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八年来,顿巴斯人民到底经历了什么?

2022-04-30 星期六

基本信息

译者按:自俄国侵乌战争爆发以来,顿巴斯地区长期被支持俄方的舆论(无论是“黄右圣爹”还是带有朴素正义感,真心关心顿巴斯地区的网友)塑造为俄国入侵的“大义名分”,然而,顿巴斯地区何以至此,如今的情况又是如何?本人对这一问题进行了非常重要的历史梳理。本文于2022年3月25日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一个月之际发表在罗莎·卢森堡基金会。文中作者利用数据和资料梳理了2014年冲突以来乌东分离地区在经济和政治上的断崖式滑坡,并指出了在如今形势下,这两个地区在事实上已经彻底依附于俄罗斯但却比俄罗斯更加糟糕的现状。作者认为,乌东分离地区的未来很可能会像南奥塞梯和德左一样,成为俄罗斯保护伞下苟延残喘求生的准国家,但比后两者还要更糟糕的是其在八年俄罗斯化下对俄罗斯更大的依赖性。这篇文章从事实梳理延伸出局势分析,有助于帮助读者更好理解俄乌冲突的事实全貌,或也可以对俄罗斯当局对其与各后苏联国家的关系有如何构想略知一二。


文献来源:

Savelyeva, Natalia. (2022).Eight Years of War before the War: How eastern Ukraine’s breakaway provinces lost everything and gained nothing through integration with Russia. Rosa Luxemburg Stiftung. 2022.3.25.


作者简介:

Natalia Savelyeva:前俄罗斯秋明大学高等研究院助理教授(2017-2019),将入职欧洲政策研究中心(Center for European Policy Analysis)。

战争之前的八年战争

——乌东分离地区如何在脱乌入俄中变得一无所有


作者:Natalia Savelyeva

编译:Kvanti!


2022年2月,俄罗斯宣布承认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以下简称顿人共和卢人共)【译者注:顿人共和卢人共所在的乌东顿涅茨克州和卢甘斯克州统称“顿巴斯地区”。本文也常用顿巴斯统称两个分离地区,但顿人共和卢人共并未占领顿巴斯两州所有的领土。因此文中会有“政府控制领土”和“非政府控制领土”的区别,前者指乌克兰政府控制区,后者指两个分离地区。】这两个乌东分离地区为独立国家。而就当专家民众还在猜测这两个地区和乌克兰局势的前景之时,俄罗斯军队就悍然入侵了乌克兰领土。

 

普京和俄国官方用顿巴斯地区人民在八年间受到的痛苦待遇和“种族灭绝”行为来为自己的入侵行径作辩护。“让顿巴斯人民和平生活”也是很多俄国人支持他们政府在乌克兰进行“特别军事行动”的口号和理由之一。

 

然而,这两个不受承认的人民共和国在俄国入侵前夜就已经形势严峻,而且这并不仅是由于其所宣称的“乌克兰侵略活动”。在饱经八年战乱之后,顿巴斯这片原乌克兰最富庶的地区之一如今已经赤贫化,而且在事实上被并入俄罗斯和去乌克兰化。尽管这一形势是多方面因素的结果,其中也有乌克兰对叛乱地区的政策问题,但俄政权首先应为这一地区的现状负责,因为正是俄罗斯在其对这一地区经年累月的提供“支持”之后,一手造成了后者除了彻底顺从前者之外别无选择的事实。

从繁荣到经济衰退

 

在2014年年初,当反入欧游行分子开始在顿巴斯地区得到当地人更多的支持之时,不少观察人士宣称顿巴斯地区是乌克兰经济的拖油瓶。但与此同时,不支持亲欧游行的亲俄顿巴斯人则持相反观点:“顿巴斯供养乌克兰“成为支持本地区要求更多独立地位的最主要论点之一。

 

而事实上,这两种说法都不对[1]:顿巴斯地区的人均产出和乌克兰平均是接近的。虽然顿巴斯对乌克兰经济贡献很大,但其煤矿、钢厂、焦化厂、化工厂和燃煤发电厂也享受了大量或明或暗的补贴,其形式包括慷慨大方的国家订单、出产价格管控和形同虚设的环境污染处罚。这里问题在于,虽然顿巴斯地区整体对于基辅当局来说既不是国家计划外转移支付的净贡献者,也不是国家平衡地区发展补贴的净受益者,但是它战前的经济结构就成为了分离以后的七年里面临的经济问题的主要因素。

 

2014年以前,顿巴斯地区是一个相对富裕但是经济已经开始下滑的地区。它的经济重心依然在采矿和采石行业,但是服务性行业推动了其经济的大部分增长。顿巴斯地区在后苏联时期乌克兰的经济比重逐年下降,从1996年占17.3%的GDP比重下降到2013年的14.5%。不过地区薪资水平仍在乌克兰位居顶层。就总可支配收入而言,顿涅茨克州在整个2000年代仍然是乌克兰仅次于基辅的第二繁荣的州(卢甘斯克州长期落后)。顿巴斯的收入水平比全国平均水平高6%,而顿涅茨克州居民的收入水平甚至比乌克兰人均水平高12%。

 

在冲突的头四年里,顿巴斯的GDP总量,按当地货币不变价格计算,只剩下2013年水平的38.9%。在非政府控制区,工资大幅下降:2016年,顿人共的平均月工资是战前水平的38%,而在卢人共则只有34%。这几乎是同一地区政府控制的领土上平均工资水平的一半。收入的下降反映在消费需求的急剧下降上:2017年整个地区的总零售额仅在2013年的38.6%至44.8%之间。

 

2017年,叛军领土和乌克兰政府控制的领土之间的所有合法经济往来全部停止。乌克兰宣布进行 "经济封锁",两个人民共和国则以 "国有化 "乌克兰企业作为回应。由于原材料的短缺(这些原材料以前由政府控制的领土供应),这些被新征用的钢铁厂立即停止了生产。

 

2017年5月4日,俄罗斯总理迪米特里·梅德韦杰夫指示联邦国家储备局从国家储备基金中提供100亿卢布用于 "补充黑色金属工业所需的原材料"[2]。通过"国有化"没收的资产被整合到ZAO VneshTorgServis(ZAO为俄语对非上市股份有限公司的缩写的拉丁转写),这是一家在南奥塞梯——俄罗斯支持的格鲁吉亚北部分离领土——注册的公司。

 

南奥塞梯成为一个支付中心,顿巴斯的资金通过其流向俄罗斯,而换来的货物则以相同渠道返回[3]。这就像一场绕过欧盟、美国和其他国家对与分离领土直接贸易的人实施的制裁的接力。然而,"国有化 "也导致了进一步的衰退。VneshTorgServis一直被拖欠工资和激增的债务所困扰,在新馆疫情引起的衰退中首当其冲[4]。DNR的税收和关税部在2021年1月表示,该公司在2020年的出口量减少了45%,这是2020年前11个月DNR整体出口量下降26.6%的主要原因。

 

总的来说,战争导致顿巴斯地区迅速而严重的去工业化,工业产出和对外贸易大幅下降。2020年,当地大多数工厂的产量为战前的15~20%。一些工厂被摧毁,另一些则被洗劫一空——机器要么被运到俄罗斯境内,要么被当成废品变卖。对其中许多工厂来说,重新开工已经变得遥不可及。在俄罗斯零售商在该地区开店后,当地最大的零售连锁店Amstor也于2017年关闭。


人民游行反抗的“人民”共和国


对赌涅茨克和卢甘斯克被占领区的许多城市来说,矿企就代表了整个经济所依赖的关键命脉。在2014年开始的军事冲突之前,由于许多煤炭企业无法盈利,因此乌克兰政府对其进行补贴,以遏制其所在城市的社会紧张局势。2015年初,分离地区的矿场和工厂靠之前和平时期乌克兰政府的投资继续运营[5]。本来在这些投资用完后,就该是矿企靠这些自称为"共和国 "的政府的补贴来维持运营的时候了。但新政府的补贴却没有来。于是生产设施、劳动保障、工资和就业的滑坡随之而来。

 

自2014年起,22家在卢甘斯克非政府控制区和19家在顿涅茨克非政府控制区的煤矿倒闭,导致6万个就业岗位流失。许多定居点不再有企业来支撑当地的经济生活。

 

关闭的矿井遭受水灾,又造成了严重的环境威胁。顿巴斯已成为世界上第三大遭受矿业污染的地带,面积约有16000平方公里。同时,小规模、不正规的煤炭生产又事实上已经被合法化。据东方人权小组(East Human Rights Group)称,与战前相比,当地矿工的工资下降了10倍[6]。2020年,卢人共和顿人共开始关闭以前属于乌克兰公共部门的煤矿,超过3万个工作岗位流失。根据官方文件,受雇于亏损煤矿的工人在2014~2020年期间遭到解雇,被拖欠的工资也没有得到偿还。

 

分离共和国控制范围内的工人抗议活动早在2015年就开始了。拖欠工资是起义的最常见原因。然而,由于所有的独立工会在2014年被禁止,而 "官方 "工会又不代表工人的真正利益,被占领土上的所有抗议活动都是由自我组织的团体进行的,并不具有系统性。东方人权小组在2015~2020年期间记载的15次抗议活动中,有6次是矿工的抗议活动。其他抗议活动发生在公共交通和工厂工人中,2016年,卢甘斯克的企业家们还对加税进行了抗议。

 

但最严重的抗议活动发生在2020年夏天。卢甘斯克地区新尼卡诺(Nikanor-Novaya)煤矿的矿工们发起了自军事冲突以来第一次激进的矿工抗议活动。在俄罗斯占领军宣布关闭这座佐林斯克镇的经济命脉的计划后,抗议活动持续了六天,得到了当地的广泛支持。直到得到承诺将支付他们被拖欠的287万美元工资,并将在其他矿场为他们找到新工作之前,工人们一直拒绝离开矿场。

 

6月下旬,共青团(Komsomolskaya)矿区也发生了类似的抗议活动。在某种程度上,这两次抗议都是成功的——如果单看工资要求得到满足了这一项的话。当地警察拒绝执行当局的审讯抗议者家庭成员的命令,但当局的反应更加激烈。在抗议活动的第四天,当地移动通信和高速互联网被切断,城市的出入口被关闭。38人被逮捕,其中3人失踪,至今下落不明[7]。当局宣布,抗议活动是由外国"有影响力的代理人"和"特务"组织的。

 

尽管受到了制裁,"人民共和国"的大部分煤炭可能还是通过俄罗斯销往了外部市场,这使得参与这一过程的中间商受益。一项调查[8]发现,大部分煤炭在被重新归类为俄罗斯产品后,被运往印度、白俄罗斯和乌克兰。在某些方面,顿人共的经济类似于一个巨大的洗钱阴谋:虽然俄罗斯来的钱填满了国库,公共部门工人的养老金和工资都是从国库中支付的,但当地企业生产的大部分收入都归私人所有。"他们利用这些矿井,只需要支付一点零碎的工资,就可以一本万利地出口煤炭。这就像一个私营企业,利用殖民阴谋敲诈顿巴斯的所有资源",记者杰尼斯·卡赞斯基(Denis Kazanskiy)这样描述这种情况。2019年10月,VneshTorgServis对顿人共国家预算的债务为4亿美元。在两个共和国的所有主要工厂在2021年被移交给俄罗斯商人叶夫根尼·尤尔琴科(Yevgeni Yurchenko)的公司控制后,情况有所好转,不过只是稍微好转。

 

经济衰退加上侵蚀该地区工业设施和预算的非法行为,使得两个分离共和国完全依赖于俄罗斯。在乌克兰于2017年停止向该地区输送所有货物和电力后,俄罗斯成为不受承认的两个分离地区的唯一经济伙伴,它们的"国家预算"也严重依赖于俄罗斯的资金。在2016~2017年,已经有90%的“国家预算”资金来自俄罗斯——这种趋势一直持续到2022年。


像俄国一样,但是更烂


在维克多·亚努科维奇于2014年2月离开乌克兰后,乌克兰的国家结构就基本上崩溃了。在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地区的地方行政机构被占领的同时,不受承认的两个人民共和国经历了一个短暂的动荡期。在那段时间里,许多代表当地居民发起的自下而上的动议被提了出来。然而,这些动议到2014年秋天就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事实上按照莫斯科背书的当地代理人的决定行事的国家结构。

 

总的来说,"人民共和国"的政治制度与俄罗斯的非常相似:所有政党、工会和组织都被完全纳入国家机器,不受任何计划外的政治干预。由于两个共和国在军事和经济方面完全依赖于俄罗斯,这种状况很快就得到了巩固。参加2014年起义的很大一部分人很快就从决策机构中被剔除。地方动议也被解散了。在战争的头几个月有效控制领土的军阀和非国家武装团体失去了权力。因此,不足为奇的事是,对人民共和国的政治制度最顽固的批评者正是那些积极参加了2014年起义的人士。他们要么被杀,要么被迫逃亡,要么服从于克里姆林宫强加的新政治秩序。

 

在这两个自称的国家成立以来的八年里,有许多侵犯人权的行为。一些乌克兰监狱成为新成立的国家机构的一部分。早在2016年,人权活动家就报告说,有5000名囚犯被单独关押,如果他们拒绝无偿工作,就会被拷打、挨饿或遭受酷刑[9]。从一开始,非法拘留、酷刑和杀戮行为就成为人民共和国的一部分。这些行为被各个武装团体和军阀以及新成立的民兵和特别安全局所一贯采用。

 

公开表达亲乌克兰政治观点的人会被拘留[10]。最出名的例子是斯坦尼斯拉夫·阿谢耶夫(Stanislav Aseyev),他因在乌克兰媒体上发表对顿人共生活的观察评论,在顿涅茨克的隔离监狱(Izolyatsiya prison)被拘留了两年半多时间。2019年11月,一名来自卢甘斯克的企业家因表达亲乌克兰的观点被拘留,并因"叛国罪"被判处13.5年监禁。2020年夏天,一些Telegram频道因报道矿工的抗议活动而被封禁。

 

2020年6月,顿人共刑法中加入了关于"资助极端主义活动"的新条款。它规定,"支持极端主义社区或极端主义组织的活动 "将被处以最高8年的监禁。2021年4月,刑法中增加了另一项条款,规定对在公共场合和在社交网络上的诽谤行为进行"刑事处罚"。修正案还引入了劳动教养和最长两年的监禁等惩罚措施。卢人共法律中也实施了类似的修改。2014年后,许多人权活动家不得不离开两个地区,留下来的人不得不在面临受到当地民兵和特勤部门虐待的威胁下继续活动。

 

两个"人民共和国"都在2020年从国家语言里废除了乌克兰语[11]。从那时起,当地学校不再教授乌克兰语或乌克兰历史。在2020年之前,尽管比重有所下降,这些科目仍还在授课。自此乌克兰语从公共领域消失了。在冲突前不久或冲突期间出生的孩子不再是 "乌克兰人"——他们不说乌克兰语,不了解乌克兰历史,也不认为自己是乌克兰人。他们不知道或不记得在乌克兰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同时,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简称OHCHR,或者人权高专办)报告了一些案件,其中当事人被拘留并不仅仅是因为表达了亲乌克兰的观点,而且是因为表达观点的时候使用的是乌克兰语[12]。2020年4月10日,顿人共秘密警察逮捕了一名男子,据说他用乌克兰语写歌和唱歌,支持乌克兰,并在社交媒体上批评武装团体。

 

对人民共和国的政策和社会状况持批评态度的分离主义支持者也无法从铁拳中幸免[13]。2020年12月,知名分离主义博客作者罗曼·马内金(Roman Manekin)因批评DNR的武装暴徒而被怀疑是 "乌克兰间谍 "遭到逮捕。2020年1月,一名当地的博主和公共议院(Public Chamber,就社会和人道主义问题向顿人共"首脑 "提供建议的机构)成员在顿涅茨克被捕,因为他批评一个地方行政机构的腐败,以及武装团体对无顿人共护照车牌的人的扣留。他被判处九个月的监禁。

 

顿人共和卢人共的政治舞台完全由俄罗斯控制并忠于俄罗斯。不仅言论自由受到压制,而且任何和所有的政治竞争都被消灭了。顿巴斯的分离主义官员没有一个是自由选举产生的,他们事实上的政府运作极其不透明[14],因此很难辨别他们相对于俄罗斯政府来说实际上有多少自主权。

 

在2018年的最近一次选举中,莫斯科首肯的领导人——DNR的杰尼斯·普希林(Denis Pushilin)和LNR的列昂尼德·帕斯特尔纳克(Leonid Pasechnik)——几乎毫无争议地赢得了只有执政党和分票党派(spoiler parties)【译者注:即指由于政纲相近因而会产生摊分同一派选民选票情况的党派,在这里指的就是政治观点和执政党一致、都忠于莫斯科的非执政党派。】才能参加的选举。参选党派的名单由忠于共和国人民[15]的当地人组成,然而在当地注册的共产党却甚至不被允许参加选举。对人民共和国现任领导层的唯一真正反对声来自于有影响力的分离主义老兵,但当局挫败了他们的政治抱负:由顿人共的创始人之一、前立法机构负责人安德烈·普尔金(Andrei Purgin)创建的顿巴斯共和国党(Donbas Republican Party)被拒绝注册[16]。2021年,两个共和国的领导人都公开加入了统一俄罗斯党,这正是俄罗斯最大最有权力的政党。

 

根据不同的估计,目前D PR和卢人共控制区的人口只有其在2014年超过400万人口的45%~70%。2019年,普京签署了一项法令,给予顿人共和卢人共的居民通过简化程序获得俄罗斯护照的机会。到2022年1月,超过72万名顿巴斯居民已经拥有了俄罗斯护照。现在,这些人被视为 "居住在顿巴斯的俄罗斯公民",这产生了多种影响。撇去其他的不谈,他们拥有在俄罗斯选举中的投票权。在俄罗斯的罗斯托夫地区开设了额外的投票站,以允许这些新晋的俄罗斯公民——大概都是忠于普京的人[17]——在2021年的最后一次俄罗斯国家杜马选举中投票。顿人共和卢人共政府提供了825辆大巴和12列火车[18],将所有想要投票的人带到罗斯托夫。一些选民在投票站前才收到他们的俄罗斯护照[19]。


接下来呢?


两个 "人民共和国 "在俄罗斯政府承认其独立和普京发动对乌克兰的战争的时候已经事实上并入了俄罗斯联邦。他们已经在经济上完全依赖俄罗斯,在政治上也完全忠诚。

 

实际上,分离共和国的政治制度就是俄罗斯政治制度的痛苦复刻,没有竞争也没有民主机构,活动家被镇压,新的法律使得任何对现有政治秩序的批评都有风险。

 

顿人共和卢人共的经济也几乎完全被摧毁:大部分的矿场和工厂都关闭了,其中一些无法重新开工,因为它们的基础设施不是严重破损,就是被摧毁,或者被洗劫一空。而对俄罗斯的依赖在过去两年里才有所增强,由于疫情的限制,前往乌克兰控制区的渠道受到限制,“接触线”(contact line)上过境点的数量急剧减少[20]。八年的冲突既剥夺了顿巴斯非政府控制区与乌克兰重新融合的可能,也剥夺了其独立于所有现有政治实体之外继续存在的可能。

 

等待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的所谓“人民共和国”的是什么样的未来?在俄罗斯于2022年2月21日承认它们的独立之前,它们设想的命运是成为俄罗斯对乌克兰进行控制的杠杆。然而,只有在分离区根据明斯克协议重新融入乌克兰,给予它们广泛的自治权和对乌克兰国内和外交政策的影响的情况下,这一前景才有可能。但这一切并没有成为现实。

 

近年来,这两个共和国在经济、政治和文化方面的整体发展轨迹与乌克兰渐行渐远。俄罗斯承认了它们的独立,随后不久又入侵了乌克兰,这使得它们与乌克兰彻底分离。同时,俄罗斯又从未宣扬过任何吞并这些领土的意图。大多数仍然居住在顿人共和 卢人共的人民可能更倾向于领土吞并,但比起去真的吸收一个经济遭到灾难性破坏的地区,继续让其存在并成功自己洗钱和攫取资源等目的的工具,对于俄罗斯来说显然更有利。

 

无论它们的 "独立 "是否能得到国际社会的承认,顿人共和卢人共都无法独立生存。对于它们而言,现在很可能只剩下一条路可走:即成为像南奥塞梯或德左一样的准国家,不被国际社会承认,但能在俄罗斯的保护伞下勉强生存。然而就顿巴斯而言,过去八年的俄罗斯化意味着它们可能会比其他两者还要更加严重地依赖于俄罗斯。


注释:

[1]https://www.tandfonline.com/doi/full/10.1080/09668136.2019.1684447

[2]http://www.vpg.net.ua/fullread/456

[3]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ews/world/wp/2018/11/21/feature/how-russia-avoids-sanctions-and-supports-rebels-in-eastern-ukraine-using-a-financial-system/?utm_term=.e53deaaf5ebd

[4]https://civicmonitoring.org/wp-content/uploads/2021/04/report2020_2021_Eng.pdf

[5]http://www.vpg.net.ua/fullread/458

[6]http://www.vpg.net.ua/fullread/458

[7]https://donpress.com/news/23-05-2021-mgb-ustroilo-okhotu-na-aktivistov-zabastovki-rabochikh-alchevskogo-metkombinata

[8]https://inforpost.com/news/2021-01-03-30013

[9]https://www.bbc.com/news/magazine-37512356

[10]https://ukraine.un.org/sites/default/files/2021-12/UkraineCivicSpace2021-EN.pdf

[11]https://svoi.city/articles/97801/kak-eto-prepodavat-ukrainskij-v-okkupacii-na-donbasse

[12]https://ukraine.un.org/sites/default/files/2021-12/UkraineCivicSpace2021-EN.pdf

[13]原文此处引用了一个无效地址

[14]https://freedomhouse.org/country/eastern-donbas/freedom-world/2021

[15]原文如此

[16]https://carnegiemoscow.org/commentary/84089

[17]https://meduza.io/feature/2021/09/19/my-tut-vse-za-putina-tak-svoim-i-peredayte

[18]https://meduza.io/news/2021/09/15/zhiteley-dnr-s-rossiyskimi-pasportami-otvezut-na-vybory-v-gosdumu-na-825-avtobusah-i-12-poezdah

[19]https://meduza.io/news/2021/09/18/v-rostovskoy-oblasti-izbiratelyam-priehavshim-iz-dnr-i-lnr-vydali-rossiyskie-pasporta-pryamo-pered-golosovaniem

[20]https://reports.unocha.org/en/country/ukraine/card/0H1uOW98Ca/

本期译者:Kvanti!

责编:白山、Keyin

排版:江春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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