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最差只有更差，扎克·施耐德这回还有啥理由？

《活死人军团 Army of the Dead 》

在《活死人军团》（Army of the Dead）开场后的第三十分钟，由戴夫·巴蒂斯塔（Dave Bautista）饰演的主人公对着镜头说出这样一段话：“想一想，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救了这么多人，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可是如果，仅此一次，我们为自己干一票呢？”对于普通的观众，这是招募队友时一句简单的对白。不过对于那些熟悉导演扎克·施耐德（Zack Snyder）的人，这段话有着完全不同的含义。它是一句宣言，一个给忠实粉丝埋藏的小彩蛋，或者说是扎导本人心声隐晦地流露，其意思只有一个：“这一次我要给自己拍电影。”  

《活死人军团》剧照

作为一部完全拍给自己的电影，《活死人军团》确实有着诸多的特别之处。影片最初的构思在2004年就已出现，那时扎导刚刚为华纳完成自己的长片处女作《活死人黎明》（Dawn of the Dead）。有趣的是这部电影同样是丧尸题材，翻拍自乔治·罗梅罗（George A. Romero）的同名作品。此后的15年中，扎导一直与同华纳合作。从《斯巴达三百勇士》（300）到《守望者》（Watchmen）再到DC扩张宇宙（DCEU），他的名声越来越大，受到的争议也越来越多。2017年随着院线版《正义联盟》（Justice League）的上映，他和华纳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即便在4年之后华纳迫于压力放出了《正义联盟》的导演剪辑版，也失去再次合作的可能。就是此时Netflix犹如救世主般出现了。它先是从华纳那里买下了《活死人军团》的版权，又慷慨地给了9000万美元的预算。最重要是比起前东家，Netflix这个金主爸爸从来不干预导演的实际创作，这样的待遇可是扎导自出道以来从没有享受过的。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但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活死人军团》剧照

《活死人军团》的故事发生在赌城拉斯维加斯，因为一场意外，这里已经变成了由丧尸占据的死城。一群雇佣兵接受了神秘金主的委托，需要在核弹爆炸之前拿走锁在金库里的2亿美元现金，其中的一部分则可以作为他们亡命之旅的回报。同时电影还包含了另一个故事，一位父亲需要取得女儿的谅解，重新去修复破碎的亲情。

如果说几个月前的导演剪辑版《正义联盟》是扎导给粉丝的一个交代，需要尽量满足导剪运动中的支持者，那《活死人军团》就是他给自己的一个交代。在没有了投资方的约束彻底放飞自我以后，整部电影处处都流露出“这次没人管我，老子就是要这么玩”的任性。于是乎电影不去交代丧尸真正的来源，也没有刻画整个世界的面貌，甚至连几位人物的前史都只有模糊的描述。相反它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新奇的怪点子上，还有那些血肉横飞的爆炸场面。

《扎克·施奈德版正义联盟》海报

确实《活死人军团》充满了让人难忘的瞬间：一只失去了右眼丧尸化的老虎在城市中的废墟中游荡；一群有组织有纪律并且由一对情侣领导的丧尸大军，黄昏中飞向灿烂夕阳的逃亡直升机，还有和丧尸搏斗时伴随着鲜血落下的漫天纸钞。说它们是创新也好，是恶趣味也罢，至少特点足够鲜明。再加上扎导引以为豪无人能学的慢镜头，确实让整部电影在画面上比起同类型的作品有着更多的噱头。

《活死人军团》剧照

可是除了这些瞬间，《活死人军团》还剩下其他呢?对不起，似乎没有。扎导的叙事能力本来老生常谈的重大缺陷，到了这里不但没有丝毫地改善，反倒变本加厉，糟糕到了放弃治疗的程度。整部电影2个半小时的片长，真正进入拉斯维加斯开始行动已经拖拖拉拉地到了第50分钟。前面花费大段时间介绍小组成员，结果都是蜻蜓点水，不仅没留下深刻的印象，也没有对后面剧情的发展起到帮助的作用。到了影片的后半段，整个故事是在两条主线之间穿插，没有做到相辅相成，反倒成了一团乱麻，顾此失彼。更不要电影在剧情上还存在着各种不能细想的漏洞。一切的一切组合起来成为了不折不扣的灾难。

可以说《活死人军团》是扯下了扎导能力不足最后的遮羞布，因为这一次再也不能用投资方横加干预作为影片存在问题的理由了。作为创作者，扎导就像一个断了腿的残障人士，优点和缺点都太过明显。虽然他也在努力地奔跑，却保持不住平衡。有时候甚至不禁让人怀疑他的创作过程是画面先行，第一步是在脑海里构造出一个引以为豪的画面，然后随便找一个故事把这些画面串联起来。这样一来他的电影最好的归宿是把那些漂亮的镜头汇集起来做一个混剪，然后放在电视机的卖场上作为精美的宣传物料。

《活死人军团》剧照

到这里那些满怀期待，希望扎导能在离开华纳之后能够彻底蜕变的观众必然是失望的。《活死人军团》根本不是一次凤凰涅槃版的浴火重生，它更像是一次私人性质的总结和发泄，把心中的积怨通过电影一股脑地抛出。在经历了导剪运动风风雨雨的四年之后，扎导显然有着太多想说而不能说的话，而《活死人军团》就成了他最佳的表达窗口。

只要对之前的导剪运动稍有了解，就可以看出《活死人军团》中父女关系的主线是扎导自己心境的影射。在拍摄《正义联盟》期间，因为和华纳的关系逐渐恶化，扎导本人心力交瘁，疏于关心自己的家庭。身患抑郁症的小女儿瑞秋在此时自杀最终击垮了他。他把女儿自杀的原因全部归咎于自己，这种深深的负罪感有意或是无意间影响了到了接下了创作。在《活死人军团》中同样有着一对关系糟糕的父女，在最后父亲牺牲了自己，挽救了女儿，也同时修复了彼此之间的关系。这是扎导用电影完成自我救赎。在某种程度上，他希望自己是剧中的那个父亲，能用自己的牺牲挽回女儿的生命。这当然是一种一厢情愿的想法，毕竟死者从来不能复活。但作为一个创作者这也是一个最好的办法，至少在另一个世界他的女儿能够活下去。

《活死人军团》剧照

同时扎导也不会忘记狠狠地讽刺一把曾经的雇主华纳。例如整个行动并不是什么拯救世界的高尚计划，只是一个富豪为了拿到更多的钱。当雇佣兵到达金库门口的时候，发现自己只是备选方案，早就由其他队伍进行过相同的任务。这似乎就是华纳当初的做法，一切都视最大的经济利益为准则，毫不关心电影真正的质量，一旦察觉到有可能达不到目标，就立刻换人，实施第二套方案。如果说这一切都是过度解读，难免也太过于巧合了。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眼前的这部《活死人军团》都是目前扎导最想拍也最接近他本意的作品。这当然要感谢Netflix雪中送碳，没有它的慷慨相助，恐怕这个项目就要胎死腹中。当然Netflix帮助扎导并不是单单只想做一个“好人”，它也有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这几年依靠着流媒体剧集发家的Netflix规模是愈发壮大，在二十世纪福斯被迪士尼收购之后，大有成为好莱坞第六大制片公司的趋势。它们的野心自然不会只局限于电视剧集领域的一马当先，在传统制片公司占据优势电影长片领域也想闯出一片天地。虽然之前靠着《曼克》（Mank）和《爱尔兰人》（The Irishman）在艺术电影这块取得了一些成绩和口碑，但更吸引普通观众，收益更大的商业电影Netflix始终还处在原地踏步的阶段。

当今的商业电影模式最重要的IP开发，依托大IP的超高人气来培养特定的观众群，以提高用户的粘性和忠诚度，而商业电影IP的缺乏正是Netflix当下最大软肋。与其自己慢慢开发新IP，不如直接购买其他公司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投拍的现成产品。而扎导的《活死人军团》完美地符合了它们的要求：一个曾经取得过成功又急于再次证明自己的导演，一个自带超高流量的IP，还有一群忠实而狂热的粉丝，这简直是郎情妾意的天作之合。

《活死人军团》剧照

《活死人军团》正为Netflix开启一个新时代，为此它们准备了迄今为止最大的院线上映计划，包括了600家电影院和提前一周的院线独占期，还提前放出了电影前15分钟的预览。在这些之后还有一部前传电影将于今天秋天开拍，一部筹备中的动画剧集。如果这一切都成功的话，那还意味更多发生在这个宇宙的故事将出现在荧幕上。而对于扎导本人这同样是一个新的开始。在告别了合作15年的华纳之后，他暂时可以愉快任性地拍摄完全属于自己的电影，至少在他和Netflix的蜜月期是如此。