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种菜真的能让人实现「蔬菜自由」？别天真了

小红书这个以种草起家的互联网社交平台，最近正在「转型」种菜。

如果在小红书搜索「阳台种菜」，能收获超过 4 万条笔记，记录了各位「生活方式」博主的 3 平米田园生活 —— 人们正在阳台合力再造一个山东寿光，性感且美丽。与此同时，搜索「阳台种花」，所得笔记不过一半而已。

因疫情被困家中的上海居民，经历了高速抢菜后，逐渐过渡到被蔬菜礼包三巨头支配的恐惧：胡萝卜、土豆、洋葱。胡萝卜和土豆尚可充当主食，但多用作调味的洋葱带来了难题：如何大规模食用？难题自己解决了难题，温室内的洋葱迅速生根发芽，几乎是逼着人们将它置入空杯。一个因易得价廉而长期被忽视的蔬菜，成了众人家中的一道风景，蔓生的根和翠绿的叶，丈量着居家生活。一时，「居家水培洋葱」竟成了小红书热门打卡话题。

小红书博主拍摄的阳台菜园。© 土豆炖排骨

于是，越来越多的蔬菜被架上了水培的洪流，或救急或解闷，阴差阳错地以特别的笔触记录了时代。闲置的杯盘碗盏中，今春的居家水培蔬菜大致有两个方向。

一是解馋救急：小葱只留葱白，水培后能迅速发出绿叶；蒜头加水，也能窜出一片绿意；生菜、上海青这类叶菜的芯也有一定的再生能力，进程虽慢，但居家的时间似乎对冲了这种等待；而用黄豆、绿豆生豆芽，似乎能最便利地完成每日的蔬菜份额。

二是苦中作乐：这几乎带上了一丝禅意，土豆虽然发芽，但物资日渐充足，水培之，倒可以预期它如小丘般的块茎上延伸出茎叶花，美如盆景。胡萝卜的橙红色更让水培后的造景有了金绿山水的意趣。

番茄观赏性强、结果多，成为许多人阳台采选的首选种植品种。© anasitasia

1958 年汪曾祺因右派身份被下放张家口沙岭子农业科学研究所，摘掉帽子后一时无处可去，于是被调至研究所下属的沽源马铃薯研究站，专画各色土豆，后来还出了一套《中国马铃薯图谱》。用汪老的话说，土豆开花时，「洋洋大观」，他每日也就是摘几朵花，几片叶子，坐下就画，等花叶都画过了，也就到了从土里翻出土豆的时候了。在写给友人的诗中，「坐对一丛花，眸子炯如虎」，对着的也是土豆花。汪曾祺当时的情趣，大概能给今日上海居家的人们一点安慰吧。

如果说疫情下的水培蔬菜多少有点「苦中作乐」的情趣，那么阳台种菜，实际上已经成为一门颇大的生意。近日，淘宝网发布的《2022 阳台种菜报告》指出，通过网络购买蔬菜种子的人数已经连续三年增幅超过 100%，其中最爱购买蔬菜种子的城市，居然是上海。2022 年，阳台种菜家已经身体力行地撑起一个百亿市场，从网上超 3000 种蔬果种子库里，挑选属于自己的菜。

曾经嫌弃长辈在小区绿化带、楼顶以及厨房阳台见缝插针都要种点菜的年轻人，自己的种菜基因也在觉醒，这个春天，如同海子诗里写到的，无数年轻人，开始关心粮食和蔬菜。

所以阳台种菜真的能实现「蔬菜自由」？

梁小维和妻子李希子（微博家居博主 @xidylee）生活在四川省绵阳市，租来的工作室带着一个约 70 平方米的院子。按照他们的说法，这片院子基本能满足一家三口的当季蔬菜供应，甚至还能「接济」亲友。此刻他们的小院子能吃到空心菜、蔊菜和红薯叶，而小白菜和青菜这类在冬季种植的品种还是需要去市场购买。

叶科，成都市蒲江县西来镇麦昆塔社区成员，社区目前共有 60 多名社员，负责社区的蔬菜生产。以生态种植方式、顺应节气种植生产各种蔬菜，不使用化肥和农药，也不使用地膜、大棚等反季蔬菜常用技术，从育苗开始，自制堆肥。目前社区的 7 亩菜地需要两名全勤劳动力，每天 8 小时每周 6 天管理全年接近 100 种蔬菜。在社区奉行的生态种植方法下，一亩地一年总计产量在 3000 斤左右，按照社区每人每天 1.5 斤的蔬菜需求，目前社区蔬菜的自给比例接近 70% ，并有进一步提升自给比例的前景。

梁小维和妻子李希子从阳台采摘下来的新鲜蔬菜。© xidylee

但回到城市公寓阳台的种菜场景，想要通过阳台这一方小天地获得蔬菜自由，难度很大。

科普网站果壳曾在一篇文章《靠阳台种菜实现蔬菜自由，有谱吗？》中粗略测算，「在一个没有严寒酷暑暴雨台风的世界，要实现两人家庭蔬菜勉强供给，在低技术和管理水平下，大约需要 20 平米阳光普照的土地 + 日均 2 小时劳作。」结合一份以 32 个省份 7600 户 70～90 后业主为调查样本的《中国住宅阳台整体装修消费趋势报告》，30% 以上家庭的阳台面积达 6 平方米，而平均阳台窗户面积为 15 平方米。城市公寓居民距离蔬菜自给自足，大概还差一套朝向理想、阳光充足、一年四季均可播种蔬菜的住宅，并愿意承担自己种出来的菜综合成本高达 20 元/斤的事实，其中还不包含地价（上海 2022 年 4 月的平均房价达到 6.95 万元/平米）。

有着 11 年阳台种植经验的张宁夏曾经说，「现在年轻人其实不是追求蔬菜产量多少，而是享受开花、结果和收割的过程。」

刚拔出来的带着泥土的新鲜水果萝卜。© Siktterphoto

一如疫情期间的水培洋葱，从一开始目的就不是蔬菜自由，而是在这个愈发不确定的时代里获得些许安慰 —— 原本只有钢筋水泥的狭小空间里挤出一抹新绿，在可预期的将来，可以为蛋炒饭撒把葱花，或者为沙拉加一味原料，这其中的掌控感和安全感，珍贵且治愈。

水培是一时兴起，土培才能天长地久。通过对多位种菜达人的研究发现：新手入坑，还是土培好。

首先是土壤。清水里营养成分缺乏，无法长期支持蔬菜存活。而土培相对成熟、经济，可以选购无虫害的营养土，等有了经验，还可以用椰糠、陶粒等材料调配适合在地气候的专属土壤。

其次是器皿。如果家中有闲置花盆、铁盒、塑料箱等，不妨先用起来，注意让容器透气排水。塑料瓶、可乐罐养香草十分适宜，盛放鸡蛋的纸盘子虽然浅，但对小葱这类浅根系的蔬菜特别友好。只要人力和关心足够，任何器具都是绿洲。外卖餐具也可以实现再就业，降低碳排放。

接着是品种。居家种菜的品种大有讲究。梁小维在介绍种菜经验时提到，在第一年小有成效后信心膨胀，采购了很多稀有品种，结果失败。最后还是抄了周围居民的作业，选取了适合当地土壤和气候的常见品种，才逐步实现了蔬菜自给。

对新手来说，应该选择适应性强、护理成本低的种类。尤其是密植、浅植、矮株、速生、可以多次采摘的蔬菜，以及用量不大的香草类蔬菜。蝉联淘宝销冠的韭菜、今春夺魁的香菜都是这类；樱桃小萝卜、空心菜、生菜这种一月左右就能尝鲜的品种也是新手包必选；辣椒、番茄、茄子的生长周期长、植株偏高，需要综合经验、空间来选择，但它们开花结果时极高的颜值，也一直跻身阳台种菜的顶流；丝瓜、黄瓜等爬藤类蔬菜次之，更适合有空间搭架的露台。

其实，阳台种菜达人最推荐的新手品种还是香草。西式的有罗勒、百里香、薄荷三大件，东方的香葱、香菜、蒜苗也是新手友好。这些香草本身有着强烈的气味，虫子不爱，也因相对少的用量，可以让人轻松实现品类自由并能绿化屋内一角。

最后，不要把阳台种菜当作解决具体困境的方法。现代生活的幸福程度大概率要依赖现代城市的专业和高效，希望当下部分朋友的遭遇只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阳台种菜，就像是跟着直播运动，它是生活的一个碎片，可以从中折射出自己的理想生活。而真实的生活，远比理想困难，也更宏大精彩，更值得认真去过。

愿你从今天起，开始心怀慰藉地关心粮食和蔬菜，尤其是蔬菜，特别是蔬菜。

参考资料：

《95 后成为阳台种菜主力军：「韭菜」们更爱韭菜》，未来商业观察

原文地址：点击

(xxx)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