区空港新城、陕西省公安厅机场公安局已于10月20日组建了综合治理办公室，对机场航站楼的揽客行为等进行整治，目前这一问题已基本解决。他们在11月23日和刘懿取得进一步联系，将针对他反映的问题不断地改进。“有这样的热心的博主给我们指出一些发展中存在的问题，我们去改正它，我觉得也是帮助进步。”
2023年11月24日，刘懿再次更新西安机场系列视频。他让粉丝前往体验西安机场周边民宿，指出这些民宿还存在照片与实际情况不同、门店招牌不一致等问题，“接下来我要看看这次整治（指23日当地监管部门的联合整治行动）会不会带来好的结果”。
（文中刘懿、张宁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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